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就要一箭穿心,允弥忽然觉醒,提刀来挡,只是略略偏移了位置,依旧被这刚劲锐利势不可当的一箭射落马下,身后的亲卫们一涌而上,簇拥着允弥,连带掳走了龙霆云,不一会便撤个干干净净,只余冉冉烟尘漂浮在马蹄之后。
议事堂内气氛诡异,我,慕容云遥和何予恪三人相对,一时沉默。他们掳走了龙霆云,我们射伤了允弥,似乎各有所获,但战事的渗透和蔓延让空气都像绷紧的气泡膜般不知何时炸裂。
我向外面望去,城门紧闭,守城兵在城垛上来回巡走,颇有一些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慕容将军……,”我挤出一抹违和的微笑,“你对允弥说了什么,让他瞬间失了心魂?”
慕容云遥抬了抬眼皮,依旧是无悲无喜的样子,唇角的笑意略带残酷:“只是说了一些让他难受的话罢了。”
慕容云遥不肯直说,我也不好再问。我想她是有让他难受的资本的,比如说,我已经嫁人了?又比如说,你的技术不够好,比起你有人可以让我更快乐?又比如说,你的儿子在我手上,他会是未来的平戎大将军……
我转头看向何予恪,他还是那副招牌式的低垂眉目若有所思样,人在那里,心思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
傍晚的时候,食盒和锦盒先后送到,我先捧过食盒蒙头吃了几口,抬头见慕容云遥打开锦盒,深吸一口气,又递给了何予恪。何予恪看了一眼也是神色一凌,继而把它扔在桌面上,只取出里面的小纸条来看。
我凑过头去看了一眼锦盒里面的东西,不及仔细分辨,大概是血淋淋耳朵一只,那叫一个惊悚,本能地尖叫了一声……
大呼小叫完毕,看看二人面不改色,处变不惊的,又自觉太过小家子气了。在现代,我也算是看到蟑螂老鼠不会叫的女人好吗,怎么到了这里整个儿就一怂人。果然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内心还是脆弱敏感的,哪像他们一般麻木不仁啊。
我尽量让余光都不触及那鲜血淋漓之物,故作镇定道:“那上面写了什么?”
何予恪冷哼一声:“允弥用龙将军威胁我们,让我们让出洵城,不然每日送上一块鲜肉。”
“这狗贼哪来这么愚昧的想法,臻朝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败将拱手相让一座城池。”慕容云遥义愤填膺,潮红脸蛋上的神色又是哀戚,又是悲壮,“身为将士本就是守卫疆土的,哪有用疆土换将士的说法,提出此等要求真是异想天开,本末倒置。”
言下之意就是要牺牲龙霆云了。我能理解她的想法,为了大局,就算是她自己也愿意搭进去。
我说:“允弥有此想法,大概是因为前车之鉴。臻朝军号称仁义之师,为了慕容将军撤过兵,也为了元筠公主献过三座城池。有过这些先例,自然会异想天开一下。”
“那些先例真正辱煞我臻朝了,落入敌营是自己失职,我想龙将军他也是宁可殉职也不要蒙羞的。”慕容云遥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向任何人,秋水剪瞳般的眼睛蓄满愁思,好像在回想从前,颇有点自言自语的意味。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回龙将军的呢?”我看着食盒已经一点胃口都没有了,这样子每天饭点送来一块肉也真是够恶心人的。
一直沉默着的何予恪突然抬起眼皮开口道:“那就顺了允弥的意。”
“什么?”我轻呼出口,试着从他认真的脸上找出什么破绽。
慕容云遥没有说话,但是我可以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你在开玩笑吧”的意味。
据我了解,何予恪并不是如此感情用事之人,他和龙霆云的兄弟情也不至于让他如此分不清轻重缓急。
果然,何予恪眸光闪动,一股子阴谋的意味透了出来。“自我来洵城,与敌军已僵持一月有余,始终未获进展,不进不退,劳师废财,岁暮天寒,城内又物资有限,拖得越久越是不利,倒不如采用一些激烈的手段。”
“献城,可以。就怕他们不信。”何予恪起身分别看了我和慕容云遥一眼,用杯盏在桌面上摆出格局,“我们可以迎敌入城,在城壖伏击,待悬门放下,将他们拦腰截断,万矢俱发,定可挫其锐气。”
我蓦然抬头,见他拧着一股锐气再次重申道:“只是如何才更有说服力,让他们确信我们是真的想献城呢?”
“我……”犹豫了一瞬,我断然开口道,“如果是我元筠公主关心何大人,来到边关,却看到你们夫妻伉俪情深,心怀怨愤呢?”
何予恪表情一僵:“筠儿?”
