《浮生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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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五味-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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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大田脸上烧得通红,“不瞒这位爷,小的名叫梁大田,曾在官中读过两年学……后来家道破败,就于内人在这里开了一家食肆。”

    “哦?”钟景庭闻言放下手中的筷箸,正色道:“如此说来,我们倒是同门。”

    梁大田又羞又臊,口中连声说着:“不敢,不敢。”

    钟景庭却笑着说道:“这有何不敢,莫非是,你不愿认我这个同门?”

    要说这官中,乃是北裴中期以后一所享誉全国的官办书院,以翰林、都察两院官员为座师,更有清流领袖出任其院士。其下辖有乾、坤、四学,其中又以乾学最为尊贵,多宗室阀门的才俊子弟。

    中兴以来入阁拜相的,十人中倒有九人出身于官中乾学,其实力由此可见一斑。由于各式各样的原因,官中之名也是水涨船高,其入学考核之严格,犹胜科举三分,是以但凡考中者,无一不是少有才名。

    虽被分为四学,但入官中者,皆可互称为同门。座师除授课之外,宣讲最多的,便是官中的治学精神:学遍四海,兼才济世,闻达之间,普与同门。这也是官中秘而不宣的长盛八字箴言,可惜,昔日弟子着朱穿紫的辉煌,都已经伴随着清流的倒台,如滚滚流逝的江水,一去不复返。

    是以梁大田历经苦难,再次重温昔日同门之谊时,只觉得惶恐和不安,何况以他今时的模样,谁还敢将他认做同门。

    见他二人纠缠不清,许沅被迫从一堆的鸡肉、猪肉中抬起头来,向胡安泗道:“给他一张咱们爷的名帖,”又转向梁大田,说道:“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你也不必如此自卑,物极必反,盛极必衰,谁又能逃得过?”

    她指着胡安泗双手递与他的那张名帖,“几时到了京里,还请到府上略坐坐。若有一日,梁记食肆红遍天下,连带着我们也有面子不是,请千万不要再推辞。”

    钟景庭也含笑地看着他,“梁兄,这一次莫要再推了。”

    梁大田哆哆嗦嗦地接过名帖,一揖到地,“恭敬不如从命,学生谢过夫人。”

    那个阿满犹豫地看看钟景庭一行人,又看看自家男人,最后把手在裙子上袜了两把,将那两个还没捂热的金锞子从怀里掏出来,交还给许沅,“还请夫人把这个收回。”

    这个粗壮的女人竟也有此番玲珑的心思,倒让许沅觉得可敬,她假作生气,“大嫂这是做什么,难道我们这么多人,就是来吃白食的吗?”

    “不是……”阿满讷于言辞。

    “既然不是,那又为何要我收回。”许沅拍了拍她粗糙的大手,接着说道:“大嫂,一事归一事,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你怎么能不要我们的饭钱呢。再者说,这此东西也不是你们白捡来的,你若这样,岂不是要我们于心不安吗?”

    梁大田擦了擦眼睛,也笑了,向阿满说道:“听夫人的,快收起来吧,余下的钱我们便留着,等几位返京时还请来这里歇脚,到那时你再做上一桌素席。”

    许沅与钟景庭也是连声称好,阿满听后便大大方方地将钱收了,对许沅说道:“夫人,阿满别的不敢说,只是厨上的事是明白的,而且最是会做素食,请回程时一定和爷几个过来尝尝。”直到听许沅说了一声“好”,她才转身回了后厨,自忙自的去了。

    而钟景庭只是略用了几口,便和梁大田移桌说话。少时,众人也都吃饱,李成领着几个小厮去喂马,胡安泗则赔着许沅坐等。他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互相道了珍重,钟景庭才告辞出来。

    钟景庭与许沅一同上了马车,狭窄的空间里,望着那个越来越模糊的身影,两个人都有些沉默,半晌,钟景庭突然感慨地说:“他也是个可怜人!”

