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的时候不是常说“领导在和不在，咱们都要一个样”吗？小乔按照老张平常的要求，一步步地做，切开皮肤，分离气管前组织，找到第三和第四气管环，用手术刀尖向上轻轻挑开，及时插入气管套管。
当一切完成以后，病人的生命体征也恢复正常，所有在一旁暗暗捏着汗的人也都放下心来。小乔有些得意，查看了医嘱，调整了用药，加了激素。大家都打算离去的时候，小乔还不肯走，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再等等，万一要出什么问题，我在旁边也好处理。”
双方领导都为小乔的深明大义庆幸，“那好，就拜托你在这里多待会儿，等我们耳鼻喉科大夫回来，你就可以放心回去了。”
小乔自告奋勇留下来的原因，可以说是责任心在作祟，也可以说是她想更好地维护自己的胜利果实。小乔坐在医院专门腾出来的办公室里，乐呵呵地想：“回去一定要向老张邀功，看他还会不会不放心让我独立操作了？”
就在这样的幻想中，小乔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梦见自己穿着一件白大衣，和一堆张牙舞爪的病菌做着搏斗，和现实中屡撞南墙不同的是，梦中的自己很是英明神武，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当小乔被刚刚回来的耳鼻喉科医生拍醒后，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在这间办公室里做了一场不着边的梦。交代完病情和注意事项，小乔发现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刚才太紧张了还不觉得什么，现在才感到白天上山下水带来的恶果，双腿酸涨至极，走起路来都很费劲。
小乔头昏脑涨地走出医院大门，门口却没有她所盼望的迎接英雄的专车。夏日里，到处是黑漆漆的树影，只有路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这里早晚温差很大，因为穿着短裙，小乔感到一阵凉意。小乔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去问问如何才能在不迷路的情况下回到宾馆，却见不远处路灯下有人站起来，大步向小乔走来，“可以回去了吗？”
小乔心里一热，原来是李恺。
“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趴在桌子上睡着以后。”
“那你怎么不早点儿叫我？”
“我看你睡得那么香，还以为你要在那里待一晚，问过护士才知道，只要等交班的医生回来，你就可以离开了。”
“那你进来等我嘛！”
“医院里味道重，还是外面空气好。”
小乔没来由地觉得高兴，“幸好你来了，要不然我一个人都不敢回去，咱们宾馆在哪个方向我也搞不清楚。”
李恺不说话，只是微笑，却发现小乔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慢慢吞吞的样子很是搞笑，“你怎么了？”
小乔弯下腰捶了捶自己的腿，“它们不听使唤了，可能白天折腾得太狠了。”
李恺迟疑了一下，还是蹲下来，“我背你回去。”
小乔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不……不用了。”什么时候自己可以享受这种待遇了，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李恺不起身，不耐烦地道：“快点儿，别磨蹭了。”
小乔在威严面前一向很听话，乖乖地趴在李恺的背上，双手在空中停滞，不知道抓哪里好。
李恺说：“扶好了。”说完，一下子站起来。小乔顿觉自己失去重心，忙不迭地搂住了李恺的脖子，这一搂之下，双手就再也没有放开。
李恺背着小乔缓缓前行。小乔觉得自己脸红心跳，得说些什么来缓解这种尴尬的局面，“今天这个病人是急性会厌炎，我自己一个人做的气管切开手术。”
“我知道。”
“还好及时做了，缓解了病人的喉堵塞症状，要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领导不是先回来了嘛，都和我们说了。”
小乔很高兴，不免有些云里雾里，“我也有些佩服我自己，临危不乱。”
“嗯，领导说，要加强年轻医生的独立操作能力，免得碰到紧急情况不敢下手。”
什么呀，还以为领导回去会表扬自己呢！小乔顿时有些沮丧，只好讲老八卦：“我还记得大学时给我们上耳鼻喉课的教授讲的病例，他当年在火车上碰到一个喉堵塞的病例，没有工具，只好用水果刀做气管切开，插个钢笔帽在切口保持呼吸通畅。”
“他也和你们讲了？是不是把钢笔帽上面拧开，这样就是个管子了？”
“对对对，原来他跟每个班的同学都讲啊？”小乔一边惊呼一边晃动着双脚。
“你别乱动，每天都吃什么了？怪沉的！”李恺稍停顿了一下。
“没吃什么。”看在李恺的后背宽阔而温暖的分上，小乔忍了，只觉得心情非常放松，渴望这条路永无尽头。
小乔每说一句话，李恺便觉得自己的脖子一阵发痒，心旷神怡地暗想：“这便是武侠小说书上说的吐气如兰吧。”
以后的日子里，小乔和李恺都一直记得庐山的那个午夜，一条山路，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
