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一肚子书,还信灵魂?”他轻笑,偏头望着不远处的黑漆漆一片,平静的说:“没有灵魂,死了就是死了。”
“阿拉本3号计划。”我轻声说:“日本的一个探讨人去世后有没有灵魂的实验,很多科学家一起,找了一些人,对生命垂危病人用高科技电子设备开展了观测,想将死后的灵魂说的话用文字记录。”
陈伽烨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往边上移了几步,离我远了一点。
“有个35岁自愿者;患肝癌死亡。死亡前他非常痛苦;死亡后的第3天;荧光屏上出现了科学家们期待已久的信息。荧光屏上出现的文字写道:“我叫邦达;我已经解除了任何痛苦;在一片阳光下飞翔。”
我说完这个,瞟了瞟陈伽烨,他仍偏着头,保持不动。
“一位22岁的姑娘;不幸患白血病死亡。姑娘临终前;自愿参加了阿拉本3号计划的实验。姑娘死后的第二太内,科学家们便收到了她传来的信息:我来到了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我很高兴来到这个地方。此间阳光照耀;充满着温暖;我和已故的爷爷;奶奶在一起。我很爱他们。”我往陈伽烨那边移了几步,望着他低垂的头,轻声说:“他们在世时都很痛苦,死了反而是种解脱,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很好。”
我就那样望着他,一动也不动。
我在等,等他说:“我知道了。”
七岁那年寒假,我刚刚被接回王家,我爸带我去了陈家做客,陈伽烨表现的很喜欢我,我也刻意讨好他,后来他非要留我到他家里过年,他家里人绕不过他,只好把我留了下来。
我在那里,度过了最漫长的一个寒假。
他一改之前的礼貌和温和,开始不停的捉弄我,有时候还拉我到雪地里跑,跑慢一点就会对我破口大骂,他自己还养了两只兔子,非得逼我和他一起喂,那时我觉得他就是一个疯子。
直到……有一天,我蹑手蹑脚走到正在浇花的他奶奶的背后,从口袋里掏出了藏了许久的水果刀,被他截住,将刀收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他那天什么都没说,还替我遮掩了过去,只是到晚餐时,突然当着全家人的面给我难堪,说是终于厌倦我,赶了我回去,之后……他大病一场,险些丧命。
很可惜,我在讲了一个又一个关于灵魂的故事后,陈伽烨始终未说出我想要的回答。
我和他一起回了卧室,他去了浴室洗澡,不知是他洗的时间太长,还是我太累,我竟没等到他出来,就睡着了,一觉到天亮。
他这次倒是没有呈大字型睡觉,而是搂着我睡。
我翻了个身,去看他,他闭着眼,薄唇抿着,呼吸平和,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我摸了摸他额头上的那道伤,似乎,比昨天严重。
晒得吧?
他动了动嘴角,手一揽,抱紧了我。
我还以为他要转醒,他却没有再动,不由自主的,手沿着他的额头往下,慢慢触碰。
不得不说,这个人,只有在睡着后才能那么规矩。
眉心平平整整,眼皮下藏住了那一双怎么看人怎么让人不自在的眼睛,嘴角安安分分阖上,代替了时不时歪着的让人感觉一肚子坏水的笑容,看起来舒心多了。
看的太专注,没防备他要翻身,脸挨得太近,唇触到了他的唇。
脑海一片空白,我这是……主动吻他了么?
他忽地睁开眼,看着我,瞳孔很黑,又亮亮的,脸很红,红到发烫,连唇都是烫的。
第二十三章
两唇相触的那一刻,我迅速掰开他的脸,对他解释:“不是故意的。”
我未想过会吻到他,也的确不想要吻他。
陈伽烨的唇又凑了过来,我下意识的偏头,他亲到我的脸颊。
他整个人缩了一下,头抬起,笼在我上方。
我能感觉,他在看我。
我转头,与他对视。
他张了张嘴,问我:“能吗?”
能吻吗?
不能吧……
我不喜欢他吻我,甚至是讨厌。
那次我主动,也是把他当做了那个人,才勉强没有撤退。
而现在,我却无法这样做。
第一次的时候,他没完没了的吻我,让我要说出的话都无法吐露,只能任由他予取予舍,只能按照他的剧本,导了一出你情我愿的戏码。
可现在呢?
他拿手指婆娑我的唇,一遍又一遍,他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我的心缩成一团。
若是他强求,实际上,我也毫无办法。
为什么还会答应我的这个要求呢?
我许久没答他,他伏在我耳边,咬我的耳垂,对我说:“这是最后一次了,能吗?小乖……小乖……”
大脑做出的反应是说不肯,语言却不受掌控,问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问他:“你说娶我,是什么意思?”
他笑:“你愿意吗?”
我迅速回答:“死都不愿意。”
他沉默。
我问:“是因为愧疚么?”
是因为愧疚,想要弥补?
以为结了婚,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他笑着说:“我犯的着?”
