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三名年轻男子比我们更早集结在小小的墓碑前,年纪大概都和第四代差不多吧。其中一人身着西装,另一人是POL0衫配卡其裤的休闲打扮,最后一人则身穿建筑工人的工作服。当我们靠近时,三人同时向第四代鞠躬。
「抱歉,突然把你们叫来。」
第四代以完全不觉得不好意思的口吻随口说说,接着打开酒瓶,将里头的清酒倒在墓碑上。顺流而下的清酒,将墓碑上「皆川」两字渐渐染黑。
休闲打扮的男子回答:「没关系,反正我刚好很闲。」
「我正好在拜访客户途中,所以可以偷跑出来。壮大哥找我们,当然不能不来。」
西装男子话一说完,立刻用手肘顶了隔壁的建筑工一把:「你能来到是很难得喔。」
「我根本没有什么假日,而且也不知道皆川已经死了啊。今天是勉强偷跑出来的,谢谢你联络我。」
「你不必向我道谢。」第四代面无表情地回答,并对着皆川的墓碑双手合十。我也急忙点上刚买来的香插在土里,并合起手掌。
「ANGEL。FIX」事件的受害者,也很有可能是园艺社的创办人——皆川宪吾。
「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去碰毒品。」
「记得休学时他明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记得吗?他的父母早就离婚,而且老爸还有点那个……」
过去曾将园艺委员会当作秘密基地的三人,在我的背后以沉痛的语气小声交谈。据说他们从未见过第四代,但听说过第四代的事,所以才有办法像这样临时把他们约出来。从第四代帮三人制造机会来祭拜皆川这点,就能看出他藏在严肃外表下的细腻心思。
「那今天是为了……?」
西装男子边打量我边问。
「你是我们的学弟啊?听说有事要问我们?」
「啊,是、是的!」
「要说话到那边说比较好吧。」由于第四代的建议,一行人便回到小树林中,坐在佛堂前的木头阶梯上。
「咦?那个不是……?」
坐在我正上方的建筑工,忽然发现我胸前的晒衣夹并指着它说:
「那该不会是小百合姊姊的吧?」
「……你认识小百合老师吗?」
「什么认识不认识的?我们曾在温室里上过她的课。」
「好怀念喔。这应该是为了叫你不要忘记写作业才夹的吧?真是有够丢脸的。」
「该不会……她也在帮你课后辅导吧?」
我讶异地点点头,接着回想起小百合老师说过的话。对了。园艺委员会有很多不良少年聚集——她之前说过,和这群人在一起久了,也不知为什么就开始帮他们课后辅导了。
「哇啊!就某方面来说,你还真的是我们的学弟耶!」三人边笑边说。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会在奇妙的地方有所关联。
「以前经常跷课到温室里抽烟,结果有一天被小百合姊姊抓包。」
「她生起气来一点也不恐怖,而且那时她才刚进学校没多久。」
「为什么会开始课后辅导呢?真搞不懂。」
三人聊天时的表情,就像窝在冬天暖和的阳光下般闲适。
「不过还真多亏那些辅导课,我才有办法毕业呢。」
「我到现在都还无法相信你竟然考得上大学。」
「我重考了一年啊。我更不敢相信你竟然找得到工作哩。」
「皆川如果没有半途休学就好了。」
「咦?请问他也曾在温室里补习吗?」我忍不住插了嘴。
「没错。人数最多的时候搞不好有十人吧?」
「小百合姊姊还很努力地把黑板搬进去。」
「不过就是因为发生那种事件,才没办法继续下去的。」
「就是那个羽矢野友彦……死亡的事件吗?」
「啊,原来你都知道嘛。对对,听说你好像就是想问这件事?」
周围的空气彷佛突然间冷了下来。西装男子低声回应:
「友彦也有上过课后辅导。因为他身体不好,经常请假。他死的那天虽然下雪,但好像也有去上课后辅导吧?」
「但是完全看不出他有被谁欺负。」
「那么,阿哲学长他……一宫学长他是否也在温室上课?」
「是啊,嗯。事后休学的人全都是温室小组的,也就是小百合姊姊的学生。」
「虽说里头只有友彦的个性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但也不至于有人欺负他吧……」
「如果小百合姊姊能继续帮大家上辅导课,说不定皆川也能考上大学,就不会因为嗑药而死掉了吧……?」。
「现在说这种话有什么用?」
我为了掩饰手指的颤抖而紧握双手,紧闭着双唇直视地面。坐在隔壁的第四代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完全面不改色。
小百合老师的「满是花朵的教室」曾经在那里开课。
结果却被阿辑学长和其他人从内部破坏了……阿哲学长真的会做这种事吗?
