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能去那儿滑一次雪就好了。”牧云从没滑过雪,但想想总是可以的吧。
怎么说也是穷学生,一人点一样能在这里坐坐已经是很满足了。点好了之后两个人静静地坐着等,等着她们金黄色的“地中海的太阳”和诗意浪漫的“阿尔卑斯山的雪”。
“地中海的太阳”终于“升起了”,是一大盘颜色可疑的糊糊外加一个荷包蛋,曲飞迫不及待吃了一勺子,皱了皱眉,味道怪怪的,非甜、非咸、非辣、非酸、非涩……又好像都有一点点。牧云也尝了一勺,实在是算不上什么美味。
“至少荷包蛋看上去不错,嫩黄嫩黄的,让人想起‘落日熔金’的佳句。”牧云幸灾乐祸地宽慰她。
曲飞不理她,大口大口地吃着,说:“这味道虽然有点怪,但耐人寻味,越吃越好吃。你要不要再来点?”
牧云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但她还是毅然摇摇头说:“你还是自己慢慢享用吧,我要留着胃口吃我的‘雪’。”
曲飞吃了一半了,牧云的菜还没上来,曲飞说:“怎么这么慢,要不要催催?”
牧云倒很沉得住气:“时间越长说明做得越精细,也就越好吃,值得期待哦!”
可牧云期待得也太久了一点,曲飞吃完了,牧云的“雪”还不见片踪只影。牧云终于觉得不能再期待下去了,就叫来服务生询问。
服务生看了看她们的菜单,彬彬有礼地说:“小姐,你们的菜已经上齐了。”
牧云瞪大眼睛说:“没有呀,只上了一道,还有一道叫‘阿尔卑斯山的雪’。”
服务生朝弹钢琴的小姐扬了扬下巴,说:“您点的是一首钢琴曲,刚才弹奏的就是《 阿尔卑斯山的雪 》。”
那一刻,牧云真愿意自己根本就没有出生,或者,从来就不知道什么“Alps?蒺s snow”,至少当个文盲吧,ABC都不认得,哪还认得什么什么的雪。
曲飞看着牧云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还有点摇摇欲坠的样子,她赶紧一边买单,一边凑到牧云的耳边说:“挺住,保持风度,这里有好多老外,你可不能给俺们中国人丢脸哦!再说了,你不是说吃什么倒是其次的,主要是品位……”
“可,可我什么都没吃哪……”牧云虚弱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这倒是的。而且,一心一意盼着菜快点上来,根本没在意那位小姐刚才弹的是什么。嘴巴没吃着,耳朵也没听见,真真浪费了一道好“菜”。
买完单后,曲飞拉着牧云就往外冲,冲到大街上,才让一直憋着的狂笑火山爆发般地迸出来 —— 哈哈哈!曲飞笑得拼命跺脚,最后捂着肚子蹲了下去,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哟,我的肠子……救救我的肠子……”
牧云一开始绷着脸,又懊恼又尴尬,但见曲飞笑得这么夸张和放肆,也绷不住了,哈哈哈!笑得一点也不比曲飞斯文,引得路人个个侧目……
最终,牧云去大排档用三块钱一碗的面填饱了肚子,抹干净嘴后愤愤地说:“‘希科’!哪天,等我有了钱,哼!”
听到这里,表舅赶紧清点了一下钱包,然后愁眉苦脸地扬了扬钱包,说:“看来,今天它要倒霉了。”
“不会啦,你帮我点。不过你要看清楚哦!”牧云心有余悸地说。
“你就没有从这件事中吸取到一点教训?好好学英语吧!”表舅突然正色道。
“扫兴。怎么跟我妈一样?再说我不吃了。”牧云用眼睛一个劲地翻他。其实,后来牧云对英语确实用功多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给你点一条鱼吧,这里有一种鱼做得很绝。”
这还比较对牧云的胃口,牧云特别喜欢吃鱼。
鱼端上来了,果然不错,黄澄澄、金灿灿的,奇香无比。牧云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赶紧拿了叉子轻轻叉下去,咔嚓一声,脆皮飞迸,露出白生生的鱼肉,挑了一点放进嘴里,一抿,就化了,细腻、滑爽,让人疑是豆腐,可分明又有鲜美的海鱼的味道。这样的美味成群结队地跃到舌尖,再奔涌到舌根,然后刺溜一下跌进喉管,再滑到了胃里,牧云好像听到她的胃咕嘟一声发出了欢呼:“啊,太好吃了!”
“怎么样?”牧云听见表舅问她。
“啊,太好吃了!”她如实地传达了她的胃的赞叹。
虽然牧云很想放开腮帮子大快朵颐,但这样的环境和氛围还是大大地约束了她,因此,自始至终,牧云的吃相还算淑女。
表舅要了一份牛排,看起来味道也很不错。
看到牧云吃得差不多了,表舅发出了由衷的感叹:“你真能吃!这条鱼我只能吃掉一大半,你居然快吃光了。再来一份冰激凌怎么样?”
