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她起来,柔妃依旧千般言谢。
我趁热打铁道:“其实今天筠儿来找柔妃求解痴情蛊只是其一,其二……”我凑到她的耳边一番耳语。
她听后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万万没想到,我最后竟然可以跟一个抑郁症患者相聊甚欢,然后还和她一道用了午餐。
回到自家大院的时候正是下午茶时间,我泡了一壶师父最爱的金骏眉,让丫鬟送进了书房。
有些人,一时不动我,难保以后都不动我。
我这样想着,太子元晟就突然来了。也好吧,与其一直担心着挨批,还不如早点被批了省事。
这次太子爷来得有点声势,除了他本人莅临,尾随而来的还有几大箱子的东西。
我对着他笑得天真烂漫,心里却是在打鼓,又搞什么花样……
元晟看到我,神色立时不悦,绷着脸从鼻孔哼出气来:“有时候我想,我和你真的是一个爹妈生的吗?真是蠢的可以,这么简单的事都能搞砸?我都给你铺好路了,你又嘴碎说那么多口是心非的话做什么?”
哪有口是心非,端的是心口如一好不好。我忙不迭地认错:“太子哥哥我错了,筠儿不敢了,我就觉得自己要搞砸,最后真的搞砸了,筠儿好害怕……筠儿一害怕就乱说话……”我用手掩面嚅泣,演得起劲。
元晟叹了口气:“诶,真是拿你没办法。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好。我竟然找你去办事,真是鬼迷心窍了!”
本以为他会扁我什么的,但好像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我瞄了瞄排在墙角的木箱怯怯问道:“那是什么呀?”
元晟命人一一打开,我最开始以为的刑具居然都是财帛之物。这次真的是受宠若惊了,惊得我呆愣当场。
元晟看到我土鳖的样子不耐烦道:“听说你去赴何予恪的婚宴都没有送体面的礼,是我疏忽了,失了皇家的体面。没想到你在这里的日子过得还挺清苦的。这些吃穿用度你先留着吧。”
不管他这么做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皇家体面,总之雪中送炭我还是蛮感动的。我问:“父皇还好吧?”
元晟闻言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带了那么一点点不敬的味道:“前些日子选妃,宫里又来了一批新人,父皇日理万机,所以没有时间来看你。”
“筠儿本就是戴罪之身,父皇要是来看我,也只怕落了别有用心的人的口舌。太子哥哥能来,筠儿已经很高兴很高兴了。”
“以后做事多用点脑子,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我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嗯,筠儿知道了,筠儿以后再也不会给你们惹麻烦了。”
他撇了撇嘴,那犀利的眸光盯得我浑身不自在。我说:“太子哥哥等我一下,我进屋拿个东西。”
走进自己的卧房,师父给我的锡壶正静静地摆在案几上,日光从窗缝漏进来,照的它闪亮亮的晃眼。
我伸手捞起,这是个看上去值得收藏的上佳器皿。用手指划过,金属材质软硬适中,泛着迷人的微蓝。我端在手上愣了半晌,终又将它轻轻放了回去。
元晟等得不耐烦,看我两手空空地回到他面前,忍不住问道:“去拿什么东西了?”
“筠儿忘了,那个东西不在这里。”我说着荒谬的话,可此刻心情已经十分平静了。
元晟闻言笑了笑,一副习惯了我不可理喻的样子,转身就要走。
我说:“太子哥哥,你放下她了吗?”
元晟停住步伐扭头看我,脸色转沉:“你还问我这个,你是想找死吗?”
“筠儿不想死,筠儿只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帝王之爱是雨露均沾,你以后会有后宫佳丽三千,慕容云遥性情爽直,后宫不适合她,你若是真爱她就放下吧,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若是不爱她只想得到她,筠儿也无法站在你这一边。”
他听我一口气说完,些微泛起的惊讶与愤怒被冷笑覆盖:“是谁教你说这番话的?是她吗?还是何予恪?”
我不说话,随便他怎么认为。又听他说:“事已至此,还能如何!我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
“这我就放心了。”
元晟好笑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丨我的心了?”
我不顾他的奚落,走近他,十分认真地在他的耳边说:“太子哥哥,如果宫里发生了什么可疑的事情,你可以装病。”
他侧过头道:“什么意思?”
“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是你要记住我的话。”
元晟摇了摇头,“说话越来越莫名其妙了,改天要抓个太医来给你把把脉。”
我目送元晟的背影离去,回身一步一步向书房走去。心中有太多疑惑,想问问那个人。之前我总是不忍开口,连现在都还在犹豫着该不该点破。
我轻轻推开书房的木门,出乎意料,里面已经没有人了。看到屋内空无一人的那一刻,心情莫名其妙地忐忑起来。
焦躁地在院子里乱转,逮到丫鬟便问:“师父呢,师父在哪里?”
