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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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沧海-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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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正是因为中式帆船的上桅工作量少了,所以中式帆船似乎没有发展出后来西洋横帆船那样的两舷支索也就是后世人看那些海盗片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的在船舷两侧有很多大铜环,上面用粗麻绳穿着如同渔网一样的绳索,直连桅顶。接舷战时跳帮的水手有些也会爬上这网状的支索获取高度优势,然后返身一跃跳上要抢劫的船只。

支索的用处无非是两大类,第一是可以方便水手上桅杆。毕竟没有支索的时候上桅杆只能在直杆上爬,这个年代要在桅杆里面铆铜铁的握把踏脚也容易损害桅杆的强度;所以,目前现状基本上都是靠着爬杆高手直接爬的,风大的时候上的高了,很容易把人吹下来。

第二类作用,那就是强化桅杆的抗应力强度了,这就相当于后世1920年代和1930年代的单翼飞机因为结构强度不够,往往会在尾翼、机翼与机身之间扯张力线、平衡一部分重力或者内部应力,减缓材料疲劳。支索网加入后,因为桅杆在左右舷之间的张力都平衡了,所以可以在桅杆上建造更大的平台、设置更大的望楼而不至于因为风阻张力吹断桅杆。

钱惟昱想着,掏出一根鹅毛和小本子,拧开一个随身的墨瓶,就开始刷刷刷地记录。看来,如今的年代虽然只有大食人的阿拉伯纵帆船和汉人的福船,没有出现横帆软帆船,但是他后世所知道的一些横帆软帆船的技术优势,还是很有借鉴吸收的价值的。

正写了一行字,旁边的顾长风匆匆地走到他身旁禀报事情。虽然如今是在大海上,也没有作战任务,顾长风却依然穿着那身黑黢黢的犀牛皮和鳄鱼皮混搭的高端皮甲,显得那样一丝不苟。

“小王爷,刚才正午的时候蒋正明已经用测日高法测过了,我们还在大琉球北端以北300里,东西偏差目前看不出来,但是看海流走向应该没有偏。这地头已经偏南了,正午的日头毒辣,不如进舱备膳吧。”

蒋正明就是蒋衮那个堂弟,跟着蒋衮跑海也有十几年。至于刚才顾长风提到的测日高法也是一种测纬度的航海方法,比晚上的观星测角法要容易学。所以汉人在和大食人沟通之后最早融会贯通的就是这个法子,如此一来就算晚上辨别不出纬度的,至少也能在白昼测出纬度,其中的初学者如果记不住太多不同时辰的理论日高角的话,那么等到正午时分测定就是最省力的一种。

“也好,全部整好了搬到我舱里,咱一起吃。”

顾长风也没客气,主要是出海这几天,钱惟昱每次都是让他、蒋正明和蒋洁茹3个人陪他一起,在船尾楼的大舱里一起用膳。

须臾,一切准备停当,钱惟昱也把该记的帆船技术改良点全部记好了,一个人踱回后舱。船舱正中是一张和船板做在一起的大木案,也有三尺长、六尺宽了,原本是给船长摊放备用海图的。

如今,上面已经摆好了七八样菜色。

有三佛齐弄来的柠檬干泡水、搭配多种新鲜捞上来的海鱼一并杂烩的鱼汤;

也有用盐、酸醋、花雕、花椒浸渍的白菜、水芹、萝卜、黄豆等蔬菜也就是传说中的泡菜。

除了这些奇怪的东西,最为正统的食物就要数一种烘烤到极度干燥的死面饼子。这东西是今天的主食,虽然和汉人常吃的烧饼不太一样、更加干燥坚硬,但是终归好接受一些。据说西域人把这种食物称作馕,是沙漠里的大食和波斯商队们曾经的食物,最是防腐。

再然后,就是婺州火腿和日本纳豆、越州毛豆腐之类的东西混合炖煮的烩锅。

钱惟昱当着主座坐了下来,另外三人也不客气,顾长风坐在钱惟昱右手边,蒋洁茹坐在左手边,蒋正明则坐在对面从这个座位也可以看出,蒋正明是怕自己的堂侄女儿被除了小王爷以外的男人靠近。

钱惟昱看上去随意,其实也不忘偷眼觑看蒋洁茹的反应,见她依然是眼观鼻鼻观心、食不言寝不语的淑女范儿,也就没有多话。不过,同样是淑女范儿,钱惟昱也是看得出三六九等的区别的刚出海第一天的时候,钱惟昱分明在吃饭的时候看到蒋洁茹眼中的震惊。

从杭州出海,无论是跑日本,还是高丽、琉球,正常也就十日之内的航程,有些路线中途还有机会靠岸补给,所以新鲜的高档食材是不缺的。蒋洁茹不是没和父亲蒋衮出过海,不过真没遇到过这种需要忍受如此奇怪食物的场合。

不过,她好歹还是深谙仕途经济、兼通待人接物的不凡女子,小王爷请吃饭无论吃的是什么,她都不会露出不满,只是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会有一闪而逝的震惊眼神,后来几次则是震惊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如今,钱惟昱看到的是蒋洁茹严重从头到尾连一丝疑惑都没有了,是真正的淡然,虽然吃在嘴里的东西不是酸麻就是略嫌咸涩,没几个正常的味道,但是一顿饭下来始终可以淡然处之。