我还是觉得事有蹊跷。对了,当时担任顾问的平林老师以及聚集在温室里的当事者们,全都不知道有虐待同学这件事。这种情况可能发生吗?
「我们几个没有变成尼特族已经算不错了。」
「说得也是,我看下次带个中元节礼物去拜访小百合姊姊好了。」
「老实说,我真的不好意思出现在M中,可是很想看看小百合姊姊。」
「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因为我们而没结婚啊?」
三人发出了寂寞的笑声。
三人都婉拒了第四代说要开车载他们回去的提议,这也满正常的。一方面是心里会紧张,而且虽说是被约出来的,但还是不想欠第四代人情吧。
「你现在要回爱丽丝那儿吗?阿哲不是也在拉面店?」
目送三人离开后,第四代站在寺庙门口问我。
「这个嘛……有什么事吗?」
「再怎样你也算是我兄弟,如果有需要……」
第四代将手肘靠在轿车的车顶,瞬间露出了饿狼的眼神。
「我可以替你揍他。」
我吓得汗毛直竖,急忙摇头回绝。
「不、不用麻烦了。我没办法拜托别人做那种事。」
「那你是准备要自己动手啰?」
为什么老是出现这种结论啊?
「我不可能做那种事,而且也不想再欠你人情了。」
「如果只是揍那个家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说实在的,这人和阿哲学长到底谁比较强呢?虽然这和事件无关,但我纯粹就是感到好奇。速度方面应该是第四代有优势,但论起力量和持续力恐怕是阿哲学长占上风……但我看还是把这种无谓的好奇心摆在一旁比较安全。
「你今天帮我做的事已经是很大的人情了。」
「这次可不是做人情,我会跟爱丽丝索取费用的。」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商人世家的第四代,做事很有原则。不过,那笔费用最后该不会还是算进我的委托费吧?
等到第四代的轿车开走后,我一边推着脚踏车爬上陡坡,一边想着阿哲学长的事情。
我确定他一定隐瞒了一些事实。明明就是事件的当事人却什么都不愿意说,害我因此非常困扰。动手揍他的理由算是充分,应该说已经很足够了。
虽然为了这种事揍他实在有点夸张,但我是否应该更强硬一点,死缠着阿哲学长不放呢?爱一丽丝被阿哲学长拒绝时二话不说就退让了,那又是为什么?
我忽然想起宏哥的谈话。
「虽然我们可能会损失一个客户,但总比失去伙伴来得好。」
所以我选择不再去碰触阿哲学长的过去。
说不定爱丽丝的想法也是如此。放弃要求阿哲学长协助或许会失去侦探团的力量,但却不必因此失去一名伙伴。
但我还是觉得不妥。这种想法真的就对大家都比较好吗?
如果是真正的伙伴——
是否应该狠狠揍他一拳?
我想这就是第四代真正的用意吧?「换成我站在你的立场,一定会揍他」就是这个意思。
不知不觉间,握着龙头的双手用力了起来。
﹡
隔天放学后,我刚好有机会和小百合老师在温室里单独相处。
「怎么了,藤岛同学?你看起来在发呆,还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被小百合老师这么一说,我急忙将目光转回桌上的课本。
「筱崎同学一不在,你果然都没办法专心呢!」
「不,没有。」
从在爱丽丝房间昏倒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彩夏继续请假,打她的手机也没人接;她妈妈明明说过应该可以来上课的。虽然我也很担心彩夏,但其实当时心里想的却是书包里关于小百合老师的调查资料。
昨天我回去向爱丽丝报告在寺庙听到的事,她立刻将小百合老师巨细靡遗仔细调查了一遍,然后把资料交给我;我才终于知道原来小百合老师姓「黑田」。至于其他内容,我实在也不想再深入。她是我每天会在学校见到的老师耶!如果知道太多关于她的事情,我会觉得很难为情。
话虽如此,还是忍不住偷看了她是否还未婚。我真是个输给好奇心的烂人。
「她应该也知道事件当天的实际情况,你就好好询问她吧。」
爱丽丝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对我这么说。
我一边偷偷观察老师的表情,一边假装专心抄笔记,其实念的东西根本没有进入脑袋里。
「等一下有教职员会议,所以我要先离开了。你先自习之前教过的东西,我待会儿再过来。」
小百合老师说完便站了起来,正要经过开满花朵的架子和桌子中间走出温室。啊,看来只剩下现在这个机会了。我也将椅子拉开站了起来,快速奔跑到温室外。「藤岛同学,你怎么了?」老师边沿着校舍走边回头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