牧云有点犹豫,又有点难为情地说:“这个……我其实已经很饱了,不过,嗯,听说这里的冰激凌很好吃……”
表舅看着她笑了笑,叫来服务生,为牧云点了一客冰激凌,同时还点了一首钢琴曲:《 阿尔卑斯山的雪 》。
表舅对一脸不解的牧云解释说:“听听,很不错的。那天你肯定没好好听。”
冰激凌端来时,钢琴曲也响了起来。
表舅点的是草莓的,牧云觉得奇怪,表舅没有问过她,他怎么就知道要点草莓的?牧云自然不知道,表舅是下意识地依着另一个人的口味帮她点的,碰巧点对了。
牧云用精致的银勺一点一点地让浓香细滑的冰激凌化在嘴里,这时,“阿尔卑斯山的雪”正纷纷扬扬地飘洒开来……
“这首曲子的旋律很独特,时而散淡抒情,时而激越高昂,节奏的变幻突兀急骤而又灵巧自然——显得十分华丽,这正是阿尔卑斯山的雪的品质,阿尔卑斯山的雪是全世界最华丽的雪。”表舅为牧云解说道。
表舅在说这段话时音调都变了,显得那么温柔、抒情并富有磁性,像是在内心深处,寄托了某种深切的情愫,让牧云迷惑而又沉醉。以至于她没有好好地去理解:雪,纯然一色,它又如何华丽?
“总有一天,我要去看看阿尔卑斯山,看看那里华丽的雪。”表舅最后说,眼睛望着一个空虚的地方,可牧云却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一座巍峨的雪山,他漆黑明亮的热切的眸子衬着它,此刻它正屹立在这飞扬的音乐中,真的显出了几分华丽。
牧云被表舅和他眼眸中的雪山深深地感染了,她几乎脱口而出:“带我去好不好?”
表舅定睛看着她,神情有些恍惚,好像一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甚至忘了她是谁。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没有回答牧云的话。
第二天一看到曲飞,牧云就迫不及待地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牧云从出门丢垃圾说起,说到表舅如何英勇无畏地爬阳台,爬完阳台又请她到“希科”吃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吃过的嫩得像豆腐一样的鱼,吃完嫩得像豆腐一样的鱼又吃好吃得要命的草莓冰激凌,“同时还……你猜怎么着?”牧云故意打住不说了。
“怎么啦?还有什么好吃的?”
“还吃呢,我肚子都要爆了!接下来他点了一首钢琴曲——《 阿尔卑斯山的雪 》,这次可不是误点的,是他特意点的。他喜欢听,他说阿尔卑斯山的雪是华丽的,用华丽来形容雪,没听过吧?他说总有一天要去看阿尔卑斯山的雪,我让他带我去,他说……他没说什么。”说到最后,牧云稍稍有点沮丧。
曲飞呆呆地望着牧云,她被牧云的故事弄得很兴奋,又有点云里雾里:“你说的他,他是谁呀?”
“我表舅呀!”牧云满脸的得意。
“表舅?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起过?你哪来的表舅?”
牧云仰着头,朝天上翻了翻眼,说:“天上掉下来的!”
牧云和曲飞放学回家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热闹的大街,沿街有许多卖小饰品的店铺,她们常常能在那里淘到自己的最爱,而且这是一条捷径;还有一条就是老街,走过老街后她们就分手,牧云再走十分钟就到家了,而曲飞还要去坐105路公车。
老街的路面是用鹅卵石嵌成的,走上去凹凸不平却很有质感。老街傍着一条护城河,护城河的水有点发绿,几乎感觉不到它的流动,到了夏天味道不太好闻。
老街的另一边有很长一段灰白的围墙,围墙里面是一座教堂。教堂平时都关着,只有星期天才开门。因此,这是一条很僻静的街。
这两条路径她们由着性子轮着走,不过,她们喜欢那条老街主要是因为有那一段围墙——那可真是一段内容丰富、趣味无穷、常换常新、气象万千的围墙。
她们管它叫BBS墙,看看吧,它一点也不比网上的BBS逊色:
下辈子我们一起做蜗牛,好不好?
对男人的甜言蜜语,只能相信一半;对美男子的甜言蜜语,则应再打对折。
刘菲菲,我恨你!
哦,你伤了我的心!
既然相信会有思念的忧,何不让你我相伴左右?
露露,我爱死你了!
李老师的男朋友不帅,也没钱,配不上她,晕头了。
小狗,离我远点,踢死你!
美酒饮至微醉后,好花看到半开时。
杨波,那天你被老师罚,不是我告的密,相信我。
亲爱的老张,你是我的呕像。
王浩的数学96分是偷看来的。
……
每次走到这里,牧云和曲飞都会兴致勃勃地一点点看过去,即兴点评一番。比方说“李老师……”那条,她们猜就是本班同学写的,因为她们的班主任姓李,而且她的男朋友她们见过,正像墙上描述的:不帅,也没钱,配不上她。可据说他在读博士,那么,李老师是看上他的才气?李老师可是个大美女,现在的美女都爱“财”,有几个是爱“才”的?可见,李老师是个与众不同的美女。
还有,“露露”极有可能是隔壁班的姚露露。姚露露是校花,成绩又好,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