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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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破阵-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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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神的样貌很幽怨:像在聆听溪水寂寞的倾诉,又像寂寞得只能倾诉给溪水听。
她是谁呢?
她在等谁?
她忧愁,等的可是情人?
她拿刀,等的可是仇人?
他会不会来?
她会不会再等?
等下去,会等到什么?
不等下去,又会遇上什么?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像吹走一个梦。
然后她把刀小心的置放在水上,磨。
轻轻的磨,像轻揉水之肌肤,又像要抚平那水波上的纹。
之后,她再轻轻的、柔柔的、慢慢的、缓缓的,不惊鱼不惊草不惊匕鬯不惊涟漪的把刀伸入溪中、浸入江中。
她的眼神,以柔投向白了头的芦苇深处,以怨望向仿佛可以敲得出磬声的晴空远处。
她在看什么?
她在想什么?
可是自她的刀投入溪中后,不久,溪水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一溪的鱼,一条继一条的,翻了肚皮,就像荻花一般苍白。
溪水上袅袅泛起了烟。
轻烟。
她的刀不是寒若冰的吗?怎么伸进溪水之后,却使一溪沸腾?
对这种情景,她似是不经心、不觉意,又似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似的。
反正,她在磨刀。
她天天都是这样磨刀,以风、以云、以水、以花。
只不过,有时她以敌人的血、仇人的肌、恶人的骨骼来磨;有时,她以大地为砧,苍天为炉,淬练这一把像她脸色的刀。
她更有她磨刀的方法。
她更有她用刀的方式。
她已自成一派。
她的刀也自成一家。
人生如梦。
刀光若梦。
——一刀还酹江月。
她已觉来梦梦了。
远处,几缕烟云,慢慢结成一朵小小的云,冉冉变化、舒展,飘忽不定。
她仍在等。正如这几天,这儿的天空一定会逐渐结集成为一朵结结实实厚厚重重的大云一般:他一定会来,迟早会来。
她那捋起袖子的手,一如水般纤柔,一如刀样苍白。
溪水像眼泪的河。
河流千里唱着悲歌。
好的刀在水中,她的心在白茫茫处投无尽意。
大便是他的嗜好。
到了“樵虎堆”,他先蹲在地上,大了一个十分畅快的便,直到在清新的空气中布满了粪味之时,他才随便找几块枯叶干草揩了揩,步向“樵虎亭”。
脏。
脏不止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心思。
然后,他便看到那一团白云升起。
真奇怪。
这几天,这儿苍穹必然升起一朵大白云,难怪溪口那儿就叫做“云起坪”。
看到白云,他就想起了小时候一个老师,要他们把这一句:“白云长长长长长长长飞”读出顿挫来,那时,他怎么念都不通,看也不懂。
当然,后来他是念通了,原来不过是“白云长,长长长,长长长飞”,第一、二、三、五、七的“长”字都念成“长短”的“长”,只有第四、第六的“长”字读成“成长”的“长”字,那一切不就豁然而通了。
原来就是那么简单。
自然,他因为受不住老师的斥骂讽刺,而且骂他太肮脏污糟,他就趁老师孙夫子在如厕大便的时候,用筷子把他连戮了十七八个窟窿,死了,临死前还迫他吃满地的粪,还要他说出这句“白云飞”的“长”字破解法,然后才推他入粪池了决。
这就开始了他的杀人生涯。
他现在也要去杀人。
所以他敲敲门。
——要杀人前,先敲门。
他敲门的地方,叫“樵虎亭”。
那是一家小酒帘,能做几道野味,能炒几道小菜,地方很旧,也很简陋,但绝对不小;因为这是野外,接近嫩江一带,靠近“白发溪”渡头,就只这么一家野店,一向属于三不管地带,店家这儿,专做渡客生意,这片酒帘,随他高兴要开多大都可以。
——只不过,就要看有无人前来饮食、投宿而已。
现在这个时候,一向是野店无人时。
舟子在店后斜系。
他知道这野店是一个红发胖子开的。
胖子复姓东方。
他是个外来人。
“外来人”的意思是说:不属于洛阳人氏。
他是“外来人”,不过他的夫人却不是。
——老板娘复姓“诸葛”,闺名叫詠辉,嫁给东方老板,是新近的事。
他们夫妇俩还生了一个孩子,约四五岁大,另一个,则仍在腹里,约六七个月。
他们有一个伙计。
——这个伙计,听差听使,不管砍柴、送货、采购、搭棚、生火、打水,全由他一手包办。
伙计不知姓名,有点傻愣愣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会家子,名叫“阿弹”,谁也不知道他的姓名、来历。
这就够了。
——既不知姓名、来历,就得死。
杀对了,那就是杀对了。
杀错了,那有什么打紧——一条人命而已。
反正,他真正要杀的“正点儿”,也不是他们。
所以沈凄旋打定主意,敲响了门扉。
——店里的人当然不知道,那是死神敲门的声音。
门本来就是开着的。
这本来就是一处酒帘,虽是野店,但决不是黑店,本来说打开门口做生意的,只不过因为江边风大而劲急,故常把门扉掩上而已。
——这就是了,他们也常常作这般“闭门会议”的。
他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在开什么会,但这些参与过会议的人都得死。
这是他所接到的决杀令。
其中有一个人是一定得死的。
方邪真。
他今天来到这儿,就是为了要执行这个指令。 


