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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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 第7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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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实在冷,吕应裳虽有内功护身,手指给北风一激,却也不免冻得僵硬。他低头呵着暖气,说道:“差大哥爷真辛苦了。这般酷寒天气,您还得冲风冒雪,当真是为国为民啊。”

那官差摇头道:“您言重了,乱世中糊口饭吃,谈什么为国为民?”听得此言,吕应裳不觉仰天长叹:“说得好啊,人生到头来,不就是‘糊口饭吃’这句话么?”

光阴匆匆,江湖弟子红颜老,想当年吕应裳身高八尺二寸,样貌极为出众,与傅元影,古梦翔,宁不凡并称为“华山四少”。如今宁不凡退隐,古梦翔跑得不知所踪,四少里只剩自己与傅元影。两人年过半百,各自娶妻生子,养家糊口,成了庸庸碌碌的俗人。

想当年吕应裳也是个上进的,日夜练武,只想练它个“天下第一”,谁知几年过后,却成了狂嫖滥赌的惯犯。他微微苦笑,侧眼打量那名官差,只见此人腰悬九环刀,手指骨节外凸,足见武艺不弱。只不知为和,这人的背却驼得极弯,好似负上了千斤重担。他见那官差模样如此可怜,不由起了恻隐心,忙道:“差大哥,您多大年纪了?怎还这般劳动?”

那官差叹道:“过了年,小人就五十五了。”

吕应裳咦了一声,看着官差老态龙钟,好似八九十岁人了,没想竟与自己同年。他细细去看那官差的脸面,不由又是一愣,只见此人虽是弯腰驼背,满头霜白,实则五官极为挺拔,竟是个天生做官的好样貌。

吕应裳早年也曾住过京城,人面极广,他越瞧越觉得此人眼熟,忙道:“这位差爷,敢问您贵姓大名?”那差人别开了脸,低声道:“免贵姓‘巩’。”

“巩”字一出,吕应裳立时“啊”了一声。看当今朝中第一巩姓之人,自属正统军“掌印官”巩志无疑。此人早年出身长洲,也是公门中人,想来八九不离十,这官差必是巩志的亲戚,方才给安排到京城当差。他晓得正统军是朝廷红人,忙拱了拱手,致意道:“失敬,失敬,原来大哥姓‘巩’啊,敢问您与正统军的巩参谋如何相称?”

“若林兄抬举了。”

那官差叹道:“小人不过与巩师爷同姓而已,岂敢高攀?”

“若林”二字一出,吕应裳更感诧异,没料到对方居然知晓自己的别字。他反复端详对方的五官,思索这辈子识得的巩姓之人,忽然间“咦”了一声,忙道:“等等!大哥以前可在宫里当过差?”那官差无意回话,只把脸转了开来,这会儿连脸面也不想示人了。吕应裳却不放过他,只转到那官差面前,细细端详之后,猛地双手一拍,大喜道:“我想起来了!尊驾就是‘御前四品带刀总护卫’,‘金吾前卫都统领’巩正仪巩大人!对吧?”

听得长长一串官名,那官差把头垂得老低,好似满腹辛酸,无言以对。吕应裳却是兴高采烈,看这巩正仪威名赫赫,景泰年间曾坐镇皇城,与“李扬鹰”、“秦仲海”并驾齐驱,合称御林军四大猛将,岂同小可?难得遇上了旧识,大喜便问:“巩都统,您以前不是金吾卫统领么,什么时候改行做官差了?”

正要追问内情,忽见巩正仪伸手拭面,两行老泪滚来又滚去,已是眩然欲泣。吕应裳吓了一跳,忙把寒暄话收了回去,低声道:“巩大人,听说……听说您在宫里当差时一个不巧,竟给丽妃诬为京城第一男子汉,后来……后来就给皇上调去守城门了,真此事么?”巩正仪心下一酸,把手挥了挥,有气无力。吕应裳更好奇了,追问道:“巩都统,听说您看守城门时到处追打丽妃,之后便给连降二十八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传闻可是真的么?”

“姓吕的!你有完没完!”巩正仪火了,霎时握紧九环刀,大怒道:“大家都是养家糊口的人,你这般讥笑于我,是何居心?”吕应裳慌忙摇手:“没有居心,没有居心,都统大人莫要动气,大家随口聊聊而已。”

听得“都统”二字没住口的送来,巩正仪更悲了,便将九环刀重重还入鞘中,正要洒下老泪,却听“隆隆”之声大作,背后一股尘烟席卷而来,听得有人提气大吼:“让路!让路!”

快马随后而来,随时会撞伤行人,吕应裳吃了一惊,忙侧身闪避,任凭对方过去了。

吕应裳眼力奇佳,虽只一瞬间,却见马上乘客腰悬金令,全副武装,赫是锦衣卫人马飞驰而过。他心下一惊,忙道:“大半夜的,怎么锦衣卫的人还在忙?”

巩正仪叹道:“岂止锦衣卫在忙?整个京城都还没睡哪。”

吕应裳心下一凛,忙来凝目远眺,这才发觉道路尽头竟有大批官差行过。诸人装束不一,或是旗手卫的捕快,或是都察院、大理寺的公差。他啊了一声,道:“这是三法司的人。巩都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可以说了么?”

