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要是躲家里怎么办?”
“第一,这是他家,人回自己家不能算‘躲’。第二,你不是正找他吗,还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怕,所以你就不能走。”
“听驴的,听驴的。”田建设只好安慰自己,陪着她在楼下转了一圈,没情况。又上了二楼。
刚踏进卧室,柳香香又叫了起来:“他把门修好了!”她指着壁橱的门,“昨天掉下来了……”
“那是我安的,下午帮你收拾东西的时候安的,你没注意?”
“那花也是你放的?”柳香香又指着床头柜上一束白色的马蹄莲说。
“不是。”肯定是她自己买的,想像成是谢明送的。还真不正常了,“接她出来”这步棋没准走错了。
“行了,我可以告辞了吧?”在楼下客厅里,田建设准备走了,这时他看见电话留言机上的红灯一闪一闪的,“你有留言,不会是谢明吧?”
柳香香冲过来,按下按钮。留言机不紧不慢地送出来一个女人甜美清晰的声音:“我是林鸿眉。我打听到一点和谢明有关的消息,回来以后给我打个电话,我的电话是……”
这事还真有意思了,林鸿眉和柳香香两个里面得有一个是神经病。
“我觉得她有神经病,双重人格。她是林鸿眉的时候,就认识我。她是黄蔚珍的时候,就不认识我了。她才应该进神经病院呢。”
“那她家人应该知道。”
“也许她在家挺正常的,出门就把自己换成林鸿眉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家谢明跟黄蔚珍有事,被林鸿眉发现了,其实都是一个人?”
“太复杂了,你帮我给她打电话吧?我愿意理她。”
“这可不合适,把事情复杂化了。你明天打吧,都快半夜一点了。”
“不行,要是现在不打,她明天就不认账了。”
铃响了几声,一个女人的声音:“Hello!”(你好!)
柳香香小心翼翼客客气气地说:“请找林鸿眉。”
电话那边:“我就是啊,请问你是哪位啊?”带着很嗲的台湾味儿。
“我是柳香香,我刚听到你的留言。”柳香香挺紧张,生怕她又变成黄蔚珍就麻烦了。
电话那边立刻传来热情洋溢的声音:“你好!我跟你说啊,原来给我们伴奏的一个女生叫肖歌的也失踪了,她丈夫正在找她呢。”
柳香香的心咯噔一下:“她也找不着了?”
“是。谢明会不会是帮她逃跑的?”
“逃跑?”柳香香糊涂了。
“事情很复杂,一两句话也讲不清楚。咱们见个面,我详细讲给你听。到周家小馆吧,我请你吃晚饭。”林鸿眉爽快地说,“那儿的上海菜做得很好。”
“我请你吧。”
“不用客气了,明天晚上七点见。地址是……”
柳香香懵懵懂懂地放下电话:“一个弹钢琴的女的也失踪了。”
“什么?”田建设问,事情还越来越大了。
“她说也许谢明是帮她逃跑,所以两个人都失踪了。”
“你们家谢明不是在这儿吗?就是不回家罢了。”
“会不会是谢明帮她逃跑,又怕她家里人找他,所以他也藏了起来,只能暗地里帮我,不便露面?”
“那你的意思是说,他帮这个女的逃跑是有计划的,三个月以前不跟朋友来往,一个月以前辞职都跟这事有关系?说不通啊,帮这个女的,为什么就不跟朋友来往了?还辞职?工作那么难找,就是雷锋也不能为帮一个女的就随便辞职吧?为什么非得瞒着你?他们俩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吧?”
“那就不知道了。”柳香香说,“明天晚上林鸿眉说要请我吃饭,详细告诉我这个女生的事。”
“这个林鸿眉是怎么回事儿?不会是下的什么套吧?她没跟你提昨天的事?”
柳香香摇摇头:“没有,就跟没昨天那回事似的。”
“这事有意思了,咱们得通知警察。”田建设说,没留意把主语变成“咱们”了。
“我同意你跟我去。”
“我提这要求了吗?”
“我这是成全你的好奇心,还不谢谢我。”
“讲理”现在看来纯属非分之想,田建设很有自知之明地放弃了。柳香香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不应该这么容易就沾沾自喜啊,她那宝贝先生谢明如果没跟林鸿眉,那就是跟的这位叫肖歌的女士,总之没闲着。“帮助逃跑”听着有英雄救美的传奇色彩,里面怎么也得沾上一段情吧?这又不是在刑事犯罪现场,不出手就成了见死不救的懦夫了。
十月二十八日,星期四,是柳香香到多伦多的第二十二天。
傍晚,田建设跟在柳香香身后准时步入餐馆,已经坐在一张桌子旁边的林鸿眉朝他们挥着手,想认识的时候,多远都能看得见。
林鸿眉又恢复了给柳香香送谢明公司名片时的热情:“这家上海菜很地道耶。”
柳香香仔细地端详着她,还是削得短短的头发,穿着一件翠绿的短款毛衣,下面是条紧身牛仔裤,青春依旧。
柳香香笑不出来,只好板着脸挺严肃地把田建设介绍给林鸿眉,说是朋友,开车送她过来。
“没关系啊,人多热闹。”林鸿眉倒没介意。
她熟门熟路地点了“火腿津白”、“清炒豆苗”、“清炖狮子头”、“糟溜鱼片”几个据说是很地道的上海菜,一副朋友聚会的派头。
“你说的那个女生肖歌为什么要从家里逃跑呢?”柳香香不是来聚会的,她可没那闲情逸致。
“她也是从大陆来的,我们唱歌的时候,谢明和她轮流伴奏。她先生怪怪的,她已经从家里跑了好几次了。”
“为什么不离婚?”