  
第二回 要钱要命
 
打开门的是那小伙计。
这伙计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小伙计都是这个样子。反正,有客人来,他也没多赚,没客人来,他也不亏着。担心天刮风地淹水客人不来那全是老板和老板娘的事。
所以分才是小伙计。
小伙计一直是小伙计,就是因为他有这种想法。
“还做生意吗?”
小伙计阿弹,在打哈欠。不,应该说,边打哈欠,边伸懒腰,边点头。
——点头,这是最“顺便”和“虚应事故”的一圜。
沈凄旋却“顺便”往里边张了一张。:
老板在。
老板娘不在——大概在厨房;屋后有炊烟。
客人不多。
只一个。
这客人看似采薪汉,又似名小商贾,下颔一颗大痣,左唇一颗小痣。
——“牛头”不在。
他没来。
他只看一眼。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他已迅即有了结论:
这是个下手的好时势。
要下手,一切都很好控制。他知道东方老板是很有点武功底子,并且很可能便是年前绝迹江湖的独行大盗“轻燕铁拳”——人简称为“轻铁”——的东方德,诸葛詠字同上)辉恐怕也不是寻常妇女。不过,对他而言,都很好解决。
问题在客人。
客人难以控制。
——万一,他杀的时候,野店中有些客人是惹不得、不该招惹的:倒不是他们武功高,武功再高他也可以轻易收拾,而是有些人例如像武林中有头有面、朝廷中有权有势、地方上有名有利的人物,他可不想一并诛杀,而且,就算他照单全杀,大当家和老大查究起来,也不好交代得很。
——他的组织,是只杀要杀的人,无意思要多结仇家;只是,一旦结怨,那就斩草除根,不惜杀个鸡犬不留。
这就是“秦时明月汉时关”的特色。
他也很有特色。
他是个杀手。
他本来就有很多个名字:化名。
——一个好杀手最好不要太出名,因为出名就越容易让人留意,而一个好杀手一定会建立他独特的杀人风格,有风格就露痕迹,有轨迹则易防范,一旦让人有了提防就容易失手。作为杀手,失手的代价很高,也很大,往往结果就是:
死。
他可不想死。
他虽然喜欢杀人,但他跟平常人一样,更喜欢活。
——希望活个长命百岁,百子千孙。
不过也很难教一位好杀手不建立自己的风格,正如人很难没有自己习性一样:就像吃一顿饭,喜欢先挟菜肴?爱吃肉还是蔬菜?惯挟饭还是扒饭?饭前喝汤还是饭后?爱不爱吃咸?喜不喜吃辣?嗜不嗜甜?常不常饮酒?总有个习性。
他的特性就是“慢”。
对他而言:杀人是一大享受,他得要慢慢享受。
他这点特性,使他成了大名,何况,他也长相特别:
他的脸特别长。
——是谓“马脸杀手”。
他跟“牛头杀手”袁煎炸在“秦时明月汉时关”是“一对门神”,也是武林中的“地狱使者”:
牛头马脸。
现在这个“阎王使者”,已来到“樵虎亭”门前。
可是小伙计仍不知道。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眼前的是个“狱卒”:带他去地狱的使者。
他不知道这是他一生中最后一个哈欠,也是最后一次懒腰。
所以他一面伸懒腰一面问:“客官,请里边……”
说的有气无力。
有精无神。
沈凄旋笑了。
这一笑,更觉得他脸长,长得真像马的脸。
他一笑就出手。
嗤的一声,峨嵋分水刺刺中了阿弹腰间的穴位,他一脚踢开了他,当他就像一口破布袋,再掀帘窜身呼地进入了屋内,那老板马上警觉,叱道:“什么人——”
沈凄旋一跃而至柜台前,峨嵋分水刺在中指间呼呼旋了几个圈,喝道:“道上兄弟讨盘川,要钱要命任君择……”
掌柜的东方德一听,以为是草寇劫掠,登时宽了心,摇手叱道:“你老哥也不打听……”
话未说完,沈凄旋已欺近。
东方德发现不对劲时,沈凄旋已出手。
他马上还手。
他身法轻。
他出拳重。
——一般山贼流寇,二三十个还不是对手。
可惜对方不是山贼。
也不是流寇。
他是杀手。
而且是“马脸杀手”。
——“要钱要命”只是他故意在口头上造成的错觉。
如果他知道来的是绝顶高手,他就会先求稳守,再求逃脱,而不抢攻反击了。
这样一来,就不易一击得手。
沈凄旋的目的是要对方疏失、低估。
现在他的目的已达到。
当东方德知悔时,已失去了悔过的机会:他的峨嵋分水刺已刺倒了他。
他倒地时,店里那客人正在溜,已溜到了门口。
“嗖”地一声,沈凄旋已到了门口,刚好截住了他。
这人一呆,脸上两颗痣,几乎都吓得掉落下来。 


  
第三回 不要钱不要命
 
“你要干什么……”那小商人吓得颤手跺脚,“你要钱,我的褡裢在桌上,有一些……你……好汉放我一马、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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