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随云与唐云引未受半丝惊动,即使他们就走在墙下,即使那影子离他们只有六尺远!仿佛他们早已听到了动静,淡淡地将眼望了过去。
“咦?!”
一道惊疑声传来,原来白影非鬼,也非幽灵,而是一个人,并且惊疑出声!
那个人,宽肩窄腰,背挺姿昂,短衣靠、素白衣,将身子扎得精干利落,十分俊拔!
“是你?”对方怔神了片刻,显然没料到墙内有人,在乍看到眼前二人的轮廓时,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法,呆在原处,而终于回神后,他才看清了简随云的面容,眼里现出惊喜。
唐云引与简随云立在月下,背后是园林的风流景致,身上是无法形容的气度神韵,任谁看到这一幕,都疑是闯进了世外之境,他在错愕中甚至没有看清眼前二人的面孔,仅仅只是两道身形便让他失去了武者的把持。
此时,他盯着简随云,开始笑——
一张脸上是眉分八彩、眸似朗星、唇若丹朱、皓齿内鲜!俊美,并且年少飞扬!
“原来你也在这里?”他笑的很开朗。
简随云微微一笑,回应了他。
对方眼里因她的笑又是一阵迷惑,但随即似乎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境地,不由瞅了瞅四周,“那个……明明听墙内无人,没想到进来后竟遇上你们……”
他的神情略显尴尬,说到此处时又重新打量眼前的二人,还是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墙内有人,这说明什么?
说明以他的功力,根本听不出这二人的动静!
自己的身手在江湖上的年轻一辈中已是少有,这两人看起来也是非常年青的,怎么可能在功力上与他相差如此之多?满腹狐疑压在心中,他又扫向一旁的唐云引——
“这一位,可是‘月下梅香’唐少侠?”他在问,虽是问句,话中却带着几分肯定。而他的眼在触及到唐云引的面容时,游旋不定,无法正视。
那张脸上的光华,可令世人倾倒,即使他是男子,也怕自己会再迷失清明的神智,只能避开!
“你与我,曾见过——”唐云引回言,语音仍似泉水缓流,但脸上的神情却隐入雾霭中,显得模糊,带出了几分悠远。
这才是平常的他,也是人们眼中熟悉的他。
“是,数年前曾在洞庭湖远远观过唐少侠,那时,还有唐三小姐……”对方眼里一亮,似乎很意外唐云引竟然记得与他见过一面。
那时,洞庭湖边人潮汐涌,唐云引所到之处总是引起轰动,围绕着他的人层层又叠叠,谁料想当年生涩年少的自己只是在湖上泛舟,远远地看到了唐门的二公子与三小姐立在另一艘船上时,便与其他所有人一样拔不开眼神,杯中酒溢满了船上小桌都不自觉。
而唐云引竟在众人的瞩望中,注意到了他?整个身子因为意识到这点,有些微微的贲张……
就仿佛是地上的泥被天上的云注意到了一般的感觉。
四周又变得很静,唐云引与简随云没有再开口,长发被夜风扬起,在他们身上更添了几分随时会化去的飘忽。
“两位想必都是被这周园请来的客人了,没想到周家竟然连二位这样的人都能请来,他们的面子不小……”对方望着他们,眼里又无法自抑地现出些迷蒙,此时身子动了动,似乎在犹豫什么,当再看向简随云一尘不染的眸子时,像是突然下了一个决定。
“其实不瞒二位,在下本在江南,此次周园的花会遍请江湖少年,除了少林这样遁世的门派外,凡稍有气候的各帮各派都有后辈收到请帖,不管他们来与不来,是否到会,但令在下奇怪的是,偏偏我柳家堡却从未收到这样的帖子……”
柳家堡?
“我柳乘风少不更事,算不得英才,但大哥与二哥却均是人中龙凤,远胜许多后辈同道,却为何也被忽略?而周家与我柳家堡即便不算有渊源,可也绝未有过节,这其中是什么原因造成如此差异?
其实收不收到帖子,只是小事,就算有帖子,我那大哥与二哥也压根没打算来凑这热闹,只是在下出了江南一路来此的路上便听闻无数传言,说这花会极有特色,兴师动众,想起曾见过周田远几次,那人看起来老实谨慎,但基本上是个完全的商人,虽在武林,却很少涉足武林事,这次突然大张旗鼓的办花会,请了许多江湖人,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便来看看……”
说着说着,他搓了搓手,又尴尬地笑了笑,但脸上是认真明朗,就似九月的太阳,热力散播的同时,却给人秋高气爽的痛快与舒服,看不出做作的痕迹。而他是柳乘风?
堂堂柳家堡的四少堡主,走到哪里别人都会给几分面子,就算不是少年英雄,光论出身便高人一等,何况柳家的四位后辈皆是名符其实的江湖新秀,怎么会未收帖子?
他如今跳墙而入,却是赶在了花会已基本结束时,是因为来得晚没赶上群芳争艳时,还是他已不只第一次潜入?
但他全无老江湖的油滑与戒备,如此轻易便把自己来此的动机全盘托出,莫非真的是因为觉得内有怪异之处才来探究?