“她先生不同意。”
“这不对啊,她先生不同意就不能离婚?有这么个女的吗?这个林鸿眉到底想干什么呀?”柳香香一走神,不小心脱口而出:“你为什么有两个名字?你什么时候叫林鸿眉?什么时候叫黄蔚珍?”
柳香香的话把夹在两个美女之间,两只眼睛有些“审美负重”的田建设吓了一跳:“这个餐馆的格调不错。”他马上说,试图缓和一下剑拔弩张的气氛。
男人就是男人,说是为女人的心早已枯萎,一遇到阳光雨露照样“枯木逢春”。别看一脸的旧社会,看见女人装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样,心里不定在演绎着什么呢。
“没有啊?谁是黄蔚珍?”林鸿眉问。
田建设把穿着大皮靴的脚压在柳香香纤细锃亮的黑色靴子尖上。柳香香不动声色地把脚抽了回来,然后对林鸿眉说:“对不起,是我弄错了。你怎么发现那个女生肖歌失踪的?”
“我本来想问问她知不知道谢明的事,她先生一接电话就问我,知不知道她的下落。说是一个多月以前,有一天晚上她从学校回家比较晚,她还在读书,好像读的是教育系,他们俩吵了几句嘴,她就开车走了,再也没回来,也没有去上学。”
“她也是北京的?”柳香香问,时间和谢明辞职基本吻合。
“是。”
“为什么你会觉得谢明跟她的失踪有关系呢?”
“我不知道,只是……”林鸿眉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你是说他们俩关系不错?”柳香香追问着。
“他们俩关系是不错,只是肖歌她先生很可怕。你不知道,有一次,我们几个人在一个餐馆里聚餐,她先生就来了,一定要让她跟他回家,态度很好,像求她一样,大家就劝她回去了。可是第二天晚上我们排练的时候,她的脸都肿了,好可怜的样子。她说晚上一到家,她先生就让她下跪,让她交代都跟哪些男生说过话,让她写悔过书,让她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嫌她抽得不厉害,她先生自己上去抽。”
“她应该报警。”田建设忍不住参与进来。
“她以前报过,过后她先生折磨得她更厉害。”
“是不是她做过对不起她先生的事?”田建设不明白。
“好像不是。她人很好,就是长得特别靓,追她的人比较多。结婚前可能有过几个不同的男朋友。结婚以后,她先生给她办了绿卡,还送了她一栋房子,还请了佣人照顾他们俩,就是不让她接触别的男的。每天回家都要详细汇报在学校干什么了,跟谁说话了,好像住监狱一样。我们都很同情她。谢明还要帮她找律师离婚。”
“那你觉得是谢明帮她逃跑了?”柳香香问。
林鸿眉还没说话呢,两个警察进来低声跟她说,让她跟他们出去。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看看柳香香,再看看田建设,要哭的样子。柳香香不为所动,事情总要弄清楚,要不她怎么找谢明?田建设觉得不忍,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不看林鸿眉。这么可人的一个女孩,怎么就是双重性格了呢?
“It has nothing to do with me…”(我什么都没做过……)她跟警察申辩着。
一个警察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她只好站了起来,跟着他们往外走。边走边回过头,求救般地看着柳香香说:“我不知道谢明在哪儿。”
“咱们去看看!”田建设站了起来,跟正在发呆的柳香香说。
柳香香披上大衣就要跟他走,已经候在旁边的一位白面书生般的侍应生过来,客气地说:“还没有付账。”
柳香香赶紧从皮包里往外掏钱包,这时田建设已经把钱给了他。
停车场上,两个警察站在警车旁边在问林鸿眉话。看见柳香香他们站在餐馆门口往他们这边张望的时候,一个警察朝他们招了招手。
两个警察之一是前天把柳香香从林鸿眉房子附近送回家的。他看着林鸿眉的各种证件,上面确实都署着“林鸿眉”的名字,便问:“When you called us the night before yesterday you said your name was Weizhen Huang。 How e now you are Hongmei Lin。 Why do you use two names?” (你昨天报案的时候说你叫“黄蔚珍”,今天怎么又改成“林鸿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