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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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枪-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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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几年,就酿成引起中华三百年战祸的“八王之乱”。这三百年乱后,隋炀帝又以滥用民力而失国,唐太宗便知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一个贞观之治,从此奠下盛唐基业。可见每朝每代,对于前代兴亡的应变,总是有得有失。 
  
  到了本朝,开国皇帝太祖赵匡胤原不过是北周的殿前都点检,一介将领,却只因为陈桥兵变,这就黄袍加身。便从此对于将领拥兵,如芒刺在背。虽说杯酒释兵权一举,做得漂亮洒脱,从此结束晚唐五代以来将领拥兵的乱局,将兵权收归了中央。却不幸在施政上,终于埋下重文轻武的苗头,以及对带兵将领的重重猜忌。北宋是个文雅的朝代,虽然猜忌,由太祖带了个好头,倒也不见其他朝代对于大将们的血腥清洗。倒是挖空了心思,另想出些其它馊不可言的主意来,对可能由将领发起的兵变进行制约。 
  
  比如其一,在中央与地方上建立军事平衡。边防上有多少军队,中央便依样画葫芦也建多少。这样,地方中央相互牵制,如果地方叛变,中央便有足够军力平叛;中央发生政变,地方也有相应的勤王之师。所以后来大家耳熟能详的豹子头林冲,竟成为京师八十万禁军教头,可见当朝军制之庞大。只是问题在于,打仗又不是打架,军队再多,也未必便把对手给吓死了。而且有兵就得吃粮要饷,所以当朝虽然经济发达,赋税收入远过盛唐,也仍然因为冗兵冗费,弄得国库不堪负荷,积贫积弱。最终,竟成为十几年之后著名的王安石变法的一个导因。 
  
  其二,流水的将领流水的兵。不仅将领不得在一地常驻,连部队也是三年一调。等到打起仗来,自然是将不识兵,兵不识将。却又如何可以收到如臂使指、得心应手的效果?更有甚者,虽然上场搏杀的都是正规武将,那统帅,却尽是文官充任。譬如当朝名臣范仲淹、韩琦,便都指挥过对西夏的战争。想二人名臣虽是名臣,书生典兵,也就没什么好结果可以见到了。再加之朝廷上也是离谱,往往还制作了作战阵图,千里迢迢地遥控战事。如此而能赢了战争,也真能教古来名将从棺材里跳将出来,重新呕血而亡。 
  
  正因如此,当朝虽然文治鼎盛,名臣济济,单是仁宗治下,便先有王曾、王钦若、吕夷简,后有范仲淹、韩琦、欧阳修、富弼,群星璀灿,数都数不过来,就连在后世极其知名的包拯包龙图,也只好屈居二流角色。这也罢了,十几年之后,更有两宋期间最具争议,却也最是光芒璀灿的伟大政治家王安石登上历史舞台。可是若论到武功,除了开国诸役,北宋朝廷却又只能用上一句歇后语: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且不要说象汉唐那样开疆辟土了,就是连中华的传统疆域,也居然争他不来。被后晋石敬塘割给辽国的燕云十六州,自太宗朝碰了一鼻子灰,便从此属了异姓。这也罢了,那辽国好歹国盛兵强,连历史也悠久过本朝,便让他一马,却又如何?至于那河湟一带的李元昊,地瘠民贫,却凭什么也敢号称天子,另立一国?谁知道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一场讨伐,竟也是连连失利。一败于三川口,再败于好水川,再后来定川砦之战,终于搞得双方两败俱伤。元昊取消帝号,宋廷“岁赐”西夏帛茶若干,无数将士的尸骨,便这样和了稀泥。如今,连南方蛮族侬智高居然也举起了反旗,纵横两广,所向无敌。自四月份以来,这近半年的战争,也不知道在朝廷这样的政策之下,又白白赔了多少官兵的性命进去? 
  
