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知她的病是彻底好了，而这越冷的天里小四病倒了。算不得病得重；就是平常的感冒，可古代医疗不发达，况且又对宫女不重视，这一下宫里得病的越来越多。传着传着，好的也坏了，瞬间刮起一阵禽流感。
安歆反倒是免疫力增强，成了宫里的幸免者之一。自然，咱们的皇帝陛下在严密的保护下，也是不会感染一点风寒的。到处可闻阿欠阿欠的打喷嚏声，成了宫里最常听见的。
她给小四做了一个口罩，上面缝得两道大叉，戴在脸上颇具戏剧效果。时常安歆会嘲笑小四，当作闲余打发时间的恶质趣味了。
这会儿都十二月里了，因为天冷的缘故，大多都呆在屋里头避冷取暖，她倒是又清净起来。
她手里捧着自制的暖宝宝，躺在盖着毛毯的躺椅上休憩，这是李晔专门派人给她送来的。夹层里有散热的功能，她想来可能是那些外国送来的新鲜玩意吧。虽然不知道这个架空年代有没有说外语的，但这椅子倒是委屈舒服。
“阿欠——”小四在旁打了个喷嚏。
“你前几天不是好了吗？”安歆是浅眠，小四一喷嚏她就睁眼了。
小四双眼泪蒙蒙的道：“又被那些个宫人传染了。”
安歆眉心一拧：“不是让你去西厢的小房里睡么。”
小四摇了摇头：“怕是要说闲话。”
安歆没吱声，瞧了眼，又问起：“听说杨姬也得了那病，近日都病得起不得身了？”
小四眼底有着一点神秘：“杨姬的父亲被皇上办了，她如今又被打回原形，看是气得病了吧！”好似想到她打自己的一巴掌，小四面上涌现不屑之意，“当婕妤那会儿她可没少惹人找事，这会儿没人撑腰，人也不是大度的，一个个都还回去还不气煞她也？如今连伺候的宫人都不大搭理了，伙食又差，连药也没人及时熬送，奴婢看啊……这人早晚是要去了的。熬不过这个冬！”
安歆听她最后一句咬牙磨齿的，含唇轻笑了下，她心底里倒是有一点怜悯杨姬，不过终究是自食其果，不用她的手，自会有人收拾了她。落到如今这般境地，就是因为当初不认命，她也懒得去管这档子事了。
反正女人不是重点，李晔要得效果也得到了。而她想也没什么损失，这样最好。
又是相安无事的过去一个月，安歆双腿盘膝而坐，椅子底下放着暖炉，满屋子白烟缭绕，她好像入定了似的一动不动。其实……是无聊犯困了。
小四去做小厨房做糕点，半天还没回来，她撑着下巴等啊等，突然门被撞开了，一阵寒风呼呼地刮进来。
安歆直嚷嚷：“关起来关起来，冻死了！”
小四连忙关起了门，然后跑到安歆跟前连珠炮似的说道：“杨姬好像要去了！”
安歆手里的暖宝宝掉到了膝盖上，神情有些惘然：“去了？”
小四点点头，然后再把方才听到的细细道来：“奴婢本想要给您做滋补的糕点，刚好缺一记药材，去拿的时候撞见她屋里的宫人匆匆慌慌的，本想要问她却遮掩不说。奴婢便回头去问才知道近日来璇锦阁需要的补药增量不少，而细问之下又塞了些银两奴婢才打探出来，这杨姬已经患了重风寒，再加之她胸中结石抑郁，更是加重病情，恐是撑不了几日了。”
安歆忽然起了身，一边穿着衣裳一边镇定地道：“我们去瞧瞧。”
小四不大愿意：“娘娘，咱们还是别去了吧，万一那杨姬身上给过了病气到您身上……”
安歆瞥她一眼：“终究是姐妹一场过，谁知道将来我们会不会也落得那般？”
那样的话令小四心惊了下，她一打开了门，平日被寒风稍微一吹就直嚷嚷的娘娘，面上却冷静万分，仿佛感受不到从外头灌入的寒意。
小四只得不甘不愿地点了下头，但还是嘱咐道：“那娘娘也不可靠得太近，不然要过了病气的，您的身子毕竟娇贵，就怕万一到时候……”
安歆做了个打住的姿势：“得了，赶紧得去吧，冷！”尽管套着绒毛小围脖，却还是浑身哆嗦。
她们一路匆匆地走过去，瞧着那花叶上也布满晶莹的霜冰，安歆觉着天更是寒了。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会想要去看杨姬，只是觉着心突然跳起来。
待她们到了屋前的时候，却瞧见一个人冲撞地奔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俩宫人，脸上皆是不耐的神色。
跑出来的是杨姬。
安歆一眼便瞧见了，定在那儿没动，身后小四撞了上去，哎哟一声：“娘娘……？”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低唤一声，顺着安歆的目光看去，就瞧见一人疯疯癫癫地乱跑乱叫。
“皇上、皇上您在哪里啊？您说妾是最美的……如今妾已画好了妆，妾等着您……您说过会回来的……”杨姬的声音远远地穿了过来，安歆只觉得她的话像把刀，一把泛着霜寒之气的刀，扎入了她的心底。
