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孽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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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孽深宫-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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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伸出青白的手指,缓缓的将窗子关上。

    夜里睡得极不稳当,睡到半夜,突然被一个噩梦惊醒。醒来时已是满头大汗,再也睡不着了,便坐在桌旁倒了一碗冷茶捧在手里。不知道愣愣的发了多久的呆,忽听得一声清脆的笛声,声音清亮,在这样的夜里尤为清晰,乍一听去,就像是受惊的夜莺一般。

    虞锦的心突然剧烈一跳,猛的站起身来,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摔落在地,摔得粉碎。

    “小姐!”

    湘荷和绿沁披着外衣冲进来,神色间也是极惊慌的。主仆三人站了半晌,那声音又再响起,笛声清越,如一把雪亮的剑,轻而易举的便刺穿了这浓稠的黑夜。

    绿沁面色焦急,左右望着,紧咬着嘴唇,见虞锦和湘荷都不说话,终于将脚一跺,说:“我去开后门。”

    “站住!”

    虞锦的声音清冽如冰,绿沁诧异的望着她,瘪着嘴说道:“小姐,是燕少爷。”

    虞锦默默的转首,目光静静的在她脸上打了个转,轻声说道:“你想害死我吗?”

    “小姐!”绿沁委屈的眼眶通红,虽是害怕,却还是倔强的说道:“内宫侍卫守着外面,进又进不来,外面那么冷,燕少爷晚晚在那站着,小姐,小姐怎么就这么狠心?”

    湘荷眉头一皱,在袖下拉住绿沁的衣襟,沉声道:“绿沁,别再说了!”

    绿沁却不听,仍旧道:“小姐,这是最后一天了,如果今天不见,你这一生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窗外笛声依旧,虞锦听得出,他吹的是一首民谣,是回回山下的牧民常唱的,声音悠扬,婉转的好像能连住天上的飞鸟。那时候他们还小,夏日里逃了学,便到山下去听牧民唱曲子,她教他吹笛子,他很聪明,几日就学会了。她还亲手做了一只笛子给他,他很欢喜,日日都拿在身边。

    绿沁见她神色松动,忙又说道:“小姐,我去引开侍卫,你们打开后门,说几句话,就算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是好的呀。”

    “见了又能如何?”

    虞锦的声音清淡的好似天边的云彩,轻飘飘的没有一丝生气。

    “是抱头痛哭一场,还是决绝的一同殉情?抑或是隐姓埋名的携手逃亡,让燕虞两家人一起为我们两人的自私殉葬?”

    她的目光略带着一丝讥讽,也不知是在嘲笑别人,还是在嘲笑自己。

    “既然什么都不能做,不过是徒增悲伤,那见面又有何用?”

    绿沁瞪大眼睛,想了半天却不知该如何反驳,过了好半晌,终于说道:“可是,可是燕少爷会恨你的呀!”

    说到这,她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的理由,大声道:“是呀,他会恨你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只会以为我们家攀龙附凤,以为小姐您得了高枝便背信弃义的将他抛在脑后。小姐,你与燕少爷那么多年的情分,怎可连一句珍重的话都不说就这么草草算了?”

    “恨我又怎样?”

    虞锦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便回了床上,侧身朝里睡着,一动不动,一头乌黑的长发缎子般洒了一床。

    绿沁不忿,还欲再说,却被湘荷一把抓住了。湘荷冲着她摇了摇头,无奈道:“明日还要进宫,让小姐早些睡吧。”

    湘荷走过去,拿起灯罩,吹熄了灯火。霎时间,一室漆黑,屋外树影招招,狰狞的印在窗子上。绿沁和湘荷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房门关严,整个房子都安静下来,连那笛声,都在烛火熄灭的那一刻哑然而止。

    虞锦侧身躺着,纹丝不动,一双眼睛却大大的睁着,借着惨白的光看着床沿上雕刻着的万年花样,牡丹、芍药、芙蓉、百舌菊,一丝一丝,一缕一缕,花丝繁复到几乎要将她勒毙其中。还能怎么样,又能怎么样,人心再坚定,又拧得过这天去吗?终究还是要死了心,断了意,将那一颗心捣的稀烂。

    眼窝滚烫,却流不出泪来,所有的眼泪似乎都在初闻噩耗的那一晚流尽了,便如这心一般,早已灰到了极处。

进宫 笛音

    第二日一早,宫中大队人马便浩浩荡荡的持了礼仗来到府上,父亲带着几位同宗叔伯穿了庄重的朝服来给她磕头,只是短短几日不见,两鬓就已是一片斑白。虞锦心下酸楚,只得忍着泪和父母亲人告别,还要堆出满脸的笑容来上了车驾。

    虽只是册封了一位七品采女,但到底是天家的宫妃,主道禁严,拉了五彩的锦仗,将路人都隔绝在远处。她穿着一身繁复的宫装,宽大的裙摆迤逦身后,额心坠着一枚小小的鸡血石,红的像火。天地间是极静的,即便周遭围了那样多的人,仍旧安静的能听到雪珠子落在瓦壁上的飒飒声。她撩开车帘,探头向外望去,只见爹娘正带着亲人跪在门前,从她的方向望去,也只能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今日并不是一个好天气,大雪从昨晚开始下,直到此刻还没有停歇,天地间都是苍茫茫的白,尽管路面一早就被尚仪司的人清扫出来,仍旧能感觉到青石板上透出的森森冷意。她知道今日一去,宫门如海,便是海角天涯,再难这样的日子。便一直撩着帘子,贪婪的看着外面,车驾渐行渐远,父母的身影早已不见,连家门前的那株老榆树都缓缓地失了踪影,她却仍旧不肯放下。

