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时间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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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时间的彼岸-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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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都看不见五指的黑夜、偶尔几声狗吠衬得周遭更加安静、清晨繁复的鸟鸣鸡叫、冻雨打在屋顶黑瓦上,再从屋檐滴落到天井,带着催眠的节奏、菜园里白菜叶上的白霜……当然,还有一直走到公路才有的通讯信号。

村子似乎比他们记忆中更小,也更显空落。不少户人家都锁着门,有几座新修的房子,一楼住了人,二楼露着光秃秃的水泥墙壁,阳台没有安上栏杆,窗子甚至没有安上玻璃窗,不知道工程是因为什么原因中断,而主人也失去了完成的兴趣。

这一带种了不少桂树,正值桂花开放的季节,不少村民把桂花采摘下来,用扁平的大竹筐晾晒着房前屋后,小小的村子空气里弥漫着甜香的气息。

左思安随手抓起一小撮细碎的桂花,凑到鼻子前嗅着:“晶晶以前跟我说,刘湾的新鲜桂花香是别的地方没法比的。我一直想闻闻这个味道,可惜那棵树……”她没有说下去,手指松开,让桂花簌簌落回竹筐内。

“这么说你后来去学医了。”

“嗯。”

“你这次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她看着他,没有被严厉盘诘的委屈,更没有负气,“只是看看。”

“我记得你说过永远不想再和往事有任何联系。”

“我看看就走,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活。”

他再度恼怒了:“别的你走马观花看看无所谓,你有什么权力因为心血来潮想‘看看’就对我提出那种要求。”

“是的,我确实没权力提什么要求,我只是恳求你,请你考虑一下。他……现在身体还好吗?”

他盯着她,有说不出的懊恼。他的理智提醒他,他应该掉头便走,开车返回省城,按原计划与女友去听音乐会,不必再理会她。可是,站在这个小村子里,往事如同潮水般翻涌上心头,他第一次见到左思安的情景,突然清晰得如同发生在昨天。那张稚嫩憔悴的面孔与他眼前这张平静得让他没来由恼怒的面孔重合,他没法下这个决心断然走掉。

作者有话要说:不少朋友问到出版,这事不是作者能左右的,我了解到的是本书封面已经设计好,大致七月出版,具体时间不清楚,谢谢各位支持另外那棵桂树,已经有人联想到了,呵呵,确实是我的怪趣味之一

☆、10



眼下的金秋时节也许是刘湾这个乏善可陈的小村子最怡人的时候,桂花的香气浮动在空气之中,无处不在,让人感觉生活似乎没有多少波折起伏,一切都可以轻易达到安详而甜蜜的境界。

然而现在的刘湾夜晚远没有从前那样安静,大家的睡眠时间似乎也普遍推迟了。高翔站在池塘边抽烟,可以听到附近人家电视机全都将声音开得大大的,吵闹的肥皂剧、综艺节目夹杂着搓麻将的声音。他靠着自己的车站着,无法解释为什么要留下来过夜。就为了第二天送左思安去机场吗?这个理由听起来自己都觉得可笑。

两道雪亮的车灯照射过来,一辆白色宝马开到池塘边,在他的车旁停下来,车上走下来一个瘦削的年轻男子,穿着白衬衫和卡其布长裤,随手锁上车门,往村子里走去,突然又站住,回头打量他。

月色朦胧,高翔想不起他是谁,只能友好地对他点点头,然而他没做任何回应,转身走了。

高翔也没在意,拿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嘱咐母亲让高飞做完作业早些上床,不要玩太久游戏。陈子惠问他在哪里,他当然不打算提起左思安,只含糊地说:“跟朋友谈点事情,明天回家。”

他漫步返回梅姨家,站在院门口,已经看到刚才池塘边打量他的那人正坐跟梅姨和左思安一起坐在院内。梅姨正在提问:“……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小超,你可千万不能再做犯法的事情了。”

高翔这才恍然,原来昔日那个瘦弱的男生已经长成了男人,而且一眼便认出了他,仍旧维持着对他的不假辞色,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刘冠超在梅姨的盘问下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主要给人做架构,编程序,偶尔也设计游戏,有什么活接什么活,没有在哪家公司正式上班,没有头衔,具体什么工作我也说不好,不过我保证我没做犯法的事。”

梅姨对他说的这些事显然没什么概念,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左思安轻声说:“没事的,梅姨,小超是做自由职业,现在用这种方式谋生的人很多。”

梅姨稍微放心,却又叹一口气,“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给你爸妈交代一声,害他们总是提心吊胆的。”

他脸一沉,“跟他们讲不清楚,反正我既没读大学,又坐过牢,不可能让他们光宗耀祖了,说什么他们也不会满意的。”

“小超。”

梅姨责备地瞪他,他只得摆摆手:“好啦好啦,小安难得回来,不说这些了。”

高翔不想加入他们的闲聊,转身走出去,回到池塘边,上车坐下,打开车上音响听着音乐,等到整个刘湾都安静下来,灯光陆续熄灭,他才返回梅姨家,然而走到门口,却听到左思安的声音。

