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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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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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廷泽摇摇头,“没有,不过六哥曾让蒋良办过一次差,蒋良心眼实,记住了对方的名字,叫周天龙,这人你可熟悉?”

沈长安一愣,她一直以为表哥此次前来,若是为了孟田,该是去见胡齐或是李恒亲信,怎会搭上三皇子的人?孟田的事情,他们该是最乐见其成的。

沈长安从袖管里抽出一封信,道:“这封信你替我交给六表哥吧,本想与他详谈,如今天色已晚,我也不能出来太久,除了信,还有句话你也一并替我转达到,千万别忘了。”

王廷泽接过信笺,点头,道:“什么话?”

“让他莫忘爷爷的家训,他如今是王家家主,担着整个王家,是赌不起的。”



王廷泽送沈长安出去时,正巧天空簌簌飘着雪花,沈长安伸手,雪花落在手心,很快又化开。

“这是今年长安的第一场雪呢,正让你们赶巧了。”

说完,外头传来阵阵犬吠声,还夹着在马蹄声,应是有人经过,惊了谁家狗。

沈长安将斗篷的帽子戴上,身子裹紧在斗篷里御了寒气,道:“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你猜,这归人是谁?”

王廷泽还没有回话,院门就这么被推开,沈长安站在风雪中,看着同样立于风雪中的王庭西。许久不见,他,瘦了。

触不及防的相遇,两人都是一愣。王庭西先迈出步子,拉近两人的距离,只一句:“来了啊。”

沈长安看着王庭西,笑了笑,点头:“恩,来了。”

“还进去坐坐么?”

沈长安摇头:“不了,刚和廷泽聊了许久,有些乏了。”

“那我叫方青送你回去吧。”

“我的马车停在外头的长安街上,家人还等着,我走过去,也不远。”

说完,迈开了步子往前走,经过王庭西时,只与他插身而过。

行至院门口,突又回头:“我能见到孟田,有需要,让王叔给我传话便好。”

“不了,只会连累整个南平王府。”

沈长安笑笑:“随便吧,不过,我更希望连累的只是南平王府。”说完,转身走进风雪中。



沿着小巷缓步走着,因为天色晚了,加上下雪,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难得的清闲。沈长安低着头,看着自己踩出的一个个印记,慢慢往前走着。

身后突地有人大喊着她,她脚步一顿,回头,却见气喘吁吁的王廷泽。

“咯,这个给你,今年的生辰礼物。”

看着被硬塞进手中的东西,不过是个木头人偶的小玩意,但她知道,这才是王廷泽亲手所做。

“你看,拉这里,还会动的,我觉着和你挺像的呢。”王廷泽挠了挠头,道:“你要是不喜欢也别告诉我,我以后真不给你再做了。六哥在屋里等着我还有事要说,我先回去了。”说完,冲沈长安挥了挥手,便往回跑。

跑了没一会儿,回头,看沈长安还站在原地瞧着他,便说道:“你的面条其实是六哥吩咐做的。”

王廷泽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渐渐,簌簌的白雪中只余一个模糊的背影。沈长安握紧了手中的木偶,低头,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轻喃道:“你说我总有些心事你不知,可却不是我想瞒,只是不知怎么说,譬如,我曾喜欢过王庭西,再譬如,阿娘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是我,是我,是我登陆上了!泪流满面啊!已经放了两章在存稿箱,至少能安心过个周末了,哎

☆、第35章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刑部大牢里关押的都是重犯,不比一般衙门的鸡鸣狗盗之辈,所以很是安静。

愈往深处愈是重犯,便是看守的官差都是不敢打个盹儿的,严守着岗位。今日,原本无人问津的死囚牢房里,却是来了位尊贵客人,牢房外,一众士兵排列开来,守卫更为严实。

牢房里,一坐一站,两人。

漫不经心坐着的,是曾叱咤一方,如今却身陷囹圄的孟田,站着的,却是当今圣上。

“你可记得,我们初次相遇的情景?”皇上看着孟田,问着。

记忆被拉回那个炎热的夏天,那时的孟田还是个山里一清二白的愣头青,若不是机缘之下救了当时还是成广王的当今圣上,怕是这一辈子也只能在山间做个砍拾柴木的樵夫。两天当时坐在山间小路上,成广王对着孟田说了句:“可愿随我去成州,效力于我?”孟田当时答得简单,只道:“若把清粥换成粳米饭,青菜换成红烧肉,遂愿为君效力。”

当时的情景与如今牢狱之境相对,倒是有些讽刺。

孟田抬头,看着如今万人之上的圣上,笑道:“这一生,我打了多少仗,我记不清了,我杀了多少人,我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这大渝朝的半壁江山,都留有我的血泪,孟田自认,对得起圣上了。”

皇上冷笑一声:“当真对得起朕?这些年派你驻守边关,我大渝朝几倍于匈奴的兵力,你却多年只与匈奴周旋,从不趁胜追击,你为的,当真是朕的天下?这些年,朕给你的财力物力,你消耗殆尽,我大渝朝都要被你一人拖垮了。”

“你可知道,一旦得到,便会想要更多,我与圣上何其相似,圣上派我驻守玉门关,当真是恩宠嘉奖?”孟田仰头,叹息一声:“有时候我想回到乡下锄田舂米的时候,那儿虽然贫穷,却有犬吠蝉鸣相伴,也乐得自在逍遥,我不会知道,原来天地这么大。圣上还是走吧,你我情谊,在圣上君临天下时,便已没有了。”

“可你如今这般田地,却只有朕前来看望,朝中故友,包括你如今忠于的主子,谁人敢来相陪?”

