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剑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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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剑天涯-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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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渐浓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偏偏与你所料不同,花解语并没有看中我。”

原来当日秋渐浓在花解语窗外,却见她屋内另有一人在,那人面对窗户,秋渐浓正好将他面容看得十分清楚,那张脸带了几道纵横交错的疤痕,看来十分恐怖。那人笑了一下,或许原本是想笑得温存些|奇+_+书*_*网|,但牵动了疤痕,笑容便显得十分狰狞:“花舵主,你今儿还是从了我罢,莫非我有哪点不好,令你不喜?”

花解语退后一步,语声中笑意不减:“哟,哪里话来,是解语自觉形秽,不配邢堂主的英勇威武而已。”

“那你高攀一次又何妨?”那人又踏上一步,他这一步迈得十分宽,便到了花解语面前,脸上每一道疤都显得赤红而扭曲,连秋渐浓在窗外看了,亦觉十分恶心。

料想花解语的面色已然变了,语声中带微怒之意:“邢堂主请自重,你我份属同门,虽职位不同,也不见得我这舵主便比你这刑堂堂主低贱了,你如此相迫,就不怕我告诉帮主去。”

刑堂主面色一沉,冷笑道:“你道你还是从前的花解语?若不是三当家护着你,你早连命都没了。你若乖乖跟着我,日后再有差池,入了我刑堂,我定保你平安。你若不应,嘿嘿,今晚也一样插翅难飞!你要知道如今是什么当儿,帮主他们每日忧心如焚,帮主倚重我的地方还多着,可有闲空会理你!”

“你……”

邢堂主一只手已捏到花解语的脸颊上。忽地“啪”一记耳光,落在他面上。花解语迅速后退,袖中彩带齐出,缠绕他身子。邢堂主勃然大怒,也不躲闪,面上泛起暗红色,吸一口气,发力一绷,“嘣”地一声彩带齐断。他双手五指如钩,已抓了过去,指上带起疾风,练的似是赤练鬼爪之类硬功。

花解语闪身避开,二人在屋内游走起来。花解语袖内彩带暴长,远远的钻他指掌间空隙相攻。邢堂主道:“你可是觉得我不如三当家?只可惜人家三当家永远不会瞧上你的,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

花解语的脸色骤然间便变得青白,眼中射出怨毒之意:“不错,你就是不如三爷,你连他一根手指儿都不如,只配替他提鞋!”

邢堂主一爪击向两人之间的巨大圆桌,十指洞穿檀木桌面。他硬生生将檀木桌提了起来,拍向花解语。花解语见来势排山倒海,情知不能硬接,又无从闪避,纤腰一折,向后倒了下去,双手按着地面,那圆桌便从她胸前飞过,轰然撞倒对面一堵墙,霎时间土石纷飞,灰尘激扬。她刚以手撑地,站起身来,一只暗红色鬼手便停留在她脖子上,顿时动弹不得。

“只要我手上加点力,你这小细脖子‘喀’一声便断了。”邢堂主喃喃道。另一手五指在她象牙色的颈项间轻轻划下,长长指甲划出五道血痕。

“你只能得到我的尸体。”花解语冷冷道。她双目闭上,正欲自尽,便听得衣袂带风之声破窗而入。她方睁开双眼,便见到面前邢堂主那张狰狞的脸,目眦欲裂,口角鲜血流下,脸上神情死不瞑目。她震惊之际,面前那庞大身躯便向一侧倒了下去,面前立着一人,白衣胜雪,屋内所有宫灯均在他掌风之下剧烈摇曳,明灭不定。

“你?”花解语呆得一呆。

“花舵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深吸一口凉气,冷然道:“你来做什么?是不是见我没死,还要置我于死地?”

“我要你死,便不用出手救你。”

“结果还不是一样?他是狼,你是虎而已。”

秋渐浓笑了一笑:“花舵主何以断定在下是虎狼之心?”

“听说刻意接近你的人,再生背叛之意,都不免一死,而且死得很惨。”

“你不是我身边的人,便可另当别论。我今日来,却是有事相求,只要你开口告诉我实情——”

“别指望我说什么,最多不过一死罢了。”

“死岂不容易?你为飞斧帮效命,最终亦不免一死,可是人死得总要有尊严。”

“尊严?”花解语喃喃道。什么叫尊严?她努力地想,这个问题萦绕她心头许久,却无答案。

“你如今活得没有尊严,纵死了,最多也不过一张草席裹尸罢了,你当飞斧帮会将你风光大葬,还是有人会为你掉一滴泪?”

花解语缓缓道:“是不会,不过我怎么死法,也都是一样。我天生蒲草贱命,生与死都是一般。”

“可是你若能活着离开飞斧帮,重新选择你的命运,就会不一样。”

“天下之大,哪里可以摆脱飞斧帮的追捕?”

“只要你有心,便没有不可能。只要你答应我,我定当带你离开,设法帮你摆脱飞斧帮。”

“你?”她眼前只亮了一瞬间,便归于灰暗:“不可能的,我不相信任何人。”她背转了身子,背影透着淡漠与决然,对她而言,生与死亦不再重要。

秋渐浓沉默半晌。

“那好,我不再勉强你。”花解语听到他穿越窗口离去的声音,忽然之间,心内有几分不甘的挣扎。她迅速转了身,站在窗口轻呼:“回来!”溶溶月色下,院落内寂静无人,她渐生凉意。

忽然面前白影一闪,却是秋渐浓折返,无声无息地立于窗下。她吓了一跳:“神出鬼没,真让人怀疑你是人是鬼。”

“你考虑清楚了?”

