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相思两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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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相思两处凉-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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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和长发里透出的洗发水的清香。     
  那一刻,他忽然想流泪。     
  大四的时候,他申请了美国一个学校的奖学金,他想,罗素衣离开的时候也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北京的四年,是他永生难忘的四年。这四年,他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却不敢轻言喜欢,因为喜欢是那样的禅意芬芳,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甚至连看她三分钟的勇气都没有,但他已经满足了。     
  却没有想到,半年之后,在他即将毕业的时候,罗素衣离婚了。     
  去看她,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屋里,他递上纸巾,又递上自己的肩膀,这次,她像一个女人一样靠在他肩膀上哭了起来。     
  他蹲下来,抬起脸来望着她,姐,我问你一个问题。     
  罗素衣抬起他的脸,小破孩,你不知道姐姐的苦。     
  我知道,他说,我苦着你的苦。我从来都知道,姐,我的糖纸有一万张了。     
  她站起来,离开他远一些,你还是一个小孩子,不懂什么的!     
  他忽然狂躁起来,第一次疯狂地嚷起来,不要再说我是小孩子了,不可以永远地把我挡在你的外面,我喜欢你,从我九岁起,从我十九岁再一次见到你,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年龄不是问题,爱情只是一个人到达另一个人的灵魂,是我对你的爱,我对你的相思。     
  他奇异于自己那么疯狂的表达,是啊,他二十二岁了,可以勇敢地面对自己的一份真实的感情了。     
  罗素衣显然是有点吓住了,她倒一杯冰水给他,念吟,姐姐已经三十二岁了,三十二岁的女人,不是小女孩子了,她知道自己应该要什么。     
  他快哭起来,还想着说下去,她打断他,小弟,姐累了,你回学校准备论文吧。     
  他忘记了如何回的学校,一夜没睡的他,第二天坐地铁又来了罗素衣这里,却发现门锁上了,上面留了纸条给他:小弟,我走了,离开这个城市了,不要找我,我不想把你青春耽误了。     
  他疯狂地喊了起来,她是喜欢他的!否则不会逃开!     
  毕业后,他放弃了去美国的机会,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找她,到了一个城市之后,他都会去电台让主持人说这一万张糖纸的故事,然后找一个叫罗素衣的女子。     
  两年后的一天,他在杭州,因为罗素衣的老家是杭州,这是他到过的第五个城市了。电台里正播放着他的寻人故事,主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主持人说,一个男孩子的爱情始终在三十八度五,而我们不过是三十六度五,我们早已经对爱情不发烧了,但这个叫林念吟的男孩儿,他让我们嫉妒。   
  他想,他不会放弃,因为,对一个人的爱情始终在三十八度五的位置,不是件容易事。     
  当门外响起敲门声时,他以为是收水费电费的,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女子,那个女子的眼里,有很深很深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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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爱曾一树一树地开花(1)       
  爱曾一树一树地开花     
  隔着玻璃窗,他看到了瘦而苍白的素卿,人陷在白被子里,仿佛小了许多,而旁边的一棵大大的橡皮树兀自地绿着,与整个世界无关一样。他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这样的秘密,苦到只能把眼泪流到最深最深的心里,而脸上,永远是那样冷漠的不动声色。     
  家良的心事     
  家良的母亲出了车祸以后,家良就长大了,那时他刚刚八岁,八岁以后,家良就是大人了。他会给父亲放好洗澡水,吃过饭后主动去洗碗,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一个阴谋,小小的心,已经知道如何伪装,没有人肯伤害一个孩子的心给他找后娘,父亲单位的人说,多可怜的孩子啊。那时,家良就配合着掉眼泪,而来相亲的女孩子,总是害怕家良的眼神,在父亲面前,他乖乖地叫着:阿姨。父亲起身去做别的,他就用眼神把对方杀死,没有一个女人能逃得过家良的眼神。而父亲每每会征求他的意见,问这个女人如何那个女人如何,家良总是简单地两个字,好啊。父亲说,多懂事的孩子,可人家说有了后娘的孩子是最不幸福的孩子,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十年之后,十八岁的家良仍然和父亲过着简单的日子,父亲已经四十多岁了,男人最好的年纪,却有了白头发。十年时间,为了家良的平静,秦淮一直一个人,尽管很多个夜晚是寂寞的、煎熬的,甚至在生意上有许多欢场女子来引诱他,但他没有动过心,为的是家良。这个孩子,心事太重,像他母亲,口是心非,说出的话总是南辕北辙,让人无法捉摸。而自己现在事业正好,下海后有了房子有了车,房地产又炒得火热,所以,有女孩子追也是自然的事,只是,从来不敢和家良说,那是他的心病。父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多了个外人,别说家良不习惯,秦淮本身就不习惯。     