    喜气洋洋的唢呐声突然响起,她微微一愣,就有一旁的宫女上前来说道:“是工部侍郎孟大人家的公子娶亲,已经避到西直路那边去了,不会有冲撞的。”

    她默默的点了点头,就听那宫女道:“小主还是把帘子放下吧,今日风大,别被雪沫子迷了眼睛。”

    她也不做声,只是静静的垂下手来,帘子一晃,便将外物隔绝了去。马车内燃了上好的兰香,熏得她眼睑酸痛,车帘上绣着吉祥如意的双鲤图纹,一丝丝一线线都透着那样多的喜气。她的身体随着马车摇晃着,鬓上的步摇轻轻晃动,珠玉叮咚,发出金器的脆声。

    她还记得那一日,日头升的老高,暖暖的挂在天际。她穿着一袭澄碧的湖纱裙,坐在廊下与湘荷解交绳。他突然由外面进来,将一只通翠的步摇簪在了她的发上,然后抱臂靠在廊柱上,唇角挂了一丝得意的笑,说道:“这是我娘生前最爱戴的,爹刚刚送了给那个女人,还不是被我偷来了。”

    她被唬了一跳,慌的忙伸手去摘,却被他拦住,他瞪着眼睛说道:“你敢摘下来,我立马碎了它。”

    她被气极了,闷闷的不理他。他却笑眯眯的转头看过来,说道:“还是你带着好看,我见着那个女人戴着就生气。”

    她无奈,好歹是收下了,只是却不敢戴,珍而重之的藏起来。并不是如何珍惜,他送她的东西太多了,随手拿出一件都是他送的,连吃饭的碗筷都是他托人从东胡商人那里买来的。只是怕被人发现,惹得他再与他父亲吵架。

    一晃眼,那些日子就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日头白的透明,穿过了矮矮的云层,碎雪斜飞,在地上悠悠的打着旋。极远处一棵梨树下,一人骑在马背上,目光如料峭的寒冰,就那么默默的望着渐行渐远的皇家仪仗,雪沫洒在他浓密的发上,也不见他去拂,不过是片刻,便被堆得好似一个雪人一样。

    车队终于消失在街角,向着那座金碧辉煌的宫廷而去了。他唇角牵扯,扯出一抹极冷淡的笑来,那笑意太过薄凉,竟像是在嘲讽着什么一样。终于,他轻喝一声,掉转马头便转身离去,马蹄飞驰,雪花四溅,一只通体翠绿的短笛被扔在雪地里,光滑剔透,不知已被摩挲了多少时日。

    雪片子纷纷扬扬而下,一会的功夫就将那笛子盖住了,仪仗队撤去了,这条街道也渐渐热闹起来,有推着小车的商贩经过,只听咔嚓一声,好似车轮压断了什么东西,商贩也没留意,径直远去了。

进宫 西九所

    在宫门外等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吉时到了,虞锦才在宫人的陪同下进了宫门。厚重的外宫门缓缓关阖,终于砰的一声关住了,一时间,好似连风雪声都弱了许多。引路的宫女姓姚,二十七八的年岁,在这妍色鲜亮的宫廷女子当中,已算是迟暮了。因为采女只是最低等的宫妃,甚至不能入侍寝的彤档,严格意义上来说,还不能算作皇帝的女人,只是比普通宫娥高一级罢了,所以司礼监的礼官并没有一路将她送至寝殿,转而由那名姓姚的宫娥带着几名小宫女一路指引。

    既是最低等的宫妃,自然不能入住奢华的寝殿,走了半个多时辰,虞锦的绣鞋都已湿透,才到了一座僻静的宫门前,几名宫女太监跪在门口,见了虞锦,忙呼道:“虞采女吉祥。”

    虞锦吩咐他们起了,便进了正厅安坐,他们挨个上前来自我介绍一番,神色间也不甚在意。虞锦见这宫室表面上还算干净,角落里却铺了一层厚厚的灰,显然这些人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竟连打扫也是草草了事了。

    虞锦喝了一口热茶,稍稍暖和了点,问道:“这宫殿叫什么名字,方才我过来的时候,也没看到牌匾。”

    那姚宫娥神色淡淡的:“这里本就没有名字,只是叫西九所,原本是太妃们住的地方。因为近几年来宫里的小主们越来越多,才打扫出来给小主们居住。”

    虞锦又问道:“除了我,这宫里可还住着别的主子?”

    姚宫娥答道:“只有一位张美人,病了有两年了,平日里也很少见,再就没别人了。”

    虞锦点了点头,冲湘荷使了个眼色,湘荷取出银子打赏了她,便命她下去了。

    她前脚刚走,绿沁便怒气冲冲的道:“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瞧这茶,亏得小姐喝的下去?”

    湘荷道:“没听见吗,那位张美人已经在此病了两年了,这宫殿连个名字都没有,你还指望别人能有什么好脸色?”

    绿沁忿忿道:“这起子势利眼,若是不给她们点厉害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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