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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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较量-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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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鼎爬上山见了彭总敬个礼说:“彭总,我来报到。”
  彭总脸上皱纹好像又多了些,但他两眼炯炯有神看着周鼎说:你来好,高射炮阵地部署图亮出来。这次咱们飞机、高射炮要配合陆军,包括炮兵,打个现代化立体仗,一声令下就把他们推出去。”他的声音很宏亮,但听起来也很严肃,听出这一仗要打得出色是非常艰苦的。
  周鼎司令说:“我选出两师,一个尖刀团。”说着就把部署图铺在了彭总面前的炮弹箱上。
  彭总俯下了身子,边看边问道:“有钢二连吗?”
  周鼎指着高射炮部署图说:“二连,我们部署在‘前指’后山,保护指挥所,又能阻击突过清川江的美机。”他用手指点划着。
  “指挥所不用保护,仗一打响,大家都跟着往前走了,给我摆到前沿去。”彭总下命令似的说,“我就须在头顶上响炮,再说这个前指挖得够劲儿,别说飞机识不破,就是你在地上找也不容易发现。走,看看去。”他站起身来,摆手让周鼎跟在身后,进洞去了。
  周鼎边叠高射炮部署图边跟着。
  指挥所在一条窄长的山沟里,景致很美,山上树不高,像蒙着绿缎子一样,看着又柔和又绿。山沟中间一条小溪,仔细一听,水流得哗哗步步地响得挺有味道。紧紧贴着山根是盘旋的公路,因为山根上的树木稠密,在地上看路面不宽,在天上是看不见的。在公路两旁山根上,一连串都是坑道,仔细一看好热闹,分门别类的在坑道里藏着,有大炮、坦克、汽车。到了指挥所跟前,坑道里还有篮球架子呢。看来管理很严,住了这些人,树上不用说没人晾东西,连一片纸也不见,草皮子、树枝是不准挖不准折的。这样就使“女妖”、“蚊子”式侦察机也没用了。
  指挥所的坑道口不宽,可是有数不清的蜿蜒通向各处的交通壕,可见这里是通到前线的四通八达的中心区了。指挥所坑道口上有两棵圆顶松,松下站着持冲锋枪的哨兵,这两棵圆顶松像给哨兵撑着伞一样。坑道两旁是用木材架的项架,像并下煤坑道一样,木材的面对面头顶头,又齐整又坚实,大多用的是松木,一嗅鼻子一股松油子味。紧贴着坑道顶上拉着老黑皮的粗粗的电缆,坑道里的灯光很强,笔直地往深处一看,像一块刚出炉的四方的钢锭,红堂堂的亮。
  往坑道里边走不远,就是给彭总安置的位置了。门上挂着块半截美机降落伞绸的白布帘,阳光一照有些金黄色。刚走进来的时候,因为迎洞口是劈开的半座山,就觉得有很厚很厚一层上压在坑道上。当你走进了屋子,靠门口一个木凳上放一部电话机,在对着电话的木板墙上挂着笔记本,在笔记本的铁夹上夹着一支削好的红铅笔,这是彭总最反对接电话的人随手用笔乱划乱写123456……闹得人一站在电话机跟前就乱七八糟的。屋中间一张长条大木桌,上边铺条灰毯子,在桌子一头盖块白布,在白布底下有八九个搪瓷缸子。在桌子中间摆两个暖水瓶。屋子的正中间木板墙壁比较高,看着很敞亮,木板墙壁很平,松木的花纹看着很清楚,也很漂亮,就在这中间挂着中国人民伟大领袖毛主席像和朝鲜人民伟大领袖金日成像。在这两张像的底下是彭总办公桌。桌子很普通也不大,上边铺一块好像用旧雨衣改成的桌布。桌面上放着几支笔,一个小瓷碟是烟灰缸,桌上有几叠白纸,上边压着个白色三角尺。一把铝把的裁纸刀。桌边上一个彭总坐的四腿方凳,上边铺一块还是他从延安带来的老羊皮。在桌子底下垫块木板,这样减少一点潮湿。屋子往左突出个小凹,那里铺一张木板床,那就是彭总的住处,一床草绿色棉被,叠得四角四方,上边盖块白毛巾,一件皮大衣叠着放在床脚底下那头。在床头支起个小木板,小木板边上夹着个行军台灯,上边放了几本笔记,摞在上边那本中间夹着支红铅笔。屋里对着长条桌那面就是一张作战地图了。彭总的屋给人的印象是条条有理,简单朴素,既没有美国飞机导管烟嘴,也没有美国菠萝弹的烟灰缸。在床的另一头放一个用红木条针的脸盆架,上边放一个白色的搪瓷脸盆,在正对脸盆的木板壁上帖一幅宣传画,在画上是幼儿园的天真小女孩,歪着小脖,用白毛巾擦手,下边用孩子的字体写着“饭前要洗手!”看来彭总喜欢这画上的孩子,才挂在这里的。这幅画使这屋又寂静还有点活泼了。
  彭总让周鼎坐在长条桌跟前,他从桌抽匣里拿出一盒锡纸香烟,随手拿起铝把刀挑开烟盒,把小碟也端了过来说:“你抽烟。”他自己也拿起一支往桌面轻轻墩几下。
  周鼎是很少抽烟,他今天点了一支,抽了一口说:“彭总,你这个屋不孬哇!炮击的时候,给你筛点土面不?”他仰起脸往坑道顶上看着,轻轻吐口烟。
