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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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 第4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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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众人听了弄璋之喜,无不大喜。当下诸人以茶代酒,各自上前道贺,场面登时热闹起来。

左从义、石凭、黄应等人与伍定远都是老相识,不少人驻扎过居庸关,便各自坐下闲聊,述说北疆局面。伍定远唤来家丁奉茶伺候,艳婷也亲捧点心招待,几名英俊军爷见她貌美如花,温柔婉约,待人十分客气周到,一听此女尚未嫁人,不免存了妄想,纷纷要伍定远引荐。伍定远如何愿意心上人坠入虎口,自是哼哼哈哈胡混,双方用尽法子推拉扯。

众人正笑闹间,家丁又来秉报:“老爷,门外有位客人求见,说是您的同僚。”

伍定远微微一怔,柳昂天不请自来,已让他大为意外,岂料还有外人过来?当即问道:“是哪位贵客,可曾问过?”那家丁道:“那公子说姓杨,是兵部的文员。”

姓杨的公子多了,可既要认得伍定远,又要在兵部主事,说来便只有那个人了。听得此人过来,卢云自是心下一凛,伍定远则是神情凝重,厅上众人全数变色,一时俯首帖耳,都在窃窃私语。那家丁有些着慌,忙道:“老爷,要让这人进来么?”

伍定远深深吸了口气,挥手道:“快快有请!”

※※※

柳门四少,观海云远,这位排名第一的大将终于现身出来了。

自七月初一战败后,无论怒苍远走,粮草被烧,还是师父惨死,这位“代征北”始终没有现身。方丈寻他,皇帝找他,任凭天下人议论纷纷,这位中军统帅依旧音讯全无,好似他已羽化成仙,世间俗事与他再没瓜葛。诸人想起达摩院里的疑团,无不留上了神,卢云与伍定远更是全神贯注,不知有多少事想问他。

脚步声缓缓响起,众人从厅门望去,只见院中行来一名公子,此人身穿白衣,腰悬长剑,正自侧望满园芳华。秋日斜阳映照,更衬得他肤色极为腻白。“柳门二将,文杨武秦”,此人形貌尊贵,俊美中不失端凝,正是“风流司郎中”到来。

石凭抢先站起,便要过去询问,柳昂天见状,当场咳了一声,左从义会意,赶忙拉住,示意石凭坐下。众人本有要起身的,一见柳昂天心意如此,便又全数安坐不动。伍定远身为主人,自须迎接,他行到门口,拱手叫道:“杨郎中,里面请吧。”

杨肃观远望园中的花草,听了叫唤,便缓缓转过头来,向伍定远颔首。伍定远见他兀自站在院中,忙行向前去,道:“侯爷恰在府里,杨郎中难得过来,一块儿喝杯茶吧。”说着伸手肃客,示意杨肃观进厅。

杨肃观摇头一笑,道:“不速之客,不必进去了。”伍定远听了这话,不免心下一凛,正要说话,杨肃观已岔开话头,他手指园中花草,微笑道:“这些花木修剪得不坏。不是么?”

伍定远颔首道:“是啊。一个西凉老乡打理的,挺勤快。”他拉着杨肃观的手,又道:“大家都在屋里,来碰个面吧。”伍定远把话说了两遍,眼看人家如此诚心,杨肃观自也不好推却,当下作揖道:“不速之客,给您添扰了。”

二人行礼如仪,先后进厅。风流司郎中久未现身,跨门入户,第一个见到的便是韦子壮。杨肃观官场八年,从来礼数周到,当即含笑拱手,道:“韦护卫,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韦子壮哈哈笑了笑,打了个手势,却没多说什么。

杨肃观含笑作揖,道:“一会儿与您喝茶。”他脸上挂着笑容,一路拜会柳门诸将。众人表情不一,左从义微微颔首,石凭欲言又止,那黄应却是心直口快之辈,他慌忙站起,大声道:“杨郎中!你上哪儿去了?大家都在找你……”话声未毕,左从义已一把扯住,将他硬拉回座。黄应虽不机灵,毕竟也是官场混出来的,一看情况有异,便也不再吭气。

厅上众人避之唯恐不及,场面颇见尴尬,杨肃观却无不适之感。他行向柳昂天,来到面前三尺,躬身道:“卑职肃观,参见侯爷。”

风流司郎中,柳门排名第一的大将,此时躬身谒上,柳昂天自不能置之不理。只听笑声爽朗,激荡厅心,听他道:“好孩子啊!看你黑炭也似的,却是谁把你捡回家的啊?”众人听了这话,无不感到愕然。凝目去看,却见征北都督笑吟吟地望着一名孩童,不住逗弄嬉戏。那孩子却是伍定远的义子崇卿。

满场鸦雀无声,杨肃观自也无语,只凝视上司与儿童逗弄玩闹。只听崇卿大声回话,道:“回爷爷的话,是爹爹把我带回家的!爹爹武功天下第一,爹爹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

柳昂天笑道:“好孩子,懂得孝顺啊。以后爷爷看在你的面子上,专门提拔你爹爹,你说好不好啊!”崇卿欢容道:“好啊!爷爷你可不能耍赖!”

爷儿俩有说有笑,只是从头到尾,柳昂天没有看过杨肃观一眼,好似厅上没有这个人似的。杨肃观静静听着,似乎若有所思。他二次躬身,拱手道:“下官肃观,拜见侯爷。”

柳昂天却没回话,只见他面向崇卿,笑道:“乖孩儿,替我取水来。”杨肃观心下一凛,伸手去取茶碗,却在此时,那崇卿抢先了一步,看他捧着茶碗,稚音道:“爷爷!水来了!”

