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掠过天空的脸- 第2部分

　　5

　　尹春禾童年时代，她随母亲从一个城市辗转到另一个城市，终于在十三岁那年，在C城定居。

　　现在，尹春禾已经十六岁了。三年的时间，母亲从一个卖水煮的小商贩变成了“宏澜”火锅店的老板。现在风光无限的母亲，被前来吃饭的客人尊称为女强人，只有尹春禾知道，这三年，母亲过得有多么的煎熬。

　　十六年来的相依为命，母亲成为了尹春禾永远的依靠。如果失去母亲，尹春禾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生存下去。

　　突然想到母亲这些年的不易，尹春禾的眼眶又湿润了。她懊恼地抓抓短发，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眼泪要流。

　　似乎有所察觉，母亲抬起头，停下手中的计算工作。看到狼狈的尹春禾，她蹙着眉，不解地问：“春禾，你哭了？发生了什么事？”

　　尹春禾强忍着悲伤，笑着说：“妈妈，我是高兴呢。今天我去一中看了，我的名字在红榜最顶端。你看我是不是特为你争气？”

　　妈妈舒口气，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她轻轻地抚着尹春禾的头发，欣慰地说：“春禾最厉害了。对了，你以后就是大姑娘了，不要再留这么短的头发了。看脸脏的，快去洗漱间洗洗。”

　　尹春禾站在洗脸池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十六岁的尹春禾已经遗传了母亲的美貌，拥有白皙的皮肤和好看的眉眼。只是一头不羁的短发，总是让人产生错觉，误以为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

　　这么多年来，她也一直留着短发，穿着肥大的衣服，做事说话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个性，更是让人觉得她像一个活脱脱的假小子。其实，十六岁的尹春禾拥有细长的双腿和女生羡慕的锁骨，她将这一切可以显露的优点全部用服装掩盖。

　　看到其他女生腰肢扭动，穿着长裙吊带衫，一脸妩媚的模样，她不是没有心动的。只是，如果将那些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尹春禾却又羞得抬不起头来。

　　离高中报道的时间，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尹春禾却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煎熬的半个月。她对母亲说：“剩下的暑假时间，我要在火锅店帮忙。”

　　母亲摇摇头：“春禾，你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尹春禾依旧态度坚决地说：“妈，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开学以后，我会把全部重心用在学习上。现在，我只想锻炼我自己。”

　　看到母亲默许，尹春禾叹口气，看着店面外正在等待红绿灯的行人，疑惑地问：“妈，你会相信一个人的诺言吗？”

　　“那要看什么人。”

　　“如果……是很在意的人呢？”

　　母亲惶然抬起头，风淡云清的气质全无，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压低声音，不安地问：“春禾，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尹春禾完全没有料到母亲会如此紧张，她摆手微笑：“电视剧上不是经常演吗？因为一个承诺，往往会有人终身保持单身。”

　　一瞬间，又有泪水盈满母亲的眼眶。母亲默默无语地走到窗前，双臂环抱，保持着一种冷漠独立的姿态。

　　尹春禾目瞪口呆。她没有料到，仅仅两句话，就让母亲陷入了对于往事的追忆当中。

　　尹春禾没有等到母亲的答案，却敏感地意识到，母亲背后有许多故事还要等待自己悄悄地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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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尹春禾开始在母亲的火锅店打工。虽然是燥热的盛夏，火锅店里的生意却非常好。

　　尹春禾端着一大盘鲜嫩的羊肉卷给顾客送去，无意的一眼，却发现了阮经纬。他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夹起一个鱼丸放到了嘴里，细细地咀嚼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阮经纬是什么时候来到火锅店的？

　　她带着满脑子疑问给点餐的顾客送羊肉卷，没有注意到她面前一个高谈阔论的男生正在手舞足蹈地向同伴们吹嘘，他是怎样利用三个月时间进行中考冲刺，考上重点高中C市一中的。

　　从一个不愿意读书的差生，变成重点高中的学生。男生的语气中显然带着扬眉吐气一般的骄傲和满足。

　　看着周围伙伴们崇拜的眼神，他更像是受到了鼓舞，夹带着人民翻身把歌唱的欢欣，他深情地说：“学习这件事，是有窍门的，不能死读书，也不能想着一口气吃个大胖子……”

　　顺带的，他又一次抬起手臂，想要做振臂欢呼状，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拳头触及到了尹春禾手上那个盛着羊肉卷的盘子，劈里啪啦地一阵声响，男生的崭新的浅蓝色牛仔裤上沾满了牛肉卷，盘子掉落在地板上。

　　原本喧闹的一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无数带着好奇的目光向这边投来。

　　男生缓缓地站起身，转过头，尹春禾就看到一张带着僵硬微笑的脸。

　　这是一个单眼皮男生，皮肤是阳光的小麦色，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好歹也是个帅小子，怎么就这么不注意形象，在大庭广众之下像个猴子一样不安分呢？

