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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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破阵-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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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只有三个字。
然后他再加了更有分量的一句:“小绝已死,你年纪不大,可做我接班人。”
这一番听得回千风心里轰的一声,也炸了他心中的一阵感动。
感动的是回老总那么重视。
据他所知,回百应很少这样盛滉人,也很少说这样感情充沛的话。
——回老总一向是个很硬朗,甚至很刚烈、很暴戾的人。
惭愧的是他有一度在京城里成功替“妙手堂”谈成了几件大事、奠定了基础、找到靠山之后,跟王相公谈得投契时,受他倚重,几乎就跟“要钱要命”和另一高手决定伺机而动、取而代之——说穿了是背叛、谋反,幸好,没真的那么做,不然,就辜负了回总对自己这一番盛情和重用了。
回千风觉得有点哽咽。
他虽然一早就跟随回百应的父亲创帮立堂,立下汗马功劳无数,但回亿雨殁后,他依然在“妙手堂”鞠躬尽瘁,他不是没地方可去,也不是没有别家别族伸手招揽,而是他对回家有一份特殊的感情,深厚而难以割舍,再加上他认为别个世家对他招手,旨在“挖角”,为的是要打击“妙手堂”回家的嫡系人马,而不是要重用他——一人,就跟花草树木一样,一日离开了自己的根本泥土,能有他容身之地、发展之机吗?
所以他不走。
——也不是完全不想离去,至少,他也萌出过这种念头。
他甚至觉得这掌大权的“世侄”,对他这劳苦功高的“元老”,不够尊重和礼待。
他自己也承认这一点:他怕回百应,甚至还大于他对回百应父亲回忆雨。
——毕竟,“天狼煞星”回亿雨跟他可是一齐打天下、打出江山来的,曾经并肩作战,甘苦与共,所以有话好说,万事好商量。
可是回百应不是。
他甚至不晓得回百应心里是怎么想——只知道这“老总”很厉害。
谁要是小觑了他,都不会有好下场:甚至马上就得“下场”。
所以回千风在感动之余,一样也感到不安;他除了因感激而哽咽之外,也有点鲠骨在喉:
“我不是个最恰当的人选。我怕会辜负总堂主的厚望。十多年前,游、池二家因要争取‘洛阳王’温晚的信重,互相狙袭,池家失利,向我们求援。雷老二反对插手,让他们互相消灭。铭老五力主另外奇兵出击葛家。我们主张游、池二家一个都不放过。我们各执一议,结果铭老五跟我扯破了脸,最后您一怒之下,把他逐出门墙,最后听说死于‘千叶山庄’司空见冠剑下。”回千风不吐不快,愈说愈快,“光是这事,就可看出堂里的人,不尽服我。我无法领导大家。”
回百应只沉声道:“那是铭五他容不下人。”
他咕哝了一声,嗤地吐了口浓痰,才说:“主掌‘妙手堂’,一得要是回家的一员,才不致大权旁落。二是要有过去创帮立堂,捱穷抵饿、流血流汗、刮风抵雨的共同历练才符合资格。而且,也不许太老。‘回家五绝’中,就你和铭五的年纪最轻,我万一有个万一,你当可接掌大权——电老三若在,我还怕他不服你,但他现在也……”
忽然说不下去了。
纵是暴龙,也有疲乏的时候。
回千风眼里已流露了同情之色:“……如果小绝在,我当全力扶持他继承大统。我觉得我难副众望。”
回百应忽然截断:“但小绝已死。他丧命在‘兰亭’池家的阴谋布置下。”
回千风也恨声道:“所以,‘池家兄弟’也最可恨。”
回百应同意:“十分可恨。”
毕竟,丧父之耻是多年前的事,但丧子之痛却是新伤近患。人,很少不注重亲情的,但多也因一己之私,对父母报恩回馈之心总比不上对子女的舐犊抚育之情来得强烈。
回千风索性把话说到底了:“因此,‘兰亭’池家也决不可放过,还应说排在第一位,先行剿灭。”
“是的,”回百应道,“他们用卑鄙手段出卖叛逆了林凤公才得来的家业,决不能永得。不过,咱们的敌人的确太多了,得要沉得住气,一个人够强,无疑可以消灭另一个敌人,但要一口气消灭全部敌人,到头来,只有给敌人联合起来消灭的份罢了。”
回千风终于说出了他的忧虑:“林凤公死是太信任他手下大将游卧农和池散木,才致遭自己人暗算身败人亡的——总堂主对我太推崇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回百应一双虎目发红,盯着他,没有表情。
这时候,没有表情只怕就是最可恨的表情。
回千风只好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不光是我’,就算回总最近特别着意大力扶植的林乃罪、招展书,以及后起之秀、各路外援回送灯、刘晴虎、卜易生、余开花、一奸大师等人;……都不应太过信任倚重,一旦又有一次林凤公阵前倒帅事件,那就内优外患,尽管回总堂主天生英明,力能与天地搏,气足以降龙伏虎,群雄莫不俯首屏息,但这种变生不测,祸起萧墙,还是要慎防慎惕的好。”
