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鸟- 第1部分

遇见，我的另一个世界　第一节（1）
我在万籁俱寂的夜里闭上了眼睛。
　　他的容颜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那个自我第一眼就爱上的男生，我不惜一切代价想要靠近的男生。在我十七岁最美的青春年华里，他被我每时每刻神明一样顶礼膜拜着，景仰着。
　　倘若不是因为爱他，像我这样安静乖张的女孩，也许永远也不会认识夏千寻。那么一个仿若永远处在风口的拉风的女孩，无论走到哪里都像星星般光芒万丈的小公主。
　　——是的，夏千寻。
　　就是这样一个所有人眼中的坏孩子，这么看似不堪的少女。但是那一天当她在我眼前哭泣到崩溃时，我却恨不得用我所有的一切来交换她的笑容。
　　是的，就是想奋不顾身去替她抵挡一切风雨的那种冲动。
　　亲爱的，哪怕为你倾尽一切。
　　你不要害怕。
　　我们就这样相拥着到天亮。
　　到阳光把我们的耳朵叫醒。
　　天亮了，我们依然是蓝天下最勇敢的刺鸟。
　　——选自阮静子QQ空间“刺鸟不哭”
　　那个少年侧着身子双手抱着旋转木马，木马上下摇曳，少年微微抬起双眼，望着游乐场的出口，似乎在等待着一个人。
　　半调子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他左边的侧脸上，少年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在光线的映衬下显得虚实不清。这使得他看起来有一种忧郁阴柔的美。
　　漂亮极了！
　　简直像陈列在橱窗里精致的陶瓷娃娃。
　　华丽的木马被在蓝天白云下好似奢靡的宫殿，旋转，旋转……
　　少年孤单的模样，宛若孤独落寞的皇帝。跟随着盛夏的光芒，轰轰烈烈地在视线里盛开。
　　从眼底开出惊艳的花。
　　这是2005年8月27日。
　　我第一次见到程陌的情景。
　　离开学还有三天。日光像所有的盛夏一样平常，猛烈灼热。即使用手背遮挡在眼睛上方，视线里依旧是一片泛滥的白光。
　　大概是天气太热的缘故，鲜少有人在下午两点这个时间段出门。人们大都躲进了空调房，吹着冷气喝着冰冻咖啡享受着午后悠闲的时光。也因为这样，我挑剔的眼光才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那个少年。
　　色彩鲜艳的旋转木马，只有少年一个人孤单地坐在上面，跟随着木马的节奏晃悠晃悠。他穿着米白色的T恤和简单的牛仔裤，与周围色彩斑斓的玩具马形成鲜明的对比。
　　像一只忧伤的小白鼠！
　　我的头脑里迅速浮现出这个比喻，忍不住偷偷地笑出了声。这一笑连出门前的郁闷也一扫而光。
　　出乎意料的是我的笑声竟是如此的具有穿透力，少年迅速回过头来，瞟了我一眼，又满是失望地将头扭到了一边。
　　一，二，三。
　　刚好三秒！
　　我根据自己眨眼睛的次数，准确地估算出了时间。
　　嗯……不至于吧！
　　白费我辛辛苦苦地打扮了一个小时。偷偷将母亲王雅楠晒在阳台上的丝缎的裙子换上不说，出门前还不忘将那个女人宝贝一样珍藏的PRADA的凉鞋给穿走。这也算是我阮静子自打从娘胎出来，最为夸张，颠覆形象的一次造型了。
　　我大受刺激，立马跑到一边买了票。木马停下后，又专门挑选了少年对面的位置，骑了上去。
　　哼哼，嫌我碍眼，我还偏偏就往你眼皮下钻。
　　停顿了一分钟，木马又开始上下摆动着旋转，旋转。
　　我偷偷看了眼对面的少年，脸上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可是，很快我就开始失望了，因为这次少年连头都懒得回了。
　　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我故意唱起了蔡依林的《看我七十二变》，并将声音调得很大。
　　少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先是眉头紧促，而后整个面部开始扭曲。那样子很是可爱。
　　我想大概是被我惊人的声音给刺激了。可是我并不生气，甚至还有些阴谋得逞的快乐。于是我又继续扯开了嗓子，“再见丑小鸭再见，自卑要留给昨天，女大要十八变，看我七十二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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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我的另一个世界　第一节（2）
未曾料及的是，少年承受能力那么糟糕，我还未唱完完整的一首歌，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了木马，逃似地离开了。
　　看着少年像一只跳跃的小白鼠，消失在茫茫的白光中。我再一次被打击到了。
　　真是巨失败啊！
　　自己第一次想从乖乖女变成坏女孩，又万分难得地碰到个有趣的家伙，却出师未捷身先死。
　　唉……看来我还是只适合做乖女孩呢！
　　我将头微微靠在木马上，发出长长的叹息声。木马缓慢地摇摆着，我看着远处刺目的白光，愈发觉得暑假很无聊。
　　也不知道木马旋转了多少圈，反正我给了卖票的阿姨足够的钱，可以让我在木马上面随意的发呆。直到天边露出流光溢彩的暗红色，太阳被云霞吞噬。我终于觉得无法忍受了，才跳下了木马，揉搓酸软的手脚，活动快散架的筋骨。
　　正在这时，一个少女从远处匆匆向着旋转木马的方向跑来。她一身朋克味道的夸张打扮，头上裹了鲜艳的头巾，穿着磨出虚线的牛仔裤，白色的球鞋沾染了尘埃。看起来就像是刚从舞台上下来的摇滚歌手。
