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羽·赤炎之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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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羽·赤炎之瞳-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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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天为证,若违反誓碑上的三条约定,天人共诛!”
那是一句没有感情色彩的陈述和警告,听起来却彷佛是诅咒。
宰辅长眉紧蹙,沉默了良久:“那么,陛下想要从哪里先下手?”
“还不知道,先让朕想一想吧。”白帝忽地笑了一笑,“明天是海皇祭了,老师不跟我去一起去叶城么?殷仙子的舞姿可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啊……”
“微臣老了,”宰辅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而且白帅的女人,怎敢觊觎?”
“哦,倒也是……”白帝自嘲地笑了一下,“墨宸倒是比朕有福气。朕拥有了天下,他却拥有天下最美丽的女人。”
“陛下太谦了,”宰辅咳嗽了几声,“虽然流光皇后已逝,但如今后宫的丽容二妃均为绝色,兼之出身高贵,又怎是青楼女子可以相比的?而且,悦意公主也是出名的美人——”说到这里,彷佛知道失言,他顿住笑了笑:“如此说起来,白帅的确是艳福不浅。”
“悦意?别提那个令朕头疼的疯丫头了。”提起自己唯一的女儿,白帝却长眉紧蹙,“朕当初将她嫁给墨宸,也算是用心良苦,可她却完全不领情,简直……”
话音未落,暗夜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喊声。那个声音来自伽蓝白塔顶上,似乎是一个女子嘶声力竭的笑声和咒骂,伴随着金铁拖地的刺耳挂擦声,在塔顶上来回地疾奔。
“你看,又来了!”白帝不耐烦地蹙眉,“每夜都要发一回疯,从没有安生的时候。”
“公主的情绪一直不稳,”宰辅叹气,“一直用锁链锁着,总不是个办法。”
“不锁着还能怎样?”白帝用手拍击着王座的扶手,“一放她下了白塔,不出一个月,她一定又要千方百计地逃出去了——墨宸他虽不说什么,我这个当父亲的脸可搁不住。”
显然也知道昔年帝王家那些不能见人的秘密,宰辅也有些头疼地蹙眉,沉吟半晌,道:“陛下有试过告诉公主真相么?公主倾心的那个人早已别娶,她还在等什么?”
“当然不能说!”白帝冲口而出,“一旦说了,那还得了?”
宰辅笑了笑:“哦,原来陛下还是心疼公主的。”
“唉,毕竟流光她只留下那么一个孩子……朕也没有其他骨血。”白帝颓然坐下,喃喃,“而且悦意是朕赐给墨宸的妻子,一旦出事,怎么和墨宸交代?”
宰辅无声颔首,默不作声地吸了一口水烟,又长长地吐出,似乎那烟雾里有什么令人心旷神怡的力量,让苍老的脸在那一瞬竟然皱纹尽舒,神光重现。白帝极其尊重这个授业恩师,居然不敢打断,只是在一旁静候。
许久,宰辅睁开了眼睛,将手伸了过来。
白帝愕然看着那只苍老如枯树皮的手在他眼底下摊开,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枚丹丸,黑色里夹杂着一点点金屑,香味浓郁沉厚——宰辅将那枚药物呈给白帝,悠然道:“这黑甜香如水即融,服之令人忘忧,真乃神物。”
“黑甜香?”白帝一怔,一时没明白为什么臣子忽地说到这个上来。
“那是中州过来的药,据说是用天竺的阿芙蓉提炼而成。每次服用一枚,便舒服如神仙,翩然忘忧,想不起任何烦心事。”宰辅悠悠然吸着那一管水烟,语气微妙,“公主夜夜不能安睡,此药十分对症。”
“哦!”白帝终于明白了过来,看着宰辅的手心,眼神却有些复杂。
“这不就是迷魂药么?”帝君喃喃,“吃了后变得浑浑噩噩,连个婴儿都不如。”
“婴儿起码是听话的,不会令帝君难堪。”宰辅淡然笑了笑,将手收回,“既然帝君不忍心,那恕老臣冒昧。”
他叹了口气,收回了手,将药握回呃手心。
“不——”白帝蹙眉,俯过身,握住了他的手腕,忽地抬起头对着虚空发话,“寒蛩,替朕把这个黑甜香转赐给公主。”
随着那一声吩咐,黑暗的最深处有一个珠灰色的人影浮了出来,无声无息,彷佛一缕没有质量的魂魄——那是一个男子,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寒意,随着帝君的召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空旷的紫宸殿里,就像一个幽灵。
那个幽灵藏在暗影里,微微一躬身。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托着,宰辅只觉得掌心一阵风过,那枚黑金色的药丸忽地消失了。
那人将药拿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对着帝君点点头:“是黑甜香。”
白帝长长叹了口气,有些烦乱地挥了挥手:“去吧。”
那个幽灵躬身一礼,拿走了药,转瞬又藏回了黑暗。
宰辅素问默默地看着那抹来去无踪的影子,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光:这就是那个神出鬼没的影守,传说这个叫“寒蛩”的影守,剑技高绝,当世罕有对手。当白烨还是二皇子时,便将其收在身侧的心腹,多年来一直形影不离,就算是临幸女人时也守在暗里。
那就是帝君的护身符,是除了他和白墨宸两大肱股大臣外,最后的底牌。
“已经三更了,微臣这把老骨头实在是撑不住了,只怕又要睡到日中才能回过神来。”宰辅拱手告退,苦笑,“明日的海皇祭不能奉陪,望陛下饶恕。”
“嗯,老师一贯不喜热闹,不去便不去吧。”白帝挥手,“早些安息。”
重臣告退离开,紫宸殿重新陷入了沉思。黑夜里,遥遥地,白塔顶上那个铁链声和怒骂声显得更为刺耳,白帝侧耳听着,眼神不停地变换着,时而暴戾,时而犹豫,时而悲伤——片刻后,只听身周风声微微一动,却是那个幽灵般的影守去而复返,声音枯涩平淡:
“公主服了药,已经安静了。”
塔顶上和大殿里一起重新沉寂了下去,再无声息
白帝十月十五日,海皇祭。
当日云开雨散,碧空万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果然是海皇苏摩在天之灵保佑,数百年来,十月十五这一日从不会下雨。
碧落苍茫水连天,此中血泪与谁言?