柳昂天哈哈大笑,道:“乖!还是崇卿懂事!”当下咕噜噜地牛饮,模样颇为快活。杨肃观面色却甚平淡,看他仪表如常,眉宇间一无伤心,二无烦恼,好似玉石雕成,无血无泪。他向柳昂天躬身行礼,自行转过身来,便要在厅上找个位子坐下。

大批武官入厅,花厅早已座无虚席,杨肃观目光掠过,却无一席之地让他安坐。众人与他目光相接,各自别开了头,除了柳昂天与崇卿有一句没一句的对答,其它别无声响。

杨肃观自来泰然自若,从未有过失态,眼看情势若此,却也不嗔不怒,当下便要离去。便在此时,却有一人行到面前,拉住了他的手,温言道:“杨郎中,许久不见了。”

杨肃观凝目去望,只见来人长方脸蛋、剑眉星目,正是卢云。山东经生刚正好直,柳门中人越是弃杨如敝履,他越是要出头。当即搂住杨肃观的腰,将手摆向自己的位子,沉声道:“坐!”

杨肃观听得说话,却只不言不动,并无就坐之意。

卢云握住他的手,皱眉道:“坐吧,别老杵着。”

顾倩兮也站起身来,柔声道:“是啊,快来坐下喝茶。大家好久不见了呢。”

杨肃观低头望地,一时之间,嘴角抽动,眼眶竟似红了。卢云认识这人也有几年了,从没看过他有半分失态,不由心下一惊。便在此时,杨肃观已宁定如常,他向卢云看了一眼,附耳道:“卢云,谢谢你。”反手拍了拍同侪的肩头,霎时袍袖轻拂,便自掉头离开。

伍定远忝为主人,怎能任他如此离去?当即追了过去,喊道:“肃观留步!用过饭再走不迟啊。”

脚步方动,却被人拉住了,他转头望去,却是韦子壮。伍定远不知他为何阻拦自己,忍不住急道:“韦护卫若还有事,可否一会儿再说?”韦子壮摇头道:“你别追了,没有用的。”

伍定远沉下脸来,反问道:“什么叫没用?你们从头到尾不理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韦子壮听他说开了,倒也不必隐瞒什么,当下耸了耸肩,叹道:“什么意思?你还不懂么?他已经垮了。”

伍定远浓眉抖动,往后退开一步,苦笑道:“垮了?”

韦子壮叹了一声,不知该怎么说,却听堂上一声长叹,一名老者缓缓起身,喟然道:“定远啊定远,你要帮他,就别在这节骨眼上和他牵扯。朝廷上下都说天绝僧害己误人,杨肃观不堪大任,少林寺徒有虚名。他若还想保住官职,这几日定要闭门思过,想清楚如何向皇上交代。你现下缠着他,不免让他分心,于人于己都是不好。”

伍定远微微苦笑,柳昂天收留自己,保举为官,乃是生平头号恩人,自也不好违背他的意思。伍定远满心寂寥,转头便往卢云看去。两人目光交会,心意相通,霎时一同点头。

卢云袍袖一拂,转望顾倩兮,却见顾大小姐微微一笑,也是点了点头。

厅上诸人喧哗如故,卢云出门相送,却也没人阻拦。看柳昂天逗弄孩童,左从义、石凭喝茶谈心,谁不是神态悠闲。顾倩兮看在眼里,自是暗暗感慨世态炎凉。正要起身告辞,忽在人丛中见到了一个身影。

人声语嚷,那少女却只躲在厅柱之后,偷眼往门外瞧着,看她双肩轻轻颤动,想来也是个重情的人了。

※※※

卢云本是义气之人,心之所至,哪管旁人背后议论?何况头上有位尚书岳丈,便算惹得柳门众人不快,自也挺得过去,当即跨门出厅,追了过去。他赶出门去,却见园中仅一名老园丁守在道旁,并未见到杨肃观的身影。卢云慌忙上前,问道:“这位大叔,方才一名白衣男子匆匆出府,您曾否见到?”

那园丁低头垂手,好似耳聋一般,直到卢云把话说了两遍,方才抬起头来。

夕阳映照,只见那园丁六十来岁年纪,一张脸孔苍白无血,眼中满是沈郁之气。他看了卢云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对他的问话毫不理睬。

卢云愣住了,道:“老丈,适才一名公子走出门来,您有见到么?”那老人好似聋了一般,尽管卢云三次来问,仍是爱理不理的神气。卢云啧了一声,颇见不耐,霎时伸手去摇。

手指才一碰上臂膀,那人身子一震,手中镰刀坠到地下,他转头望向卢云,眼中满是怒气。卢云见他神色凛然,一时心中竟是有些害怕。他往后退开一步,不由自主地拱了拱手,道:“对不住。老丈不理我……所以我就……我就……”

那人目光缓缓从卢云身上移开,低头道:“不打紧,郑年岁已……”他咳了咳,顿了顿,改口又道:“郑某年纪老了,发苍视茫,力乏耳背,听不到说话,还请爷台见谅。”

卢云呆了半晌,心道:“这园丁说话好生文雅。”看这老人眉清目秀,气宇不凡,别要也是个落第秀才出身,回想自己当年不得志,心中微生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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