可哪有上门当“贼”,却在被“偷盗”的人家里明言说自己是来“偷东西”的?除非,他对眼前的二人是全然的相信!相信他们与他所怀疑的周家不是一路,相信他们不会出卖他,相信他对这二人说出来由后,也不会受到影响,照样能来来去去。
或者可以说,是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天,要亮了——”从头到尾都没开口的简随云在此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柳乘风微一错愕,没想到换回来的是这句话,随即看看天色,“嗯,快到五更天了。”
“要做什么,便去做——”简随云眼中的笑意又浓了一些。
又怔了怔,柳乘风很快反应过来,简随云是在提醒他,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好,那在下就自便了,近日遇得不巧,在此不好与二位多言,哪日再相逢时,我们……”他的话还未说完,远远地就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表情一变,柳乘风的身子随即一动,就欲腾身而去,但在脚尖还未离地时,又突然停了下来,匆匆地问:“唐少侠,不知……唐三小姐现在何处?”
“她,现在唐门——”
柳乘风点点头,眼里更加明亮,“唐少侠与这位朋友如果得空时,望能屈驾柳家堡做客,你们,将是我柳乘风的贵宾!”
说罢,来不及待二人回应,展身而去——
如夜间的白色鹏雕,去得快而矫健,,身姿飞扬,眨眼间便消失在周园的暗影中。
此时,甬道的那边转过一对人来,个个统一的紧身短衣,腰挎佩刀。前面二人掌着灯笼,后面之人整齐相列,是周府巡夜的家丁。
而他们此时才出现?
那列家丁显然也看见了简随云二人,远远地,眼神发直地停在了转角处,约莫过了四分之一柱香时间,才一一回神,并挺了挺胸膛,紧了紧腰间的刀,迈着正步而来。
但步伐已不再整齐!
“二位公子好!”当先领队的家丁躬身一礼。
唐云引与简随云淡淡点头。
“二位公子,小的们巡夜去了——”又是一礼,那个家丁冲其他伙伴招招手,一队人马便错过他们的身走向园子的另一处。
他们竟然就那么离开了,没有打问,也没有任何劝阻的意思,仿佛这周园就是处公开的游览场,可以随意来去,哪怕是夜半游逛!与先前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截然不同!
“这园子可真有点意思!”数十丈外,缩在假山后的风吉儿眼睛亮晶晶地摸着下巴,看着柳乘风消失的方向转动着眸子,“那小子夜闯他人府邸,连个夜行衣都不换换,明目张胆的穿着白衣潜进来,摆明了就是年少自负,不过——”
她的眼又眯起,“不过,天下第一堡怎么会没接到请帖?这点,倒真是耐人寻味了——”
而她还来不及寻味,前面二人又已启步,便连忙紧闭嘴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息,又缀了上去。
就见前面之人是随意而行,后面的她是鼠步寸行。一方走得自在,一方跟得小心,又走了不久,来到了周园的东北角时,唐云引停下了脚步。
“湘妃竹——”他的眼,看向了前面的一片竹林。
简随云也停了下来。
那片竹林在风中飒飒,随风而舞,似乎占地甚广,并且很深,有一道蜿蜒小径延至密林丛中。而每一只竹的竿部都生有斑点,乍看去,宛似泪滴溅洒其上,点点滴滴,随竿摇曳。
“尧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舜崩,二妃啼,以涕泪挥,竹尽斑……”
幽深的林影似乎映入了唐云引的眸中,让他的眸深邃,他的声音如此清雅,淡淡的叙述间,只三言两语便道出了那段上古年间流传下来的传说。
湘妃竹,湘妃泪!以泪染竹,泪尽人殁,是一段刻骨爱恋的传奇!
简随云静静地立着,她似乎知道关于湘妃竹的传说,望着那片林,不语。
夜风中竹林婆娑,也似在低吟着那段委婉的血泪故事,舜帝与娥皇、女英之间的爱恋赋予了它神秘而悲凉的寓意,这样一丛竹,竟让这角落与其他地方有明显不一样的感觉,哀婉、凄凉。
“当一份情,担着黎民百姓的福祉时,它,便不再是寻常的情——”唐云引再度开口。
语声似乎与那竹林的低吟混在了一起,幽远无限。他的视线抬了起来,望向了天边——
仿佛遥远辽阔的苍穹中,才是他心的深处。
如果,当年的舜帝没有从千里外奔赴湘江,斩恶龙,平江患,帮百姓重筑家园,最终沥肝竭胆累死于九巍山中,谁又能看得出,一代帝王家中竟也有那般情深义重?
舜帝是那时的部落联盟的首领,统领人间,权掌四方,相当于现在的帝,但在他的人生中只有鞠躬尽瘁,没有贪图享受!他用他的病死异乡,成就了他的功勋,真正的做到了为民而死,为民而亡!
而他的妃,用她们的情包容他,用她们的义放他平天下、除万恶,共同与他为百姓谋福。在他出门几载不见归踪时,踏征程,翻身涉水、历经艰险地寻找他,最终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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