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子不知是天生没有痛觉,还是性格过硬,烟熏的黑牙咬得咯嘣咯嘣响,都没叫一声。
其实他就是叫,也没人会听到,早有小弟开足了音响。
矮胖子恶狠狠地瞪着墨荷说:“小婊子,为什么不让我死?折磨我呀?冒充救世主呀?早晚把你先奸后杀,你给我记着。”
几个小弟用他的衣服裹住他的手,从楼梯拖下,在门口掏出1000元人民币扔到他的脸上,说:“小瘪三儿,你的抚恤金。”
墨荷掀开窗帘时,矮胖子一手蜷着,一手正向地上捡两根指头的血酬。
墨荷向贾仁义求情,留下了矮胖子的三根指头,也留下了一个噩梦。
3
贾仁义自己也不会清楚,这次为什么真仁义起来,即使有什么事几天不能来,也会在吧台上留几百块钱,要他们提留后转交给墨荷。
其间墨荷感冒过一次,由于使用激素药过多,排钾过量,一首歌没有唱完,就瘫倒在地,四肢不能动弹。
贾仁义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
负责墨荷安全的几个小弟,一再表示让义哥放心,由他们轮流值班守护, 遭来贾仁义没头没脑地臭骂。
他说:“猪饿了会哼哼吧?”
小弟们说是。
他说:“哥信任你们吧?”
小弟们说是。
他提高了嗓门大骂道:“所以才把她交给你们,她病成这样了,都没有听你们哼哼一声,还不给我滚!”
小弟们低着头溜了出去,墨荷的第一部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低着头溜来的。
接着指头上溜来了钻戒,衣柜里排着队溜来了上万元的牌子货,存折上泡沫般地溜来了一大串的圈圈。
4.
后来有一段时间,贾仁义一直闷闷不乐。
奔驰600也锁进了车库,前呼后拥的手下好象隐了身,天天独自一人,开着那辆浙江人送的蓝鸟飞来飞去。来了就让墨荷唱《水调歌头》,闭着眼睛也不言语,有时候发一阵呆,有时候在歌声里,插入几声捂着脸的抽噎,一首歌听完就送墨荷回学校。
陈中新的狗头军师杨相兵曾向我吹嘘,说他发现一条书本上找不到的真理,说是他从《周易》里悟出来的。他说的时候我除了觉得耳朵不知去向,就是充耳不闻,所以没太深的印象,现在仔细想想,好象是说一个好人一辈子做尽好事,哪怕做一件坏事,他也得因为这件事死去;同理,一个坏人一生作恶多端,突然做出一件好事,说明他气数已尽离死不远了。
我说杨二哥,你不但阴险而且恶毒,人家都改好了,你还诅咒人家。不让好人学坏还不错,但你怎的就不让人家改好呢?阴谋家杨相兵说这是一种生活中的怪现象,不是改不改好的事儿。你这呆子讲也给你讲不明白,不信拉倒算啦算啦。
有时候我想,贾仁义是不是被他不幸言中?
第一卷 第四章 狼狈终结
1.
这天贾仁义来得很晚,而且已经喝过不少酒。
墨荷也没有坐台,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小姐房,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
贾仁义的出现,墨荷心里突然奇怪地晴朗,墨荷问了好几次灵魂,不会吧?不会吧?
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黑老大,一年多来,从没有向墨荷提出过任何过分的要求,只是听歌。墨荷有时候都有点可怜他起来,上前给他一吻,你可不要往歪处想,我说的这种吻是类似于耶稣的那种。
2.
贾仁义说:“妹妹,今儿陪我喝杯酒吧,哥想和你说说话。”
然后象个孩子似的望着墨荷,愁绪汪汪的。
贾仁义说是这样说,却不劝墨荷喝酒,自己扬脖猛灌。灌完一瓶接着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种人,除了几个臭钱,什么都没有。还有那猪杂的狗官,过河拆桥不仗义,不江湖。还说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都他妈不是好东西,别看天天装得人模熊样的。
然后拉着墨荷的手说你爸爸是好样的,我很怀念他。
墨荷说:“贾先生喝多了吧?最近有什么事不顺心么?”
贾仁义并不回答,墨荷话一出口也觉得后悔。
贾仁义是什么人?叱咤风云只手遮天的黑社会大哥,什么事儿摆不平?还要自己来操心?她又开始怀疑自己的感情,习惯!一定是“习惯”这种东西在作威作福,改变着自己。
贾仁义说:“妹妹你应该是个有钱人,你不应该在天中找钱,你应该回家找。懂吗?”
墨荷又说:“贾先生喝多了吧?”
接着咯咯地笑。说呆在家里就能找到钱,全世界人民谁还出门儿?也不会有战争发生了。再说了我要是有钱,何必来这里呢?我吃饱喝足撑的了?
