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因为那个吧?
张小林想到自从录像厅那天起,自己就一直不许苏三再碰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因为这个他不理我了?
这个小气鬼!
苏三一连几天都不待见他,有时在食堂碰见也冷着个脸。张小林气绷绷的:你不理我是吧?那我也不理你,看谁耗得过谁!
可是一听到下课铃响,她又习惯性地往窗口瞄,希望看到熟悉的身影,听见他在窗口一跳一跳地喊自己名字。可是没有。
我该怎么办?
老师正在上面讲解习题,突然放下书本朝这边走来,张小林吓得心扑扑地跳。
还好!原来是同桌看小说。
老师啪的一声把书扔在讲桌上:“小小年纪就看言情小说,成何体统!”
这句话像一盏灯一样点亮了迷雾中的张小林:对啊!
晚自习第二节下课张小林就迫不及待地向书店跑去。
躺在床上,看着那几本磨得油光发亮的书皮,张小林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开启神秘之门的钥匙,不禁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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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有人找你。”
苏三抬起头,看见张小林一脸忧伤地站在教室门口。苏三心一阵绞痛。他坐在那,犹豫了片刻,猛地站起来。
那晚月亮很大,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那座石桥上。张小林坐下来,整个身子在月光下愈显单薄。
“小林……”
张小林没应他,只是站起来继续往前走。两人一前一后朝树林子走去。
过了一段幽暗的小径,前面是一洼池塘,青蛙在水里聒叫着,月光一波一波地照下来。苏三朝前走了一步。
张小林的脸出奇的平静。“你等等……”她挣脱开来。
“怎么了……”
“苏三……”张小林脑海里闪过一丝迷雾,然后在苏三惊愕的眼神里,像一把利刃砍在树梢上,平静而坚定地解开自己上衣的纽扣。
当解下最后一粒纽扣时,苏三感觉整个树林都被照亮了。
蛙声一声紧似一声。
“你不要……不理我……”张小林靠着树干,喘着气。
从那天晚上开始,苏三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只要一放月假,张小林就会在桥上等他。两人慢悠悠地走着,十几里山路他们往往会走上两三个小时。他们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山上了。
而苏三成绩的一落千丈也早已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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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第三次月考刚结束,班主任罗胜利把苏三叫到办公室。他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这个孩子:苍白,单薄,眼睛里有着水一样的光芒。
“初15班……那个姓张的女生……你……认识吧?”他慢吞吞地发问。
苏三惊愕地抬起头。罗胜利知道自己掌握的情况完全准确。他转过头,抚弄着桌上的钢笔。
“你知道后果么?”他倾过身子。
“知道……”苏三背着手,别过头去。
“要不这样吧,你今天在我这里写个保证书,下不为例。”
“苏三。”罗胜利看了看他,补充道,“你这个情况如果一旦被学校发现的话……”
苏三打了个寒噤,班主任不说自己也知道后果。
那个下午苏三坐在办公室里一直把保证书写完。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三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课本上,虽然这样,期末考试下来成绩还是惨不忍睹。
暑假里苏三父亲守着儿子读书,这对于苏三来说,真是一个惨不忍睹的暑假。
高三开学时,正当苏三为自己终于摆脱牢笼而雀跃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开学不久的一天,两人就迫不及待地见面了。在小树林里,正当两人亲热时,一道闪亮的电筒光照了过来。两人吓得脸色惨白。
打电筒的是学校的胡主任。
苏三知道这下闹大了。
学校要张小林喊家长过来,苏三暂时先留在学校。第二天,邻居家的小孩急匆匆地赶到学校,上气不接下气告诉苏三说他家里出事了。
苏三心里咯噔响了一下。
在路上苏三才得知是张小林的父亲和他父亲吵了起来,几乎到了拿锄头互挖的地步。
还没到家呢,苏三看见自家门口围了一堆人,有人在人堆里哭泣。苏三顿时两腿发软:不会是……
刚一进门,就看见父亲躺在床上,家里的几个亲戚也围在旁边,苏三的心猛地一沉,以为真出事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刘婶婶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大声地说:“哭啥子哭?你父亲不是好好的吗?”