  那个远远的、不知是谁的女子,就是家良的心病,因为他知道,早晚有一天,这个女子会出现,或早,或晚。     
  十八岁的家良去北方读大学,走时站在门口对父亲说,如果一个人太孤单,找个伴吧。说完一个人走了,那么孤独的背影,让秦淮落下泪来。这句话,他等了十年。     
  秦淮的信到达家良的手上时,家良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里看着雪花一片片落下来,像是久久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秦淮说,她,温柔得很,常常看你的照片,给你织了一件手工毛衣,你放假回来就能穿了。话语间全是幸福,透过信纸丝丝缕缕传过来,早知父亲会这样高兴,家良想自己不至于假装这么多年,这样的自私,让父亲早生了华发。     
  但,寒假放了还是没有回去,打了电话,想说刚到北方不熟悉,约了同学去哈尔滨看树挂和雪景,暑假再说吧。没想到电话被女人接了过去,家良吗?一个声音柔柔地传了过来,这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轻轻的,像一片雪花似的。我把毛衣寄过去,不合适再寄回来,我再织。     
  家良只是沉默,这个女子,于他是隔阂的,像是隔着玻璃去看一个人的面孔,怎么样也不清晰,但声音是好听的,他淡淡地说,谢谢,我毛衣够穿。没有太多的话。     
  那个春节,一个人在宿舍里煮方便面,看着窗外的烟花,整个世界都在狂欢一样,只有家良,把冰凉的泪一滴滴落到已经凉了的面里。     
  反正是凉了啊。     
  夏天,一树一树的合欢开了     
  终于,暑假来了。     
  背了包进门,却看见父亲不像四十多岁的男人,年轻挺拔得像一棵树,而身后的女人,旖旎得像他的小女儿一样。父亲惊喜地叫:家良,你回来了,来,这是你姨。     
  家良抬了抬头,脸上的肌肉不动声色地动了一下,几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只有他知道吧。而女人笑着说,不用了,我只比他大七岁,姨,他叫不出口吧,不如叫我的名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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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爱曾一树一树地开花(2)       
  三个人愣了一下,女人从家良手里接过他的包,我叫素卿。然后转身进了屋,剩下父子俩在院子中呆呆站着。是父亲要住平房的,不肯去楼里住,只因院子里有一棵合欢树,家良的母亲亲手种下的,每年五月底的时候,便有一树一树的花开,而七月,开得正灿烂呢。     
  父亲不在的时候,家良看着这个二十六岁的女子,眼神似一把刀,寒光闪闪。家良,你长得像你的母亲,眉清目秀的,我看过你好多小时候的照片,像个熊猫似的胖,大了反倒瘦了呢。其实这都是和他套近乎的话,他却总是淡下脸来,把手里的刀转来转去。这把瑞士军刀,是当年母亲送给父亲的,一直由家良留着,母亲走了以后,沉默好像成了唯一的语言,只有这把刀陪着他。     
  还是素卿耐心地问下去,想吃什么?银耳莲子汤?东坡肉?还是小笼包?口气里已经有取悦了,这样年轻的女子,为什么嫁了比自己长十五岁的男人,家良是不明白的,因为,她看起来年轻到也还是个孩子。     
  家良在合欢树下看书。素卿问,什么书看得这么仔细?     
  霍金的《时间简史》。家良答,头仍然是低着的,因为热,脸上的汗毛清晰可见。     
  哪有什么宇宙啊,人心就是宇宙。素卿的话传来时,家良抬起了眼,这句话充满了禅意,没有看过霍金的人是说不出来的。     
  那是第一次,家良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雨,一滴滴落下来。两个人在天井里坐着,时间是长的,一滴雨的时候总有一万年吧,院子里的合欢树落下很多花来。素卿说,怎么这么像青春呢,转眼凋零?家良侧头看过去,正好遇到素卿的眼睛,急速地碰撞又急速地躲开,火花迅速蔓延。素卿站起来,像是急于躲藏什么。我去做饭,我知道你爱喝莲子粥的。     
  剩下家良一个人,在天井里,在江南的粉墙黛瓦里,慢慢地待过去。     
  秦淮回来的时候,大家默默地吃饭,没有声音,偶尔,素卿会把菜夹到家良的碗里,动作上,完全是一个母亲,而家良依然地不动声色,甚至,连一声谢谢也没有。     
  素卿去洗碗的时候,秦淮说,不喜欢你的继母?其实她人不错,人家并没有看上我的钱啊,当初追求她的人都比我有钱的,人又贤慧,虽然年轻了些,可是知道疼你啊,她给你织了很多手工的毛活,多难得啊。     
  家良看着父亲讨好的样子说,谢谢,只要你高兴。然后再也没有话,把电视的台转来转去,每个台停留不超过五秒钟。素卿进来说,秦淮,洗澡水放好了,你先去洗。     
  客厅里,剩下两个人,电视上,是一对情侣吻来吻去。家良拿着遥控器不改台,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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