孟田闭着眼,摆了摆手:“圣上错了,罢了,圣上如今也听不进去,还是走吧,给我这几日清静,小孟感激不尽。”



沈长安是被几名刑部的官员带进来的,她一身画师的长袍,由于身形比起男子略微偏廋,肤色也要白皙,再捻着几缕胡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倒也符合了画师的气韵。

行至死囚狱前,眼看与孟田的牢房只隔不远,却遇见一众身着盔甲的将士阻了去路。

“这是刑部的专职画师,来给死囚犯画像留册的,这里有刑部的公文。”

沈长安一旁的刑部官员文澜从袖间取出公文递上,岂料士兵一眼未瞧,只板着脸道:“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去,抗命者斩。”

公文就这么被晾在手中,好歹是五品的官员,虽觉察今日气氛不对,可毕竟也是有些脾气之人,正要争执时,有看管狱所的官员赶紧跑来,拦住。

耳语了几句,沈长安也听不清,但见原本面容不愉的文澜很快赔笑,而后对着沈长安说道:“要不张画师到外头坐坐?里面有客人,暂时不方便进去。”

沈长安抚了抚胡须,点头。跟着几人走开时,沈长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想,里头如今的客人,该就是孟田知交了多年的故人。

没有让沈长安等太久,不过一杯茶的功夫,就被领到了孟田的牢房外。

此时,牢房中只有孟田一人,他蜷腿坐着,有些漫不经心,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若把清粥换成粳米饭,青菜换成红烧肉,遂愿为君效力。”

说着说着,却又是笑了,表情看着有些癫狂,让看守的士兵很是不耐烦,一旁领路的刑部官员也是皱起了眉头,而后对着沈长安道:“可要离远些画?”

沈长安摇了摇头,压低了嗓音,道:“远了看不清神情,反正牢门上了锁,近些也不碍事的。”

大渝朝一直有给死囚犯画像的规矩,但都是简画,如今文房四宝铺好,狱卒看着画师连墨色都调配小心,不觉诧异。

“这位张画师是头一回给死囚画像吧,之前也没见过,”狱卒小声问着。

“恩,之前的画师回乡探亲,这位可是上头钦点的,据说很是本事,没看我们头儿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么。”刑部来的几位差吏回着。

“看这架势,确实是有些本事,咱们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画死人画的呢。”

窸窸窣窣的声音,让里头的孟田很是不痛快:“哪来的小儿这般碎嘴!”

虽是阶下死囚,可毕竟曾是叱咤一方的定远侯,一声吼也是让人有些胆颤,缩了缩脖子,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

沈长安也是皱眉,道:“作画需静心,可以麻烦差爷们站远些说话吗。”

害怕孟田也就算了,可这么个小小画师,他们还是不放在眼里的,不带好气地囔了过去:“你丫丫个呗的,敢管爷的事,找抽呢!”

才说完,脑袋上就被人狠狠的抽了几下,是顶头的上官,遂愈发缩了脖子。

“你们几个兔崽子才是找抽呢,都给我退后去,退后退后,退后!”

得了吩咐,几个人赶紧弯了腰退了好些步子,顿时离得有些远了,只能看得清人,却并不能看清每个细小动作。

从头至尾,孟田都没有看向沈长安,从蜷缩着双腿盘坐着,再到后来伸展了双腿,斜躺着。

这些举动并未影响沈长安作画,半个时辰过去,孟田的神韵已跃然于纸上。然而沈长安将画好的画作放置一旁,再次研墨,画起了第二张。

鉴于刚才被骂,狱卒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却还是选择无视,反正只要牢门的铁锁无碍,其他都与他们无关了。

第二张画明显快了许多,只一盏茶功夫就画好了,沈长安走上前,画作随手一抛,越过栏杆,进了牢房。

“孟将军常年在西北,怕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牡丹花吧,孟将军行刑在即,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今没有美人相伴,在下便送几朵牡丹花相陪将军赴黄泉吧。”

这一举动,惊了孟田,也动了狱卒。

几名狱卒握着刀上前,待见飘落在狱中地面,平铺开来的,果真是一副牡丹花图,再无其他,便也松了刀,笑道:“头一次听说,这样也能做个风流鬼,哈哈哈。”

“听说孟将军早年丧妻,膝下无子,又常年呆在西北这样偏僻的地方,天天和一群士兵们在一起,这辈子怕是还真没怎么风流过,如今死了还能抱着幅牡丹花图,哈哈哈,不错了,哈哈。”

“再说一句,老夫绞了你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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