　　店里的其他服务员已经赶来打扫卫生。尹春禾无奈地摇摇头，镇定地站在原地，抱歉地说：“对不起，同学。我再回去给您取一盘羊肉卷。”

　　转过身，尹春禾在男生中能够杀死人的犀利眼神中，匆匆向配菜间走去。

　　背后，突然迸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男生的朋友揶揄地说：“唐黎耀，你今天中了彩头啊。”

　　尹春禾侧过脸，看到那个叫唐黎耀的男生，不停地用纸巾擦拭着牛仔裤，不屑一顾地说：“哼，你们就知道幸灾乐祸吧，刚才那端盘子的哥们就是看到我浑身散发着王者的气势，才手抖的。你们最好别太开心啊……”

　　桌子上又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尹春禾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这个叫唐黎耀的男生，真自恋。

　　又一次端着羊肉卷走出配菜间时，阮经纬已经结账，从她身旁走过。看到她，他微微笑着，点点头匆匆走远。

　　今天的阮经纬和那天宣传栏前所见到的完全不同。今天的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忧郁夹带着一些斯文。

　　看到尹春禾正在纳闷，唐黎耀挥动着手臂，大声地喊：“小哥，这边的羊肉卷快点上来，我们要饿死了。”

　　什么？叫我什么？小哥？对，就是是小哥！

　　尹春禾对于这个称谓，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因为留着短发，又穿着统一的红色工作服，唐黎耀明显把她当成了男生。

　　将羊肉卷放到桌子上时，尹春禾还不忘记狠狠地剜了唐黎耀一眼，然后闷闷不乐地走开。

　　唐黎耀立刻叫住她：“哥们，别难过。”

　　“嗯？”尹春禾满是疑惑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待会我跟你老板说说情况，她不会炒你鱿鱼的。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不要这么悲观嘛。”唐黎耀一本正经地说。

　　尹春禾呆在原地，佯装可怜的模样，低声地说：“嗯。”

　　然后转身，抖动双肩笑得乐不可支。回过头，却看到唐黎耀正一脸迷茫地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正在蔓延的同情。

　　尹春禾觉得真该自己的脑门旁边加三道感叹号。

　　吃完火锅后，唐黎耀果然没有食言，走到母亲那里，神态焦急地详细说明的来龙去脉。尹春禾看到母亲的眼里也洋溢着止不住的笑意。

　　倚着红褐色的配餐间的木门，尹春禾终于遏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多年以后，尹春禾的脑海中总是想起与唐黎耀初次见面的情景。她如何没有想到这个男生，将会在她的生命中占据了那么重要的地位。所以说，人生的每一次相逢与相识，都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旅行。

　　只是，在另外一种旅行之中，尹春禾弄丢了同样十六岁的安佳诺。

　　这让尹春禾伤怀。

　　7

　　去学校报到的前一天，尹春禾被好友方清檬拉着去了热闹繁华的步行街。方清檬是尹春禾在紫檀初中读书时的好友，自从尹春禾离开紫檀初中，转到微光初中后，两人只有周末才能见面。

　　尹春禾和方清檬坐在宽敞明亮的咖啡馆里，咖啡馆外就是繁华的步行街。

　　尹春禾黯然地看着窗外表情各异的人，脑袋却在一瞬间失神。抬起头，就看到坐在对面的方清檬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春禾，你还记得咱们在紫檀初中时的模样吗？当初我真得没有想到，我们俩会成为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初一读完，你就转学去微光初中了。这两年时间，每次调座位换新同桌，我就特别想你。这下好了，我们考到同一所高中，说不定还会分在同一个班呢。”方清檬满怀期待地说。她的脸上漾起一阵喜悦的红晕，长长的睫毛眨动，像翩翩起舞的蝴蝶。

　　方清檬穿着粉色的长裙，露着莲藕般雪白纤细的手臂，身材纤细，像一朵盛开得正好的向阳花。

　　尹春禾突然想起初一时的方清檬。那个总是沉默地坐在座位上的方清檬。受到男生的欺负时，她不辩解也不告诉老师，只是一个人暗自垂泪。

　　搅动着眼前的咖啡，尹春禾笑得灿然：“清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在那里度过一年时间，却印象深刻。我在梦里经常会梦到紫檀初中，校门口的大槐树，食堂里好吃的南瓜饼。”

　　“是不是因为那里有一个你特别想念的人呢？”方清檬微笑着问。

　　尹春禾有些愕然。方清檬正淡定地看着她，朝她眨眨眼。

　　“那么，清檬，你说那个人是谁呢？”尹春禾深吸一口气，等待她的答案。

　　方清檬笑着说：“咱们班主任啊。当年那个很凶悍的女班主任不是老罚你的站吗？你不要告诉我，做噩梦的时候不会梦到她哦。”

　　尹春禾立刻坐端正，舒了口气：“那个更年期的老巫婆嘛，我记得呢。总是看我不顺眼。想当初，我不就是喜欢迟到，爬爬树，收拾一下那些捣蛋的男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