小四瞧着她惨白的面，却描着朱红的唇，在这冬日里越显渗人，不由地缩了缩肩膀道：“娘娘……咱们还是走了吧……看着怪吓人的……”
当初好好一个美佳人，谁能想到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
安歆心中唏嘘，却又觉得浑身冰凉。
她……会不会到时候也变成这样？闭了闭眼，她转过了头去，“走吧。”
得了令，小四这才扬起笑脸，遂安歆回到了屋中。本想说看了杨姬那模样后打算埋汰几句，却见着娘娘心不在焉地样儿，便不说了。
安歆的脑海里还是她在迎着寒风，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四处乱跑乱叫的样子，她满心满眼的皇上皇上，可是那个人又怎么会记得她呢？早已是利用完了便扔了。
心里堵着，想了片刻安歆又觉着自己矫情死了，这后宫本就如此现实，从来就不比战场轻松。耍弄的是心计，搭上的也是人命，一着不慎死得更惨。至于杨姬的命，与她何干？她何必为了曾处心积虑要害过自己的人而生出这些情绪来？
没过几日，杨姬就死了，死在了梦里，听说临死前还心心念念以为皇上会来。可惜到头来，谁也没来，而发现她死的时候已是在早上。丫鬟懒惰地敲门，却瞧见床上的人已经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一探鼻息，没了。
曾一时火风夺人的杨婕妤，却死得这般凄凉而了无声息。何不悲叹……
李晔知道了，也只让人随意办了身后事，烧尽的骨灰交给了杨姬的母亲。就这样，算是完了。起初还因为她的死而沸沸扬扬地传了一阵子，之后也就随着渐寒的天也冷淡下来。
生活还是一样得继续，她因为杨姬的事儿心情不好了几天后，又跟树懒一样惰性地过起日子。却未曾想，李晔却在这时候来了。
差一些，她都要把他给忘了。
听说他最近收了一个美人，是皇后的表妹，只比皇后小半年，算是亲了。据说长得极水灵漂亮，大抵是看小表妹出落美丽便忍不住送进宫来，想说有皇后照拂，两姐妹一起服侍皇上互相也有个照应扶持的。而近日李晔就时常去这小表妹的屋里，虽目前只是个美人，却看起来是前途无量呢！
小四还为她急过，可安歆却淡定地抛处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也是，全喜那边也急了，不断传人来说皇上去了哪儿去了哪儿，却就是不来她的屋里。
大约有两个月了，后宫那些佳丽都要渐渐淡忘了她，却没想到李晔居然会来，而且还是吹风刮雪的日头来。安歆都觉着难为他了。
见他略显风尘仆仆的模样，安歆不舍地从暖被里起来，到他面前刚要请安，却被李晔猛地一把抱住。他身上的冷气就这么直接灌入她身体里，安歆冷得直打哆嗦。
她为了方便，可只穿了些寝衣啊，他进来也没先抖雪，那冰冷的触碰到她暖融的体温，立刻化了。
雪化了才最冷！
安歆实在没忍住，推了他一把，磨着牙道：“皇上，您先把衣服脱了吧，小心受寒。”
李晔见她那明明想要推开自己又碍着身份不敢的样子，唇角一抿，连日来心口的抑郁也消了大半。
他突来的笑有些令安歆不知所云，下意识地白他一眼，使眼色给小四，后者赶紧道：“奴婢去给皇上去拿暖炉。”
安歆见他脸色被风霜吹打得有些僵了，眼底无奈，拿来暖宝宝贴在他脸上：“皇上，这样的天儿您怎么还来妾屋里头呢？看您，脸都冻坏了。”
明明有些不情愿，有些傲气在，李晔却觉着那乖巧下不禁意透出的真性令他心头一动，好似渗进一点点暖融的情绪。
目光灼热，不似她见到的平日里的他那般，安歆微微心慌了。放下手，却又瞬间被李晔抓住了。
李晔盯着她的眼道：“这么些日子不来了，您可曾想朕？”
安歆没想到他那样的也会问这般老套的话，只得答：“想。”
李晔却一皱眉，又问：“朕怎么看不出你想了？”
安歆真想抓一把雪捂他脸上去，她尽量柔笑道：“妾真的想死皇上您了……”
李晔眉头皱得更紧：“瞧你那模样，还是别想的好。”
擦！没见过做皇帝这么别扭的啊靠！安歆忍住火气，只在心里不断幻想抽打他的情形，看来无论多少次，李晔还是永远不会变。
李晔褪□上的外袍，她走过去接过叠好置放到一边，然后他理所当然地坐在她的躺椅上，安歆欲哭无泪地上前替他捶腿，这一切做的十分自然，就像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
安歆有一晌的恍惚，下一秒眼神便清明了。
“屋子里只有朕和你二人，你有时候话便直接与朕讲了吧。”
李晔突如起来的一句令安歆顿时懵了神，她抬起头不解道：“皇上要妾……讲什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