爱情来的时候，语言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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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甜蜜的别扭（1）
假期过得很快，所有的人都恋恋不舍。从火车站一出来，小乔就看到了站在接站口的Benny。小乔接过李恺手里的牛仔背包，依依惜别，“我先回家去，说不定晚上就能回医院。”
李恺嗯了一声，“太晚就别回来了，晚上不安全。”
林立夏却在一边翻着白眼，嘟囔道：“重色轻友，重色轻友。”
上了Benny的车，小乔还沉浸在甜蜜中不能自拔，嘴角含着笑意，半天才注意到Benny的车并不是开回家，“咱们去哪儿啊，怎么不回家？”
“你妈出车祸了，咱们去医院。”
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小乔被吓得半死，“我妈……我妈伤到哪儿了？”
“左侧三根肋骨骨折，我听我爸说是什么五、六、七，反正我不懂啦。昨天急死我们了，现在好多了，不过还得留院观察几天。”
吴云也是倒霉，援藏一个月什么事都没有，高原反应也不太严重，反倒是昨天上午回到北京，在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好在被及时送到医院，检查后发现除了三根肋骨折断，并无大碍。
怪不得昨天打电话回家，连姥姥姥爷都不在，原来都去医院了。小乔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你妈和姥姥都不让我说，说你知道了肯定着急赶回来，这一路上要出点儿什么事，她们会更担心，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小乔只是着急地注视着前方，期盼能早一点儿见到吴云。
吴云的伤比小乔想象的要轻许多，当然也就没有泪流满面的苦情戏上演。吴云半卧在床上，看着小乔在自己身边晃来晃去，一会儿掖掖被角，一会儿倒杯水递过来，一会儿又削个苹果切成小片递过来。
“哎，你别老待在我这儿了，回去歇着吧，医生说我没大碍。”
“骨头都断了三根，还说没有大碍，幸好没有伤到内脏。妈，你真把我给吓死了。”小乔心有余悸，越想越后怕。
“怕什么？你也是医生，不知道肋骨骨折是最容易愈合的？过两天我就出院，回家静养就可以了。”吴云反倒要安慰自己的闺女。
小乔把头埋在床边，小声地嘟囔道：“我就是怕嘛！”小乔完全不敢想象，会不会那么一天，妈妈丢下自己悄悄离开？
Benny和陈院长也在一旁，却不说话，只是耐心地等着，安静地聆听。
吴云冲陈院长使了个眼色，却对陈厚实说：“Benny，你快把小乔带回去，脏兮兮的，让她赶紧回家洗洗，姥姥姥爷做好了饭等着你们呢。”
陈院长也赞成，“是啊，Benny，你先把小乔带回家。既然看到了，现在也该放心了吧？”
小乔不同意，“我还想再待会儿。”
Benny把小乔拉起来，“走吧，回去好好洗一洗，晚上我再送你过来。”
小乔不情不愿地跟着Benny走出去，坐上了Benny的桑塔纳。Benny一边发动汽车，一边看着小乔的脸色，“怎么了？还舍不得？”
小乔闷闷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Benny打开收音机，让悠扬婉转的音乐在车厢里流淌。小乔的紧张和恐惧慢慢平复下来，开口道：“丁威呢？有阵子没见了，她还好吧？”
Benny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路况，“她呀，刚刚正式上班，前段时间好像很忙吧。”
他语气里的不确定让小乔有些诧异，“哦？”
“她最近和我发脾气呢，好几天不见我了。”
“为什么？”
“我哪里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其妙地就不高兴了。对了，小乔，你们是好朋友，你知道丁威闹别扭的原因吗？”
第十章 甜蜜的别扭（2）
“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你就哄哄呗，这不是你的拿手戏？”
“话是这么说，可她请假回家了，说家里出了点儿事，一周后才回来。”
小乔有点儿狐疑，“啊，她没和我说过啊！”
“你不是去庐山了吗？估计她找不到你吧。”
回到家里，小乔赶紧冲进浴室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三下五除二把姥姥姥爷做好的饭菜吃光，但姥姥的絮叨却不绝于耳：“我早说不让她援藏，瞧瞧，出事了吧？每次都这样，不听老人言，吃亏必定在眼前。”
小乔插嘴道：“姥姥，我妈可是回到北京才出的车祸，和援藏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她要是不折腾，准碰不着这事。当年她也是这样，一点儿不听话，非要离乡背井地和你爸结婚，哼，你看看，后来吃那么大苦头。”
小乔特别不爱听姥姥重提旧事，站起来就往外走，“我妈要不和我爸结婚，那就没我了！”
姥姥在她身后喊：“你去哪儿？”
“我去医院看我妈去。”
小乔一边往外跑，一边听到姥爷在教育姥姥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还总拿出来说，也不嫌烦，怪不得小乔不爱听。”
姥姥依然嘴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