千年未消海皇恨,一夜涛声到枕边。
十月十五日的大潮出现在九百年前乱世初定之时,此后数百年,来自碧落海的怒潮一年一度准时的造访叶城,壮观无比,堪称奇迹。
有人说,是因为那个鲛人皇帝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陆上的女子,在死后还一直念念不忘,所以才化为潮水一年一度的造访云荒,回到恋人所在的土地上。
为了缅怀曾经共同对抗沧流帝国而牺牲的同盟者,光华皇帝下令每年十月十五日在南方入海口的叶城举行盛大的“海皇祭”,还酹碧海,共同悼念百年前为了驱逐冰夷而牺牲的两国战士,重温昔年“空海之盟”的誓约。
数百年后,战争的影子逐渐消失,十月十五的海皇祭成了云荒最热闹的节日之一,吸引了各方甚至远自碧落海和中州的客人。“叶城观潮”成了云荒的一景,和北陆的“仲夏之雪”,西荒的“雪浪之湖”,南迦密林的“通天之木”并称四大奇景。
镇国公慕容氏家族掌管着这个云荒最富庶的城市,每次的海皇祭都办得隆重无比,此刻
望海楼下的广场上搭了临时的集市,设有百戏台、角斗场和歌舞馆,重金邀请了整个云荒最顶尖的歌姬舞者、杂耍艺人和角斗士。
大潮尚未来临,各地前来的百姓在台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个个伸长了脖子。
斗唱刚过,红袖楼的傅寿姑娘以一曲《潮汐》,力压胭脂痕新出的歌姬越素女,依旧夺了头筹。周遭人一片叫好,一曲未毕,台子上便落满了抛来的彩头。傅寿盈盈敛襟谢礼,眼神在人群里扫了一遍——然而在簇拥的人群里,看不到那一张惦记着的脸。
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九爷,果然自那夜之后便消失了踪迹。
难道是真的被慕容大公子胁迫,不得不离开了叶城?
她黯然地想着,有点担心又有些释然,转身下了台。等一下还得赶快换了妆扮,去码头看夜来的演出——年年都要唱的那一出《魂归》,夜来她自然是扮演白璎郡主的不二人选,只是不知道今年选出来扮演海皇苏摩一角的,又是哪一个?
这边斗唱结束,戏班优伶纷纷准备离开,接下来是百戏杂耍。
那是西荒人的专长。只见丝竹歌舞方歇,转瞬便换上了全新景象,披着皮裘挥着马鞭的年轻汉子轮番走到场地中间,表演惊险之极的吞刀吐火节目,一派大漠风情。
“好!”一个少女混在人群里,踮着脚尖往里看,声音比男人还响亮。
她不过十七八岁,容貌明媚,气质爽朗,脖子里挂着一个古玉项圈,玉被雕刻成一对翅膀的形状,合拢在一起,随着她的蹦跳在颈中摇晃。
这个少女虽然凑热闹看了一场又一场,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停地踮着脚尖左顾右盼,似乎在人群里寻找着什么人——不远处是一大排的百姓,正排着队在领取着什么。她好奇地过去一看,却是镇国公府的仆人们正在给那些来自遥远中州的同族派发一种叫做“粽子”的食物,精致小巧,浑身青碧,作为海皇祭的节日礼物。
这几百年来,从万里之外迁徙来云荒的中州人一直受到压制和排挤,就连海皇祭这样的盛大节日,也不得和空桑人平起平坐地参与,多半被阻隔在外围——所以作为同样是中州人的镇国公,为了安抚民心,才会拿出故乡的食物来散给贫苦的族人吧?
“来来来!城主说了,大家随便拿!”镇国公府的人不停吆喝,双手不停地将粽子发出去,“今天是海皇祭,大家一起吃,见者有份!”
“不是中州人可以拿么?”少女看得兴起,忍不住探过头去问。
那个仆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一个不是中州人的少女会过来凑这个热闹,犹豫了片刻,便笑了笑:“那当然!只要姑娘不嫌弃——很多人不爱沾中州人的东西。”
“谢啦!”少女不客气地拿起了一个,一口咬下去,不由哎了一声。
“这位姑娘!”负责分发的仆人忍不住地笑,看着她,举手示意了几下,“喏,这个东西,要先剥了外面的箬叶才能吃!”
“噢……”少女恍然大悟,三下五除二地剥开,又咬了一口,然后啊了一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原来中州人所谓的粽子,就是糯米做的饭团,里头是肉和蛋黄做馅,外面裹了一层青绿色的箬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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