他说不对,我不信你爸爸没有给你钱。没有人知道你爸爸有钱,只有我知道;没有人知道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只有你妈妈知道。然后继续说:
“你爸爸是好样的,我很敬佩他,也很怀念他。”
墨荷还说贾先生你喝多了。我爸爸有没有给我钱无所谓,倒是贾先生给了我不少钱。
贾仁义说:“妹妹你别跟我钱不钱的,提钱伤感情。我那两个老婆,别看口口声声说爱我一万年,其实都是为了我的钱。妹妹你不是。来,喝。”
墨荷说:“我才是呢。”
贾仁义说:“我是一口吃个鞋帮,心里有底。哈。”
接着批讲江湖恩怨,说你别看今儿还在和妹妹说话,明儿能不能争开眼还不知道呢,呵。然后把嘴附近了墨荷说:
“我早已把遗嘱立好,财产分成了三份儿,第三份就是墨荷你的。哈。”
墨荷慌忙伸出手,做出一个极为类似太极推手的动作,有一种推来推去的玄妙,看似舞蹈般轻柔,实则无坚不摧。
一般人都看不清推手的来龙去脉,所以也分不出她是在推让还是在虚势。在歌厅呆久了,很容易在潜移默化中掌握这种推手,什么时候学会的,连自个儿可能都不晓得。
墨荷说可别贾先生,我可不是你的老婆。
贾仁义说你害怕什么,我又没说你是我的老婆,就是当我的老婆也吃不了你。你是菊——,能看不能吃的那种。我从来都是叫你妹妹的,按说我该叫你侄女儿,你叫过我大叔的,你不记得了?再说了,我是你爸爸的战友。
墨荷说:“贾先生忽悠我,你是我爸爸的战友,怎么我过去从来没有见过你?即便你是,哈,那也不行!”
3.
这天晚上二人喝了很多酒,墨荷醉得是盆儿盆儿岔,醉马三枪找不到嘴在何方,说了很多高尚含蓄的话。
墨荷说小女子这辈子注定要花开秋天,春天不属于我,我顶多属于无名无份的花房。你贾仁义要是能变成真仁义,我就在某个秋高气爽的夜晚,悄悄开放到你的花盆。
贾仁义说我贾仁义早就洗手开饭不干了,注册了公司,盖了办公楼,你没听过江湖传言吗,说我贾仁义“上了墨荷,下了驳壳”。
墨荷说你闲着没事儿跑到黑龙江边境干嘛呀?想吃天鹅肉到漠河就能找到了?别扯了贾先生,看漠河的寒风,把你的脸扇红了不是?贾先生这“驳壳”又是那个歌厅的小姐啊?
贾仁义醉醺醺地笑。
他说他才不会冰天雪地的乱闯,他可不是骑着骆驼吃着烙馍特渴的人,并一再坚持说北大荒没去过,山西倒是去过,说自己和张艺谋一起下过乡,要不是怕墨荷万一红了,把自己给甩了,说什么也得给张哥一个惊喜,送他一个永不陨落的国际巨星。
墨荷说贾先生你别逗了,你从小就下大牢,梦里下的乡吧。气得贾仁义掏出手机就给张艺谋打电话,可惜夜太深他已经关机。
回学校的路上,墨荷敞开着车窗大唱《水调歌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4.
李丽睡眼纵横地从上铺下来,几乎是用要把墨荷的手机掐死的愤怒,按下已响过不下十遍的电话接听键,摁到了墨荷的耳朵上。
墨荷的脑神经被昨天的酒精茁壮得疼痛不已,挤着眼问:
“谁呀?”
“嫂子,不好了,义哥出事儿了。”
墨荷的睡意率尔全消,一个小燕儿翻身下了床。
这是她在生活当中,把舞蹈动作运用得最为完美的一次。她顾不上电话里那人的称呼,也没有问问出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贾仁义在哪儿,就叫了一辆出租车急急地走,那司机也不多问,径直把她拉到出事地点。
包府坑中间的迎宾大道挤满了好事的闲人,路上的隔离带和湖边的玉砌雕栏,横七竖八地闪出一个缺口。
事故科的同志,正在指挥着吊车打捞那只焦头烂额的蓝鸟,似乎在急切地盼望它重新飞翔。
贾仁义安详地在车内沉睡。
两个浓妆淡抹的女人,分别被一帮兄弟搀扶着,装腔做势地大哭要随君而去,看样子要不是小弟们抓得紧,早已跳包府坑,向包公包大人诉苦喊冤去了,就是不知她们要包大人铡的是陈世美,还是皇帝的千金,可惜他们都已仙逝,眼前只有一个铡过的贾仁义和不知所以然的墨荷。
两个平日里相互诋毁的女人,一见墨荷忽然同仇敌忾起来,很有几分国共合作,统一战线一致对外的历史味,一起冲上前来扭住墨荷便要撕打,口里并不停歇:
“都是你这小妖精,快还我的老公——”
多亏已经三分天下的兄弟们明智过人,才让一场俗不可耐的小品剧提早落幕。
5.
一个星期以后,律师事务所的两名律师,在贾仁义小弟们的带领下,找到在家里发呆的墨荷。
墨荷说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他的老婆,也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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