这不是一个不能吃苦的女子啊,只是对于那些无谓的吃苦感到不解罢了。

钱惟昱也不喜欢这些口味,几人匆匆就着三四种泡菜和火腿炖毛豆腐、纳豆把干涩的馕饼吃了下去,随后蒋正明和顾长风一前一后地告辞离开了后舱,似乎有意无意地把蒋洁茹留在了最后。

“小茹,看来你不打算问我们这次出海要吃这么奇怪的东西了。”

“小王爷做的一切,自然都是有其道理的,民女才疏学浅,一开始没能领会而已,又有什么好多问的呢民女不是吃不得苦之人,只是觉得小王爷金玉之躯没必要用如此办法‘苦其筋骨’而已。”

蒋洁茹一边说着,一边不留形迹地暗忖:小王爷叫住我,定然是决定向我解释什么,要是太过无所谓,岂不是让他难以开口?

“其实,如今我们去日本也好,去琉球也好,确实用不到那些食物。不过,孤的志向,也不仅仅是在东海南洋之上就可以满足的。未来我们要踏破的海疆,会比东海辽阔数十倍,在那种地方,人是不可能吃到新鲜补给的食物的。”

“小王爷是想让水手、战士们提前习惯那种苦楚么?”

“不仅仅是如此,当年,孤刚刚将新式福船的设计教给蒋舶主的时候,令尊曾经说过一桩事情二十年前,他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服信风,决心尝试一下逆季前往日本,结果迁延日月,在海上飘了两个多月这桩事情,小茹你可知道?”

“这桩事情也是家父生平憾事,听说折损了十几条人手,小女也是听家父提起过的,不过其中细节,就不甚明了了。”

。。。

。。。

第75章 航海食品

“令尊可曾告诉过你,当年他去日本、在海上迷航两个多月的那次,死去的那些人,可都是因为何种症候?”

钱惟昱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蒋洁茹略微想了一想,几乎就要说出其中几个是被风暴吹进大海里去的,另外一些是病死,但是究竟是什么病她父亲也没说。但是她也知道,听刚才钱惟昱的问法,他显然只是关心那些得病而死的人的死状……这些,蒋洁茹都不知道。

既然没有小王爷想要的消息,不如乖乖藏拙让小王爷直接说出来就是了,当下蒋洁茹也不逞能,只是乖巧地说:“当年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小女孩未曾出世呢,家父也不曾讲那么多细节,想来因为那是生平憾事吧。”

“令尊虽不曾对孤说,孤却可以判断,那些人死时,定然有些人牙齿松动软化、牙根渗血;浑身无力、骨骼如同无法约束筋肉一般松懈;还有一些人则夜间不能视物,光线昏暗之时有眼如盲这些疾病,也许古人医书不曾记载,但是孤却在大食人的笔记医典内读到过。

大食人远航比我汉人早数百年,他们也比我们早数百年遇到过这种怪病,最后却发现是因为饮食失调、长时间吃不到保持鲜嫩的素菜瓜果导致的,这种病也许远航一个月的时候还不明显,两个月之后,因为新鲜补给耗竭的时间久了,就会有渐渐出现这种症状;如果在海上连续待的时间更久,那就绝无幸理了。”

“如此说来,小王爷只是想要弄出一些在海上可以长期保鲜的鲜肉鲜菜罢了?就为了这个,就让厨子如此作践我等!”

蒋洁茹听了钱惟昱的解说,并没有露出钱惟昱一开始所期待那般的震惊,反而是忍不住掩口偷笑。一双水杏眼儿顾盼神飞,似乎是深怕自己盯着钱惟昱看会让他觉得样一般。

“这……有什么好笑的么?”

“没什么好笑的……晚饭小王爷还是看看奴家的手艺吧。”

……

当天下午,海船一直往着西南方向笔直前进,连掉头抢风的动作都没有。可见蒋正明对这一片海域的天候水文已经是非常了解了因为一般跑海的船家,就算是掌握了逆风抢风操帆的行驶技术,也懂测定方位的技术,但是如果对所跑的海域周边不熟悉的话,也是不敢如此大尺度地偏航抢风的。

一般来说,谨慎的做法是,沿着z型抢风航线的每一条斜边开出二十里,就要调转风帆的方向,走一次折线。这么做的目的是害怕沿着某一个偏航方向开出太远之后,两地的风向水流情况发生重大变化,导致拉回来的时候出现误差。

不过,一整个下午都沿着一个方向放船,这起码是出去了七八十里地了,到日头西沉的时候,蒋正明才让船只从西南转向东南,可见他已经是心中笃定,至少对周围几百里范围内这个季节会吹什么风洋流如何流动了如指掌了。

船队里面的其他船,也有两三艘见机快的,差不多是同一时刻转向掉帆。至于船队里面其他大部分船,则是看着领航的船转向了才亦步亦趋,可见蒋衮手下如今合格的船长也许可以凑出百来人,但是合格的舰队领航人员依然是不多的。毕竟这样的人才需要经年累月的锻炼。

钱惟昱站在桅杆底下观摩,红日即将沉入苍莽的大海。这时,他看到蒋正明居然亲自手足并用轻快地爬上了桅杆顶部折腾了一番,随后才下来。伴随着蒋正明的身形,一阵阵悠扬的银铃声缓缓传开,让钱惟昱颇感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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