　　我的脸腾的红了，和这个前卫时尚的女孩比起来，自己这一身少妇级别的打扮看起来就像出土文物般古老。
　　“喂，有没有看到一个高高的男生？”少女远远地问。
　　我回过神，这才想起那只忧伤的小白鼠老是一个劲儿地张望，想来是在等这个女孩了。
　　“是……哦，不是。我只看见几个孩子。”我本来想说“是的，看见了”，可是莫名其妙，说出来的话就变了样。
　　“你眼睛有毛病！”
　　少女嚣张地扔下话，看也不看我一眼就离开了。
　　“真是两个奇怪的人呢！”少女走出好远，我自言自语地嘀咕。
　　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六点了。这时候的王雅楠应该正积极地执行着她转正的大计划吧！也许她正和父亲阮大发在某个咖啡厅里幽会，也或者一起去看电影浪漫呢！
　　嗯……这样说来，家里应该没有人呢。
　　当然，最后那个才是关键。
　　我必须得赶在王雅楠回来之前，顺利地换下衣服。否则不用想，我也知道，那个女人会发飙了！
　　

遇见，我的另一个世界　第二节（1）
2
　　我拖拉着酸软的腿，朝回家的方向迈进。一辆洒水车嚣张地开过，周围的行人惊慌地散开。干燥的路面在远去的汽车轰鸣声中，渐渐变得湿漉漉的，燥热却仍未褪去。
　　热气横行无忌地从地底升腾，然后慢慢化为粘稠的汗水，粘在人们赤裸的皮肤上。
　　热气、尘埃、水汽，各种介质在空气里纠缠，形成乳白色的薄雾。
　　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感觉，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芳草街。
　　远远地，我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正站在喧闹的路边卖水煮茶叶蛋。穿了一件印着大红花的大T恤，戴了一顶草帽，土得近乎掉渣儿。几个学生装扮的少女正在旁边不顾形象地吃着。
　　被空气里的茶叶蛋的香味一诱惑，我顿时觉得肚子饿了，要了两个茶叶蛋，剥了壳慢腾腾地吃着往家赶。
　　自打从落城搬到离城后，我就愈发讨厌回家了，一想到那个看似温暖却气氛怪异的家，我立马就感觉到毛骨悚然。即使是在酷热的盛夏，依然感觉到脊背源源不断冒出的冷气。
　　芳草街13号，这是我新家的地址。
　　我的母亲名叫王雅楠，是个妖娆妩媚却又富有心机的女人。这个女人为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为让亲爱的我有更好的学习环境，考上重点大学，以光宗耀祖为名，强烈要求父亲为我转学。而父亲阮大发也出人意料，不但爽快地为我办理了转学手续，并特意将自己另一处房子重新装修，隆重地迎接我们母女的到来。
　　他的做法实在是让我感到万分费解。
　　至少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十七年中，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以至于被父亲藏了二十年的“情人”王雅楠，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激动得只差没有跪在地板上，再补充上一句“谢主隆恩”。
　　不过，对王雅楠那个女人来说，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天大的喜事！
　　父亲的正牌妻子上个月刚过世，而王雅楠随着年龄的增大，眼看青春一点点流逝，更是着急得要命。要是再不抓住这个机会转正，这辈子就只有做地下情人的命了。这当然是王雅楠那个女人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在我刚明白事理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只不过是王雅楠用来制约父亲的一枚棋子。而我所能做的就是顺从听话，任由摆布。
　　据说，阮大发最初对我是并无好感的，但是随着我的渐渐长大，愈发跟他相似。加上他跟前妻的儿子阮诺成天在外面胡作非为，惹是生非。这个男人才渐渐开始接受我，再到喜欢上我。
　　想来，我还得感谢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让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父亲无尽的宠爱。
　　可是，我却并不买父亲的账，并且自小就对那个男人有一种抵触情绪。仿佛与生俱来。
　　不管母亲王雅楠怎么开导我，我依然无法与他亲近。反倒像从同一个点上射出的两条射线，越来越远。
　　“静子，见到爸爸要乖点儿，要礼貌懂事。知道不？”母亲拍着我的脸蛋笑眯眯地说。
　　我在王雅楠期待的目光中，乖张地点头。
　　她满意地笑了。
　　就这样，在临近开学的日子里，我跟着母亲来到了离城。
　　那天王雅楠一反常态地在清晨起了床，花了两个小时梳妆打扮，硬是让自己从三十几岁变成了二十五六。又特意穿了一条暗红色的雪纺裙，套上那双据说花了很多人民币的PRADA凉鞋。
　　王雅楠收拾装扮好自己，我仍旧坐在偌大奢华的客厅里，守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对着客厅镜子里自己的影子发呆。然后我看到镜子里华丽丽地飘来一团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