  彭总抽口烟,然后搓着烟管说:“不孬哇,上次回祖国,人家让我住在北京饭店。住了几天心里发闷,人家问我犯啥毛病了?我说想前线的坑道呢!”他说得很认真,但他见周鼎对他脸盆木板壁上贴着的画感兴趣,他说:“我老想让祖国孩子和世界上孩子,都能安安宁宁念书,没有枪炮声、炸弹声打搅孩子们。像这张画上一样,吃饭前洗洗手就行喽。”他说得感情很深。
  周鼎看出彭总很爱孩子,听着说:“世界上战争停不下,大小仗还会不断的打。”
  彭总一边把一盒罐头蚕豆倒在桌子上,一边说:“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这又打个抗美援朝战争,咱们真是打仗的命。你吃,这是咸的,拿些甜的我不吃。”
  周鼎抓几粒蚕豆放在嘴里嚼得嘎吧响。
  彭总没有吃,说:“我不像林彪,打起仗来,嘎崩嘎崩咬豆粒,我一打起来就咬牙。”他淡淡地一笑,两条浓眉抖了一下。
  周鼎喜欢彭总这直来直去的性格,他沉思一会儿说:“我希望这一仗,把美国佬打趴在谈判桌下,别再垂死挣扎了。”
  彭总高兴地说:“老周,咱们打这些仗了,我说,没有比大反攻的仗打起来愉快,但也没有比打大反攻位更复杂、更揉搓人的了。我身体不行喽,从这条战壕窜进那条战壕,弄得很疲乏,你说是枪不看行?还是炮不看行?偏偏现在这种所谓现代化战争,五花八门啥家伙都有。这阵脑子里就象有几个轮子转。就这么自己问自己:一切应该考虑的问题你是否都考虑过了?一切应该告诉下面的问题你是否都告诉过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你是否都有了对策?有时自己对自己说:都做到家了没有?有时就像有人指着你的鼻头问:喂,指挥员,千军万马的生命,你要对祖国人民负责任!没办法又从头一件件想起。有时困得眼皮老是盖眼珠,下决心睡上一觉!”他说到这里一挥手,表示啥也不管了。
  周鼎好像也被他带进了这个环境,问道:“彭总,结果睡得怎么样?”
  彭总说:“睡得可香了!一下子醒过来了,问问身边的同志睡了多长时间?他们看着表老半天才说,两分三十二秒半吧!我说怎么还有个‘半’?他们说,你在这中间说了句梦话,问我打进攻信号弹没有?这就占了二秒半吧!你说说这该有多揉搓人?”他轻轻地摆摆头。但也看得出他很欣赏自己的职业。
  彭总和周鼎两个人会心地笑起来了。门口桌上电话机像给两位首长伴奏似的丁零零响起来,这是电话员在试线。彭总看看周鼎说:“你的高射炮就在坑道左边。”他用手指着画得很明显的地图。
  周鼎说:“今天我让哈文祥连长吉安全师的炮连,将来我想叫他当作战科长。我让鲍果当二连连长去了。”
  “咱们于军事的看个苗子就是参谋材料。”
  彭总仔细看看周围,点点头又说,“政治干部看个苗子就是干事材料。你这回破例让宣传干事当连长了,摔打摔打好。走吧,我领你们看看咱们大反攻的前线。可够热闹的喷。”他们走出指挥所,两个警卫员就跟上来了。两个小伙子挺精神,一走出坑道便天上地下的看着,紧紧地跟在首长的身后边。
  彭总边走边向周鼎介绍着情况。十二个小时后,战斗就要打响了。这次咱们的拳头要打出去非常有劲,要一下把美国人打到板门店谈判桌上,而且还要叫他低下头来老老实实。
  从交通沟爬到一个山坡上,对面山勒里咕咕嘎嘎打了几梭子机枪。彭总拿起望远镜顺着响动看了看,那响动,一时就像用大鞭子抽打着山岗似的。他一摆手,突然走过一个人来,彭总问道:“刘师长,有情况吗?”刘师长说:“敌人除了打几梭子机枪,没有发现别的情况!”彭总说:“美国人有可能发现咱们潜伏部队不?”刘师长说:“可能性不大。”他感到这样回答要挨彭总的尅,于是又说:你总问的潜伏部队,已经埋伏到美国人眼皮底下了,可是不见敌人有变化。美国人还是放的单岗,美国人观测镜还是架在外边。”彭总皱皱眉头说:“你搞潜伏,美国人也会潜伏,注意左边小山沟,刘叫人家摸了我们潜伏部队的大腿。”
  绕过一座小山,彭总看看周鼎问道:“你们怎么样,累不?”
  周鼎说:“彭总不累,我更不累。感到看哪里都很新鲜。”他那有点斑白的鬓角上结着汗珠,他两眼看着地形又往前走。他想不干陆军就是走路少多了,动一动就坐车,身体是有些软弱了。看看彭总身体那么健壮,走起路来还不时地照顾他。
  这段路彭总没言语,他脑袋里正在考虑,潜伏部队是否运动得太快了,太早了,现在就在敌人眼皮底下,如果美国人发现了怎么办?这时来到一棵大树跟底下,离远一点看这棵大村遭到了多次的炮击,头顶打披散了,根子底下被炮弹调歪了。等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炮兵观察所。彭总把炮兵主任找来问道:“在四六二高地前乱树丛里,咱们潜伏的攻击先锋部队,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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