我笑道:“我就是集万千宠爱与恶名彰著于一身的元筠公主。投敌之事也不是初次,献门之类的还是我来做最为妥贴,就这么说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坑爹练笔文居然离完结也不遥远了,渣作者需要好好理理思路,于是就贱贱地变成了隔日更。
目前为止大致想表达的都表达出来了,几个主要人物也是每个都有人喜欢有人讨厌,这个效果ok的。
谢谢大家的支持,宛妮会努力写出值得一看的文。
第61章
商定妥当;我们分工合作;我负责外联;何予恪负责布局,慕容云遥负责调兵。
当晚我就在军中记室的指点下草拟了一封信。
“允兄敬启:元筠千里驱策,军前犒赏,耐得边关苦寒,却不忍此间颠鸾倒凤,伤风败俗,君不加诛讨;何以儆效尤,赏罚不分明,安能定乾坤;遂约以明日黄昏献门,雪耻罚罪,以惩淫邪,唯君早图之。”
我来回看了几遍,没怎么看懂,想起记室下笔前问我要写个什么东西。
我说,大概意思是我元筠公主体恤边关将士,不远万里来慰问,忍受着这里恶劣的环境与气候,不料竟看到一对狗男女在这里秀恩爱。这种事情国家法律是不管的,我只能借助外力了。看到允弥来给他们添堵,正合心意,索性大家都不要好了。我已经打通关节,拜托允弥在明日黄昏的时候不要大意地来占城吧,最好把你的女人也给领回去,我们各取所需,岂不快活。
文人骚客,笔墨一抖,出来的效果好含蓄。我赞道:“先生好文采!”
记室年纪不大,神色诡异的看了我一眼,低着头惶恐道:“公主谬赞!”
我大印一盖,随后着人快马加鞭给允弥送去。
次日黄昏前,何予恪把我安置在城守府距离城门最远最隐蔽的一隅,这么一来,我就耳目闭塞,消息滞后了。其实我也想跟他们并肩作战,快意恩仇,纵横沙场来着,结果却是像珍稀动物一般被圈养了起来。
好了好了,谁让人家是个见血就吼的弱女子呢……就不给他们添乱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北方喧然乍响,天际隐有妖异火光,更添黄昏妖娆之色。我提着一颗心,亦急亦期待,直到天色全然暗了下来,喧杂之声慢慢平息。
有传讯兵来通报,大事成了。我心下一喜,当即撒丫子出门,兴冲冲跑去辕门,只见何予恪和慕容云遥都站在中军大帐外,脚下一人身着鱼鳞铠甲翻到在地,被缚手缚脚捆个严实,跳腾火盆之下,粉面玉颜,发髻松散,神色狼狈,分明一个奶油小生。
我瞠目结舌,怎么是赵会琛这厮,说好的允弥呢?
赵会琛看到我来也是吃了一惊,恨恨瞪了我一眼,半是委屈半是哀怨。
何予恪见状豁然迈开两步站到我身边来,瞬间给我涨了不少气势,我便也怒瞪了他一眼,啐道:“窃国贼,还好意思嚣张!允弥呢?”
赵会琛忿忿道:“我就说犬戎狗怎会把如此好事相让于我,原来是谨防有诈,让我来做这替死鬼。”
我心中感叹,允弥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要骗倒他果然不易,倒是赵会琛这个苦逼冤大头还没他妹机灵,扶不起的阿斗可要苦死军师了。
赵会琛蜷在地上,扭着脖子,眼睛直看向慕容云遥:“明知道可能有诈,但是一想到能见到你,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来了。云遥!”赵会琛深情一吼,“你不会杀我的对不对?在都郊之战,我见你势弱,没有围困你,见你临盆也没有趁机突袭你……”
原来是个痴情种。
赵会琛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慕容云遥眉间一蹙:“来人,给我堵上他的嘴!”
“云遥,我才是最爱你的人,你……”赵会琛一句话未说完就被塞住了,只余呜呜之声,面若敷粉的脸蛋憋得通红。
见他不能再说话,慕容云遥开口道:“赵将军,没有人让你那么做,战场无父子,你那是犯了兵家大忌。”她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幸而你不是云遥的同僚。”
赵会琛突然像个死人一般不再挣扎了,那呜呜之声也突然熄火了。遇到这种不动然泼的回应,我若是他,一颗红心也要碎成齑粉了。我想他该好好检讨一下,一个为了爱情放弃事业的男人,确实对慕容云遥这种看重事业的女人缺乏吸引力。
“咳咳……”何予恪突然开口道,“外头冷,我们进去说话。”
走进营帐里,炭盆哔哔啵啵地爆着星火,盈一室温暖,何予恪严肃着一张脸,问道:“慕容将军,你想怎么处置他?”
“叛军头子。”慕容云遥轻轻念叨了一下,随之眼皮微微跳动,“留着也是夜长梦多,杀了祭旗吧!”
何予恪沉默。又看向我道:“公主认为呢?”
与慕容云遥大义灭爱,毫不留情的肃杀之气不同,我圣母附体一般小小声地回了一句:“不如把他送回去。”
慕容云遥猛地转头看向我,微微下垂的嘴角透露着不可置信。何予恪也是略带疑惑地看着我。
好,那就让我据理力争一下。我开口道:“由此事可见,叛军和犬戎人虽凑做一堆,实则是貌合神离,各怀鬼胎的,允弥找赵会琛做替死鬼,赵会琛也不是傻子,经过此事更是心生罅隙,放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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