    因他们说话时坐得远,许沅并不知道这两人都说了些什么,此时见他颇有感触,便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是钟景庭憋了一肚子的话,苦于无人诉说,才舍了马,跟着许沅坐车,现听她发问,忙说道:“这梁大田的祖上乃是商贾富户,家境殷实,他虽是庶房但却是幼子,从小也极是受宠,因生母早死,一直被养在长房。他父亲在时,大房太太也待如亲子,不料老人家一过世,他就被嫡母随意配婚,然后撵了出来……其后不过几年,好好的一个家,也被这个妇人败个精光。”

    许沅心说,这又是一个落难公子的故事。只她却不知道,他之所以唏嘘不已,全是因为他的身世,和自己何其相像。

    “你之前说得那几句话,是从哪里看来的,”钟景庭突然问道。

    许沅愣了一愣,回答说:“红楼梦,”随即想起来,这里没有四大名著。

    “红楼梦?”钟景庭摇了摇头,温柔地注视着许沅,道:“这些日子,我倒觉得你和从前不一样了,为何我往日竟不知道,你看过那么多绝世的奇书。”

    她“嘿嘿”笑了两声,听出他话里的深意,既然绝世,那她又从哪里看到?只顺着他头一个话头说道:“从前的事吗,我好些都已经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他伸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极小声极小声地说:“从前的那些事,我也不愿记得了。”

    许沅一凛,抬起头看到他清朗的容颜,明澈的眸子,不知为何心中又酸又涩,或许是在这个世界,她一个人举目无亲,又是一个弱女子,就算自己不承认,可还是太孤单了。她试着放松自己,慢慢地靠上了那个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属于她的宽厚的肩膀,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

    于是钟景庭的手,自然而然地环上她的腰,并没有许沅猜想中那些含情脉脉地话语,他说的却是,“我听你说的红楼梦里的那几句词讲得很好,你再说与我听听。”

    她听着他一个大男人话说的温声软语,却头一次没觉得这是娘娘腔,只在他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好”,就把记忆深处地那段话背了出来,“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梁,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困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待许沅说完,钟景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这词儿写得虽好,却是太悲了些。”

    许沅也知他现在正欲成就一番事业,不适合听这样悲切且乱人心志的词,遂说道:“见端知未,居安思危,有这么个借鉴,今后做人做事才会更加小心谨慎,何愁大事不成。”

    “若他日真能成就一番事业,我们便把这些刻在影壁上,让子子孙孙都记着,你说好不好?”许沅问道。

    “哦?”钟景庭见她一脸的向往,不禁好笑地问道:“你想要成就什么事业?”看她的样子,似乎不可能是生上七、八个孩子。

    “千秋万世的不朽功业。”她锵锵有力地回答。

    哈……”赶车的下人听见车厢内传来主子地大笑声,旋即又听到“嘶”的一声,随后是主子的怒喝声,“许诗沅,你怎么能掐我?”

    “我不是许诗沅,”她不为所动地看着暴怒的他,“我的名字,叫做许沅。”

    钟景庭倒也知错就改,“哼,那么许沅,你为什么掐我?”

    “因为你嘲笑我。”她的答案,比他相像的简洁明晰。

    钟景庭顿时愕然,他忽然觉得迷惑了,这个,可以算是不敬夫君的理由吗?看起来,哪天真要把《女诫》找来,好好地读上一读。

    许沅如何没想到这一点,顿时便从他怀里扬起头,脸上堆满了谄媚地笑容,说道:“我知道你是大男人,肯定不会和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的,是吧,夫君?”

    明明是五月暖春,钟景庭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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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俺承认俺是闲得,早知道调卷这么麻烦俺就不调了!

    这下可好,累得要死!

    可俺坚决不承认是俺笨,谁说俺笨俺就跟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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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行了约莫有三、四个时辰,直到夕阳西下时,马车方到了通州。山路文学

    这是渭水边上的一个小县城,因毗邻五郡,依属管辖便成了问题。加之通州土地贫瘠,物产匮乏,能捞的油水少之又少,于是五位郡守长官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手不管,任其自生自灭。

    等到马车在城门前停下后,却是由胡安泗亲自上前撩开帷帘,将钟景庭请了出来。

    一旁侍立的李成随即说道:“爷,这位是通州知县魏明举,魏大人。”

    穿着一身半旧的墨绿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应声伏地跪倒,口中称道:“下官,通州七品知县、升平二十一年春两榜进士及第、钦赐同进士出身、颖川郡江东县魏明举,叩请候补六品都察院都事大人金安。”他的嗓音低沉浑厚,话落之后似还有余音绕梁,立时便有不少周围欲进、出城的百姓停下脚步,目光呆滞地望向这里。

    李成一听他说官讳,便在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此时更是恨不得冲上去踢他两脚。他偷偷抬眼瞥了一眼九爷,果然见他一张脸上又是青又是白,于是再不敢多说一句话,膝盖一软,就也跟着那位县太爷跪了下去。

    魏明举在那里跪了半晌儿,却还是等不到面前这位爷发出半点声音,心里不禁也有些忐忑。

    他是本朝最后一批由科举考试而得以出仕地读书人。初出茅庐地清高和自傲。令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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