这就是回千风的“忧虑”。
他怕回百应会这样“想”他,他只好豁出去,先行说破。
说出来,反而“舒服”些。
“我们不得不把武林过去发生的事作个计较,”回千风说穿了就“爽落”多了。“这好比以青史为鉴,可以避免重蹈覆辙。”
好一会,回百应才说话。
他的声音很沉。
沉着。
——但不是沉重。
但也很诚。
诚恳。
——通常一个那么暴烈的人很少会那么诚恳的说话:
“你这样跟我说了,可见坦荡,不贪恋权势,不枉我信重你。”
然后,他顿了一顿。
谁都以为他有更重要的话要说。
连回千风都正倾耳听。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话该不该说?说的对不对?回百应听了之后,会勃然大怒,还是对他生疑,抑或是认为他不知好歹,自找麻烦,从此便不重用他,但他仍是觉得,还是把一切疑虑说出来比较好。
至少,先小人而后君子,比较好。
——就算因而失去了日后总揽大权的机会,也好过知情不告,日后生隙。
像回百应这种人,一旦对你有了怨隙,那就肯定得祸亡无日了。
他可不想与回百应为敌。
他宁可离开他。
所以,他表态了之后,要看回百应怎么个反应。
没料到,把话正说到了一半的回百应,却大大的、长长的、深深的打了个呵欠。
那一个呵欠,简直不但是“我爱夏日长”,还“吾恋秋阳爽”得很。
澼也不是在这时候嘛。
这一刻,回千风也不知自己那番剖心剖肺好心肠的话,到底是因受重视和不被重视而生气还是啼笑皆非的好。
无疑,回百应在这时候,居然打了个呵欠,是很有点令他泄气。
因为对方并不紧张他很异疑的症结。
回百应这呵欠漫不经心,但毫无疑问的,也很沉得住气。
打完了呵欠,回百应才睁着眼,有点没好气的瞪着他,带点困意的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说应该受历史教训,应以武林轶事为省惕;”他懒洋洋的道:“我肏你茶果花树的妹子!你可记得二十年前‘一王三府’中还有葛府葛寒灯遇上叛变的事?” 


  
第二回 要沉着应战
 
“记得。”
回千风知道回百应已听进去了。
他其实最不愿意的就是回百应听进他的话:因为如果采纳了,他的机会就消失了。
他一生中已多次为了对自己人“诚”而失去“良机”(当然是只对自己人,对其他人,尤其是敌人,他才不会授人予柄,也不会蠢到让敌人洞悉自己的心意和秘密),连他们最爱的人,也因而放弃了自己:他已发誓不作这种蠢事——然而非常明显的,他又犯上了一次。
“那你说说看,”回百应又用他那张青筋如小蛇般粗、贲起苍老树盘根的大手,托着他那热带丛林似的乱髭盘踞的大腮,饶有兴味的问,“葛寒灯遇上的是谁的背叛?”
“‘飞愈太保’公输猿犬。”
“葛寒灯也没有提防这个他一手栽培的人,是不?”
“是的。”
回千风回答得有点痛苦。
这话题本来就是由他引起的。
没办法,到这地步,只有面对。
“可是,”回百应张开了他的血盆大口,用两只指头去掰他那一颗已显松动的左边臼齿,语音含糊的道,“一灯独明’葛寒灯在那一役,却不似‘天下不可无此公’林凤公一般,倒了,下来,他没有倒.是不是?”
“是的。”
回千风的眼睛死了。
“你可记得他没彻底崩毁,反败为胜的主因?”
回百应已弄得一手是牙血。
“司空剑冠。”回千风心头忍不住赞叹,不光因为“五大皆凶”司空剑惯,而是因为发现他眼前的“老总”依然清醒,仍然精明、悍然神武,且明察秋毫、来路明晰、心细胆大,“他没有背叛葛寒灯。”
“应该是这样说,”回百应满嘴是血的纠正了他,“司空剑冠非但没有叛变,还在‘千叶山庄’庄主葛老头儿适逢变生不测之时,出手帮助了他,平息了内乱!是也不是?”
“是!”
“所以,重用一个人,眼前就有两种后果。”回百应好像觉得已掏挖得差不多了,遂抽出了指头,就明刀明枪的在衣襟上揩了揩,连血带牙垢就此抹去了,道,“一种是林凤公的下场,他所信任的池散木和游卧农背叛和杀害了他;一种是葛寒灯的结果:他一手扶植的公输猿犬出卖造反,但也是他大力栽培的司空剑冠却替他平息了内乱、解决了叛徒,制裁了仇敌。”
“是的。”
“你会是司空剑冠?还是公输猿犬?”
“我……”
“你不必回答——你也无法回答,但答案却在我心中。”
“总堂主英明。”
“我也不太英明,只不过也不蠢。我决不会为了世上有公输猿犬这种人,而放弃重任司空剑冠这等好帮手。”
是……”
这一次,回千风只觉喉头一热,连眼,也模糊了,脑门也哄的一声。
——本来一身本领、满腔热血,就是交付识货的人!
“现在我再问你一次,如果我们要趁‘洛阳王’旧主刚去,新主未定之际,奠定‘妙手堂’回家宗主大业,你倒给我说说看,要先向谁下手?如何下手?”
这个问题分两个层次:
——要先向谁下手?
这是第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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