脑袋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一根针的针尖细细的划过,细微的疼痛蔓延开来,却只是隔靴搔痒般,未疼的彻底,也无法当做一切都未发生。
他低声笑了笑,流里流气道:“最后一次了,我们别浪费时间……能做……”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吻住了他,还未来得及后悔撤退,他就迅速做出反应,咬住了我的唇,几乎是……以一种噬咬的方式来吻我,我有点疼。
唇齿被他撬开,他舌尖探了进来,攻城掠池。
会不会吻啊?怎么……
唇一阵刺痛,有血腥味弥漫,我想挣脱,却毫无用处,他吻得太用力,缠的我太紧。
他脸还是很红,眉头紧锁,我能看到他额头上的伤,还有着新生的血痂。
算了,那就……先这样吧。
我其实很害怕,我也能感觉到……他很恐惧。
是了,是恐惧。
全身发抖,身上都是汗。
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些什么,却头一次觉得自己了解,他所恐惧的一些东西。
我第一次……没有挣扎,而是选择纵容。
我好想问他,陈伽烨,其实你也很难过的吧?你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我还想对他说,陈伽烨,这么多年,我们该放下了,生活总要继续。
更想对他解释,陈伽烨,我有时候,真的只是自己难受而已,没有完全怪你。
我放纵他,迎合他,引导他更沉重的对我攻陷,用眼睛一遍遍描摹他的轮廓,最后一次任自己想象曾经的那个孩子的模样。
我发现自己怀孕时,陈伽烨不在我身边,去了国外,我和他取得联系后,做了坦白,问他该怎么办。
他很高兴,说愿意负责,要我在家里好好养着,等孩子大一点了,我们再和家里坦白,家里就不会强制我们不要孩子了。
他经常给我寄东西,经常打电话回来,对我描绘我们以后的生活,和我一起憧憬我们的孩子。
他说,我肚子里一定是个和他一样有活力的小男孩,额头像他,眉目像我,生的很漂亮,五岁时,差不多可以到处跑了,我们可以带着他去环游世界。
我那时时常想象,想着想着就会笑出来,我爸发现了我的异常,询问我,我承认我怀孕,他们都以为是那个人的孩子。
压力铺天盖天而来,陈家人和王家人都开始说我,说我蠢,被退了婚,还上赶着被人作践。
他们认为是家丑,没有大肆张扬,逼我打掉孩子,我拒绝了。
我又和陈伽烨打电话,让他回来,我们一起面对。
他答应了,果然……也回来了,回来的当天就和我打电话,让我去陈宅。
可我,却没见到他,迎面而来的,是饭桌上无止境的羞辱和谩骂。
我从陈宅出来,得了他兄弟的信,去了甜品店,却撞见他和别的女孩一起。
我转身就走,去伽灿家找伽灿,想对他坦白,找他想办法。
伽灿家只有伽灿母亲,伽灿母亲破天荒的没有对我躲避,许是看我很累,还热了一杯牛奶给我喝。
我从未见过她那样温柔待我,将牛奶喝的干干净净,对她说谢谢。
我现在还记得那杯牛奶的味道,甜甜的,很香。
她对我头一次像个长辈一样嘱咐:“他对你不好,孩子也会不好。”
我沉默,她突然发起了脾气,哭了起来,哭的很伤心。
我那时想,她是不是想到了她自己的过去?
可她……有可能会想到吗?
虽然如此,她还是生了她。
她对她不好,我不同,我会对我的孩子很好,尽我所能。
我没想到,她竟然关了我禁闭,让我好好反省,关我之前,对我吼:“你蠢的要命!我讨厌你!”
我的确蠢的要命,不该生太大的气,不该大热天往外跑,这样就不会身体吃不消,出了血。
她推门进来时,我已经流了好多血,却只会望着那些血发呆,直到她对我尖叫才让我意识恢复过来。
她慌慌张张拉着我往门外走,陈伽烨这时却来了,他送了我去医院。
我疼的要命,却拼尽力气盯着他问:“你为什么要骗我?骗我说你愿意负责?”
他没答,偏头不看我,在那里大口喘气。
我觉得他很难过,心生安慰,又对他说:“孩子没事,一定像你说的,是个和你一样有活力的小男孩,额头像你,眉目像我,生的很漂亮,五岁时,差不多可以到处跑了……”
我话还没说完,就意识渐渐模糊。
失去意识前,我感到脸上一片冰凉,他该是流了泪,眼泪滴到我脸上。
他在我耳边说:“这次,你相信我,我们一起面对。”
很可惜,他没有。
孩子没了之后,我不再仔细看他的脸,想象孩子的样子。
而这次,我却仿佛,怎么看他也看不够,怎么想象都会觉得幸福。
我们像是在争分夺秒,与回忆赛跑。
拼命的去拥抱,拼命的去感受,拼命的去让自己精疲力竭,拼命的累到……将回忆丢到脑后。
到最后,我们都闭上了眼,不看彼此,关闭视觉,只留触感,只剩听觉,好像不知疲倦般,企图从对方身上获取任何能感受到真实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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