苏三这才睁开眼看了一眼对面的父亲。父亲正有气无力地歪着头。只一眼,苏三的眼泪像珠子一样地滚落下来:没想到一向刚强的父亲竟衰老成这样了……
父亲有气无力地说着什么,几个亲戚在旁边帮腔。苏三望着墙上的旧相框,手指尖发麻。
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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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学校,是父亲低声下气在学校领导面前做保证求来的。这一次对苏三打击极大。看着父亲在人前求情的样子,苏三心里有如刀割。
经过一年近乎摧残般的学习,苏三终于考上了湖南师大,虽然不尽理想,但也差强人意了。
高三时苏三几乎很难再见到张小林,有时偶尔碰见,苏三也只是咬咬牙,低着头走了过去。
有一天,吃完晚饭,学校的广播正在播放稿纸。上楼梯时,苏三看见张小林一个人坐在楼梯口,抱着膝,望着前方。他犹豫了片刻,继续往前走,擦身而过时他分明看见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苏三顿时觉得万箭穿心。但他什么也没做。
上第二段楼梯时,一阵压抑的哭声传来,像一阵阵寒风吹过。每走一步,哭声更大。苏三终于停下脚步,僵在那里。一群群人像影子一样流过他身边。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戴在脚镣一直走完最后一个阶梯,身后留下一窜窜血印。
坐在位置上,沉默良久,苏三猛地站起来,一股脑把桌上的书全推倒在地上。几个正在嗑瓜子的女生惊愕地抬起头来。
在记忆里,这是他在武田中学最后一次见到张小林。
那天下午,她大概知道自己是在这个学校的最后一天,也可能是和苏三“在一起”的最后一天,所以她早早地等在他必经的路上,期望看到他,期望他跟她说几句话,打声招呼。当看到苏三像陌生人一样从自己身边走过时,她知道自己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当爸妈把行李全捆好放在车上时,她心里还盼望发生奇迹,可能他会急匆匆地跑过来,流着汗,目送着她。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天以后不久,苏三收到一封邮件。里面是一个小木盒。他把手放在盒子上,良久才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纸,没有只言片语。只有几缕头发。用小红绳捆着。
他坐在座位上,很遥远地久久地望着手里的盒子。
那年苏三只有十八岁,可是那一天,苏三感觉自己一下子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他空得厉害,身子一点一点往上飘,飘到天花板上。
那一年高三苏三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每天除了读书就是读书,读到后来一看到课本就想吐。
高三194班,每天早晨他是到得最早的。天不亮他就起床了,宿舍的门还没开,他翻墙出去。教室里还没来电,黑咕隆咚的、苏三点燃蜡烛,开始了炼狱般生活的第一天。
只有坐在课桌前,拿起书本,他的心才开始真正平静下来。
无数个日子都是这样过来的。有一天苏三终于撑不住在课堂上睡着了。这一睡可睡得真死啊,几个世纪都没这样好好睡过了。一觉醒来苏三感觉整个人都变轻了。语文老师正在讲台上微笑着看着他。
醒来后他很破例地没有再拿课本,而是和同桌去外面喝了酒,喝到最后啥都不知道了,只知道傻笑。
第二天他找同桌拿了根橡皮筋,很长的那种。下午的课他没去,一个人跑到顶楼上傻坐了一个下午。天空灰暗,远处有几个学生在踢足球。
他把橡皮筋一圈一圈捆在自己左手腕上,呆呆地看了良久,然后一刀一刀地往手腕上割。有点麻,不痛。他一边笑一边割,然后毫不犹豫地喝掉手上的血。
那天他就这样自顾自地割了一个下午,然后丢掉沾满血的橡皮筋,轻轻松松地下来了。走过走廊时,他甚至吹起口哨来。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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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后他四处打听张小林的下落,才知道她们家早搬到外地去了。接到湖南师大通知书的那天,父亲从商店里买来一瓶酒,父子俩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起来。苏三的两个弟弟也跟着一起喝。
父亲很高兴,脸喝得通红通红的,话更多了。最后不知道怎么说起了张小林,父亲抬起眼,似笑非笑地说:“当初……要不是我……儿呀……”
苏三耸着肩膀笑起来。
他变得不爱和父亲说话,每天用放牛来消磨漫长的暑假时光。有一天他躺在树杈下乘凉,牛挣脱绳子跑了。苏三撒丫子就追。牛正在人家菜地里吃得正欢呢。他转身折了一段树枝。
“苏三,放牛放得人都不见了。”
这时他看见一个女人正牵着牛绳。女人他认得,叫吴芳,是外地嫁过来的,就住在他家对面,两家隔着一条大河。
“苏三,通知书来了吗?”
“还没呢,呵呵。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苏三把牛栓在一棵树上,吴芳蹲在井边舀水喝。苏三用力在她背后匆匆扫了一眼。吴芳笑吟吟地转过身子,说:“苏三有出息了,以后都是大学生了。”
“哪呢,八字还没一撇呢。”苏三低下头去弄牛绳。
两人坐在井边,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风呼呼地从山那边刮过来,中午的蝉在树林子里噪叫着。山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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