巩正仪叹道:“都统二字,小人担当不起,总之吕大人欲知详情,这便随卑职来吧。”

这巩正仪虽说不复当年勇,举止间其实还藏着一股官威,吕应裳喏声连连,便也跟着走了。

京师治安以永定门为界,城内归旗手卫管辖,城外则由北直隶的“提刑按察司”统筹,总管直隶全省治安,麾下设总捕头一人,捕快若干,这巩正仪正是其中一名官差。至于先前见到的“三法司”,指得则是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等三处衙门。看今夜朝廷精锐尽出,连“锦衣卫”得人马也给调了出来,八成是在追捕什么要犯。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来到了东直门大街。巩正仪停下脚来,指着面前一处官衙,躬身道:“吕大人,这就请进吧。”

吕应裳抬头一看,但见面前建筑辉煌巍峨,却非按察司的寒酸破衙,不觉吃了一惊:“兵部衙门!这这咱们不是要去按察司么?怎么到了这儿?”

正要追问内情,猛听远处传来威严厉吼:“巩正仪!”吕应裳急忙转头,只见街角站着一名年轻人,身穿捕快服色,约莫二十来岁,和自己大儿子得礼差不多年纪。听他暴吼道:“巩老头!不过要你去请个人过来,怎地慢手慢脚的?给我过来!”

怒吼声中,巩正仪吓得浑身发抖,忙道:“吕大人,我我还有事要忙,您自己进去吧。”

说着走到街边前,自朝那年轻捕快躬身行礼。那捕快也真凶,明明年轻小伙子一个,却对着老人家破口大骂,只不知老巩又犯了什么天条,可千万别再给降级才好。

官差再降一级,便要扫大街,扫完了大街,还可以挑大粪。吕应裳怔怔愕然,正感慨人生无常间,忽然背后脚步声响:“若林,你也给请来了?”听这话声好熟,吕应裳赶忙回头去看,只见背后走上了四名男子,当前一个是官差,背后三人却手持棍棒,身穿紫云轩教头服饰,正是“崆峒三棍杰”到了。

这三棍杰乃是崆峒长老,一姓李,一姓刘,一姓汪,只因棍法出神入化,平日便给自己昵称为“李光棍”、“刘恶棍”、“汪神棍”。倚其嗜好,各有所长。

见得同伴到来,吕应裳不由松了口气:“你们也在这儿?可也是给北直隶衙门请来的?”三棍杰纳闷道:“什么北直隶?是大理寺的差人请咱们过来的啊。”

吕应裳讶道:“大理寺?”李光棍道:“是啊,咱们三兄弟本在喝酒围炉,谁晓得来了两个大理寺的官差,说朝廷有急事要请崆峒长老商量,便把咱们硬请了过来。”

吕应裳越发纳闷了,不知朝廷有何大事,居然大半夜地邀集华山、崆峒两派长老?莫非发生了什么刑案不成?正猜疑间,忽然想起儿子得礼情窦初开,近年来苦恋崆峒派小女侠黄巧云未果,一时之间,吕应裳浑身发冷,不觉“啊”了一声,惨叫了出来。

三棍杰讶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么?”吕应裳头痛欲裂,寒声道:“没……没事,我……我头有点晕。”养子不教父之过,大儿子吕得礼血气方刚,镇日里红着一张小脸,东张西望,专给弟弟们做坏榜样。想起黄巧云活泼开朗,颇有几分姿色,对男子又不懂得提防,倘若儿子一个冲动,居然把人家给玷污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三棍杰乃是崆峒长老,平日最是疼爱黄巧云,要是发觉自己的侄女惨遭毒手,定是“乱棍来打薄情郎”的场面。届时三棍其发,薄情郎没事,却难保不把薄情郎的爹活活打死。吕应裳浑身发冷,头痛难熬,正感呼吸急促间,忽然背后搭来一只手掌,温言道:“若林,你也来了?”

来人脚步轻微,竟是无声无息。吕应裳大吃一惊,急急转身过去,只见背后一人仪表出尘,仙风道骨,却是一名道士来了。吕应裳凝目去看,登时啊呀一声,长揖到地:“不知武当山掌教真人,元易道长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罪甚,愧甚。”

来人道袍单薄,双手拢袖,果然便是当今武当掌门,元易道长亲自驾临。他见吕应裳执礼甚恭,登时哈哈大笑:“若林可真见外了。什么掌教掌门的?大家几十年交情了,这般生分?”说着携住了吕应裳的手,笑道:“进去说话吧,外头多冷。”

说话间背后又走上了几个道人,全是武当弟子,一个个带着夜行刀,点穴勾,浑身劲装。吕应裳心下一凛,赶忙去看元易的腰间,果然也见到了一柄三尺青锋,正是大名鼎鼎的“武当三剑”之一:“太乙拂尘剑”。

元易功力精纯,十数年前便已是真武观数一数二的高手,待得掌门元清谢世之后,更已起练本门至高神功“太和功”,从此跃居天下正道首脑之一。只是看他身分如此之高,今夜居然也带着刀剑出门,想来必有大事。

吕应裳更担心了,忙拉住了元易,忙附耳问道:“道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可曾耳闻?”元易笑道:“你这做官的倒还来问我?这衙门里的事,不该归你管么?”这天下衙门何止万千,吕应裳又非九五至尊,岂能样样知晓?他苦笑几声,头痛欲死之中,便给元易拉进了衙门。

来到了兵部前厅,吕应裳不觉又是一惊,只见衙门里挤满了人,或和尚,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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