“你想知道什么?”

“凌韫夫妇被关押何处。”

她轻咬下唇,朱唇边透出几许希翼:“我带你去。”

花坛边,池水旁,十名飞斧帮刑堂弟子日夜巡守着这半亩荷花池。池水间几尾鱼静静地憩息,荷叶随风起波。几缕温香飘过,血光一闪,几粒血轻快地溅入荷池,瞬间散开。花解语看着秋渐浓手中青锋剑,脸上闪过惊惧之色。她怎么也不明白,就这把普通长剑,在他手中怎能具有如此威力,在她尚未看清之前,已将刑堂十大弟子瞬间截杀于剑下。甚至相距最远的那名弟子,都未能发出一声呼救。

“秘室在这荷花池底。”

“那怎么进?”

“潜入池底,水下有一拉环——”花解语的声音就此截断,荷花池那端铁一般的身影令她无法不窒息。

“是你?”秋渐浓缓缓道。

池对面的人也道:“是你。”两人对视,一个是山一般渊停岳峙,一个是水一般清静如镜。

“不用动手,我也知道非你之敌,可是你将走不出飞斧帮。”池对面响起深沉壮阔的语音。

“未必。”

“你此来用意我虽不明,却不能让你活着离开。”

“只怕你做不到。”

身影掠过荷花池,未激起水面半点涟漪,铁塔一般的身形,却如羽翼般落地无声,立于他们身前。相近咫尺的杀气,令两人的双眸都变得格外明亮,衣袖无风而动。

“三哥。”花解语忽开口。

“不关你的事。”

“如果三哥可怜我,就让我走吧。”

“什么意思?”

“只要我们救出凌韫夫妇,他就带我离开飞斧帮。三哥要我自重,我并非不想,可是我没有重新做人的机会。如今有了,三哥难道要阻拦?”

“你相信这种人?”

“我不相信他能相信谁?难道三哥可以救我?”她反问。

“——”

“普天下,怕只有他的身手方能保护我离开飞斧帮。我要离开这里,要走得远远的,永不回来了。”

秋渐浓缓缓道:“我要救的是你的好兄弟邵天冲未来的岳父母,莫非你希望他们死?”

“——”

“洪武皇帝病危,新君继位在即,若飞斧帮与燕周二王阴谋得逞,夺朝篡位,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必是杀了凌韫夫妇灭口。以你与邵天冲的交情,你不会希望如此吧?”

“可是你救他们却又为何?”

“不管为何,我只是不想他们死。”

铁一般的面色在瞬间变得无奈,他深深地叹息一声。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对是错,但他知道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下去。”花解语看了他一眼,纵向跃进荷花池,惊醒了几尾沉睡的锦鲤。

“多谢。”秋渐浓也跟着跃下去。

春末,尚带寒意的池水浸得花解语唇边有些发白,她屏着气努力潜向池底。这池水清得如同毫无杂质,银色月华穿透池水射入池底,她拨开层层叠叠的水草,隐约现出池底一只铁黑拉环。她用力拉着,纹丝不动。

秋渐浓伸出一手去,另一手撑着池底,发力一拉,拉环登时带动一块巨大石板缓缓升起。两人自石板缝隙游进,听见沉闷的石板落下之声。池水跟着注入,两人竟踩在实地之上。黑暗中目不能视物,但秋渐浓却觉得没过脚面的水位渐渐变低,接着听到四方抽水之声,原来这池底甬道竟设有自动抽水的机关。

“我身上火折给浸湿了。”

“我有,我身上的用油布包裹着。”花解语答。嚓一声亮起微光,两人沿着池底甬道缓步向前,甬道尽头是一扇铁门,一只青铜大锁紧扣门环。

“我没钥匙。”花解语苦笑。

“不用。”秋渐浓长剑一挥,将青铜锁劈为两半,推开门走了进去。

花解语吃了一惊:“那只是把寻常的青锋剑么?”

“是。”

铁门后一道阶梯,两人拾级而下,阴暗潮湿的铁栅栏之后,悬吊着两个已面目全非的人,低垂的脑袋被披散的长发遮盖。

“凌老爷,凌夫人!”花解语轻唤。

那两人不抬头。

“到底是不是真的?”

花解语道:“我只是知道这水牢,从未来过,真假我也难以得知。”

秋渐浓劈开铁栅,走近前去。花解语拂开其中一人的长发,那人头一抬,“呸”一声一口浓痰吐将过来,险些吐在她脸上。火折照亮她血污的面容,眼神如同狼一般带着恨意,布满血丝的双眼仿佛要将花解语吞了进去。

花解语倒抽口凉气,问道:“你可是凌夫人?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那女囚不语,仍是恶狠狠看着她。花解语掏出帕子,细细抹着她脸上血污,渐现出一张明丽憔悴的面容,五官与凌叶子有几分相似。花解语心中正喜,冷不妨那女囚发出一声低嚎,在她手上一口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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