“不,小超,我们十多年没见面,刚才看到我,你甚至认不出我,居然提到要照顾我一辈子,未免太离谱了。”

他没料到谈话还在继续,更没料到涉及到如此私人化的内容,停住了脚步,踌躇之间,只听刘冠超说:“小安,这一直是我的心愿,相信我,我可以的。我是没上过大学,但我现在是业内顶尖的程序员,收入很不错,完全有能力让你生活得很好。”

“谢谢你的好意。”左思安轻声说,“你一向有数学天份,我相信你的能力。可是,我不需要人照顾。我一直独立生活,过得还不错。梅姨不该打电话让你回来的。”

“以前你跟晶晶写信,我还能了解一点你的消息,知道你先是生活在缅因州的波特兰,然后去纽约读大学。后来你突然没了音讯,我很担心。我一再嘱咐大婶娘和晶晶,有你的消息就马上告诉我。幸好我这几天正在清岗处理一点事情,不然又要跟你错过了。小安,留下来吧,不要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流浪。”

“小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把我的生活想象得那么凄惨。我在巴尔的摩一家医院当住院医生,辛苦是辛苦一些,可是有足够维持生活的收入。等以后成为专科医生,收入就更不成问题了。”

高翔本来不愿意听别人的对话,正打算离开,可是巴尔的摩这个地名将他牢牢钉在原处,只听左思安继续说:“我有固定住处,有正常的社交,有朋友,工作都忙不完,哪有机会体验流浪天涯那么凄美的生活。”

“你是不是还喜欢高翔?不然你为什么一回来就找他,根本不跟我联系?”

谈话如此诡异地急转直下,一阵异样的寂静中,秋虫唧唧兹兹、此起彼伏地鸣叫声,似乎努力要填补上空白。左思安终于开了口,声音温和而无奈,“我为什么一回来就找他,还需要说明原因吗?”

“对不起,小安。”

“以后别再提起这件事,高翔有女友,不要干扰他的生活。"

“那你呢?”

“我也有男友,他已经向我求婚了。”

刘冠超显然大吃一惊,追问着,“他是什么人?他对你好吗?”

“一个律师,对我很好。”她简洁地回答,“小超,不要再为我操心了。”

“我姐姐对你做的那些事,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弥补,请给我一个机会,小安……”

她打断他,“不,别说这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谁都不用念念不忘,好好生活,背着负担没有任何好处。”

刘冠超的声音沉重:“你一定是恨我的,不然当年不会连再见都不说就走了。”

“小超,发生的事情跟你没关系,我并不恨你,只是那时候我还太不成熟,不懂得怎么跟人好好告别。听梅姨说你辍学的事,我觉得很抱歉,你不应该那样做。”

“我父母指望我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念书,考大学,赚钱,我没办法像他们那样心安理得,一想到你,我就再也没法在那个家待下去了。”

“你我现在一切都好,不必再提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了,小超。我这几天都没有倒时差,实在很累。你也去睡吧,梅姨应该已经把你的屋子收拾好了。”

刘冠超出来,迎面撞上高翔,怔了一下,依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冷冷地看着他,“你最好离小安远点。她被你家逼得远走国外这么多年还不够吗?”

高翔还没来得及说话,梅姨从他家房子里走出来,厉声喝斥,“小超,你怎么能这样跟客人说话。”

刘冠超对这个婶娘始终保持着亲近和敬畏,闭上嘴,一言不发进了自己家,重重关上了门。

梅姨无可奈何地摇头:“小高,别理他,这孩子就是这拧脾气。你今晚就住我家吧,冠文的房间是空着的。”

高翔跟梅姨一起走进院子,正看到左思安仍站在院内原来那株大桂花树移走后留的浅坑边出神。梅姨苦笑:“小安,那棵桂树被我儿子冠文6000块卖掉了,他结婚等着用钱,他爸爸又刚好生了一场病,晶晶上学还需要钱,家里能给他的实在有限。挖走树那天,院子里留了好大一个坑,我的心像被挖掉了块肉,晶晶放暑假一回来就哭了。”

左思安歉疚地说:“梅姨,伤心的事不必再提,重新补种一棵桂树好了。”

她摇头长叹:“老刘也是这么说的,可那不一样了。我只希望那棵树移到一个好人家那里去,可以继续开花。不早了,我先去睡了。”

院子里只剩左思安与高翔,高翔心情也有些沉重:“梅姨太要强,我知道她做乡村医生,收入很菲薄,但从来不跟我提她自己家里的困难,每次跟我打电话,都是为了筹钱给村民治病,坚决拒绝收任何额外的报酬,每一笔帐记得清清楚楚,每年定时报给我。我要是细心一点就好了。”

“梅姨不光是心疼这棵树。她以前跟我说过,她嫁进刘家,意味着断绝了回城的希望,内心十分惶恐。刚好那时院子里桂花开了,味道让她感觉到了安慰。从那以后,她就下决心把这里当家了。看到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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