细雨看到我着急,说话的语速快得跟连珠炮似的:“彭掌门说三清观有急事,看到太子殿下来找您不便打扰,便从后院走了。”
去三清观吗?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次走得如此之急。
“我知道了。”故作镇定地挥退了丫鬟。
突然又想到什么忙喊住她:“站住!”
细雨闻声踏出去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公主还有何吩咐?”
“那壶金骏眉,师父喝了吗?”
“哦。”丫鬟低头虔诚作答,“喝了。”
我松了一口气,提步跑回卧房,拿起那个锡壶,把它丢进了院子的火炉里,柔软的金属渐渐在火焰中熔化,化作暗淡的液体,散发出似曾相识的灼烧气味。这个味道勾起我唯一一次去太清观的回忆,那偌大的炼丹房里散发出的奇怪金属味道,何其相似。
道士是中国古代最早的化学家,所以我有理由怀疑所谓的锡壶,根本就是铅壶。我想起了新闻报道内铅中毒症状,神经衰弱,记忆衰退,恶心、烦躁,精神障碍,甚至昏迷。
冷汗已经不知不觉湿透了掌心。现实根本不像表面那般波澜不惊,到处都是危机四伏。果如我所料,果如我所料!
我要等他回来,向他摊牌,至少我现在已经有了不死的资本。
有时候越是用心等待一个人,他就越不出现,不想见到的人却偏偏会凑上前来。
傍晚的时候,我一个人静静呆在浓密的树荫下摇着扑扇驱走蚊虫,各种思绪在内心反复翻滚,直到一个高大的黑影完完全全笼罩在我眼前,我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去。
眼前之人穿着玄色锦袍,俊秀挺拔,棱角分明的坚毅眉眼,笼着寒潭般的迷雾,在暮色的掩映下,如死神一般静默着,看着着实有点让人惊心动魄。
我恍然出声:“何大人。”
“哦。”他轻轻应了一声。沉默片刻又道:“解蛊毒的事情可有了眉目?”
我坦诚布公道:“不好意思,已经问过鬼草婆了,此蛊无药可解,以后看到我退避三舍或者绕道而行便是唯一解药。”
“或许可以去南疆,那里有许多解蛊高人。”他有点走神,似乎也不是那么在意结果。“彭诩呢?我有话要问他。”
“不在。”我的声音有点低落,你有话要问他,我还有话要问他呢。
“你对他……”他没有说下去。
我看着眼前随风摇摆的绿叶,轻道:“我自有分寸。”
“那好。”
何予恪是一个内敛且沉闷的人,说话也偏简洁利落,曾经一直在颠沛流离中寻找对策也不乏话题,如今各自有着避讳的东西,我不调动气氛,似乎根本就无话可说。而我就是要达到这种效果,好让他早些离开。
可是他却是毫不觉得尴尬,沉默着思索着,直站成了一尊雕塑。
暮色越来越深,我打算挪腾个地方,让他自便。刚从太公椅上站起来,突然看到墙头那边浮起几盏孔明灯。
“孔明灯!”我指着那边喊道,低落的心情顿时有点雀跃,在这深宫之中竟还有如此浪漫之人。
何予恪也回头蹙着眉恍惑道:“天灯!”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看到浪漫的东西的区别吗?
我欢喜地看着四盏灯越升越高,随风轻旋起来,飘向这边,巨大的孔明灯上赫然出现了墨迹,每盏一个大字,从右到左连贯起来刚好是——我轻念出声:“妖女祸国。”
何予恪沉声道:“快,拿弓箭来!”
“干,干什么?”
“射下来。”
我立马明白了,这妖女祸国说的就是我,我忙道:“没弓箭。”
何予恪当机立断从樟树上砍下枝条,又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把树枝弯成弹弓向天空射去。
我指点道:“射蜡烛。”刚说出口便觉得这个要求有点苛刻。
还好何予恪的箭术堪称百步穿杨,用这么简陋的道具还是把这四盏该死的不够浪漫的孔明灯给射了下来。
可是,很快我们就发现很多东西是人力所不能及的,越来越多的孔明灯从冷宫的四面八方升了起来,将整个夜幕照的璀璨妖娆,华光异彩。
第24章 待罪羊
南风北上,卷起满朝风雨。各地相继出现“妖女祸国”的神谕,例如农夫在田里发现一块写着“妖女祸国”的石头,村妇在湖里捞起一只背上刻着“妖女祸国”字样的王八,金光大佛披上了“妖女祸国”的袈裟……
所有一切都指向一个目的——造势,而驻守南疆的异姓藩王南坪王,前驸马他爹,率先应声而起,要求朝廷交出国之祸害元筠公主,不然就要顺天应势,亲自带兵北上来“清君侧”了。
南坪王因痛失爱子,积怨已久,此番放手一搏到底是以公谋私,还是以私谋公?
可惜朝中众人讨论的重点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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