  此时十里亭边,狄飞龙、胡不归两人,虽然性情不同,能在武林中混到今日这样的地位,也都算是百里挑一的聪明人了。如今被这军官一句提点,不消多想,便也明白了其中关窍。两人对视一眼,想到极远之处的广南地区,此时恐怕正在叫喊厮杀,无数将士都已血流成河,自己两个却在这里不疼不痒地比划武功,却也够是无聊。 
  
  狄飞龙道:“他奶奶的!早知如此,咱们有这个打架的力气,还不如报效国家,去杀几个蛮子来得过瘾!” 
  
  胡不归苦笑一声,道:“便杀他几个蛮子,于大局又有何用?” 
  
  两人此时再无打架的兴致,空有一腔郁气,却也不知该如何出掉。换在其他朝代,胆子小的,还有奸臣可骂;胆子大些,便顺便骂骂昏君。只是到了当朝,却实在连骂都找不着对象。既无臭名昭著的大臣,那仁宗皇帝呢,也实在是本分到了家,虽说有那么一点优柔寡断,但温柔敦厚那也是有目共睹的。要鼓起劲来骂他昏庸无道,确实也还需要一点抹杀良心的勇气。然则虽然骂无可骂,前线如此,总归是有什么事,是不大对劲的吧?那么到底该怪谁呢? 
  
  两人叹气半晌,再没什么话说,眼见着只剩下狄飞龙的一匹马,也就骑不成了,信手牵着,一道回城。狄飞龙住在外城,两人过了太学,便分手各自去了。胡不归怏怏地进了朱雀门,见那汴河周围的景象,犹是一片热闹,店铺酒楼,临时摊贩,算命卜卦,都各自在扯大了嗓门招徕生意。汴河上船来船往,也正不知有多少货运,千里迢迢,南来北上。而往来行者,或者青衣小帽,或者科头短打,言谈之中,嘻笑有声。 
  
  胡不归本非多愁文士,见这一番情景,联想到南方战事流血千里,却仍然不由得打脑海中冒出几句伤感的韵文来:月儿团团照九洲,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如果只是飘零在外,那也还罢了。这一次朝廷战败,少不得又要征发兵马,派往前线。到时候,可又要有多少无定河边之骨,做了春闺梦中之人!? 
  
  一番感慨,走到一座彩楼前,忽有一物飘飘扬扬,带着一股香风,落入怀中。抓起来一看,却是一块绣花手绢,里面包了几粒松子。抬头看时,却见那楼上站了个艳装打扮的年轻官妓,杏黄短襦,淡蓝长裙,正眉眼含笑,看将过来。想是见他路过,一时之间不及招呼,便把手上的一把松子,匆忙间包在手绢里,扔将下来,吸引注意。 
  
  换在平时,胡不归原也是知情识趣的人,只是现在却无论如何没这个心思了。只把那手绢往怀里一掖,朝楼上笑笑,径自回家。 
  
  回到家里,家里人见他没精打彩的,只道是比武输了,谁也不敢上前噜苏。有得宠的妻妾偷闲查看他带去的两件梨花筒,竟都没有发射过,不免心里诧异,难道是还没出手,便被人家打败了? 
  
  这样在家闲居了几天。一日,却有客人来了,家人飞跑着递上来一张拜贴。胡不归微觉诧异,还没接过,便问:“是谁?”那家人急急道:“是狄将军。”胡不归想大约是狄飞龙事情办完,要回江南了,特来告辞一声。哼一声,道:“你未免也太不懂事,狄将军远来是客,现下左右无事,让他进来便是,还通禀什么?便通禀了,跑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那家人更急了,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用一只手牢牢指着左脸,吃吃道:“不是那个狄将军,是这个……” 
  胡不归一把扯过那张贴子,一打开,便有两个极熟悉的字,直惊心动魄地跳入眼帘—— 
  
  狄、青。 
  
  
  狄青在本朝却是个传奇人物。 
  
  传说他在对西夏作战的时候,脸上戴一狰狞可怖的铜制面具,披头散发,一马当先,冲在阵前,把那西夏人吓得魂飞魄散,直把叫他做“狄天使”。单论这一种过瘾,也就足够汴京的市井百姓们在茶余饭后,使劲儿嚼上一嚼了。 
  
  再说狄青行伍出身,一介军士,居然也能一路攀升,凭军功做到枢密副使,也就让人艳羡不已。前面说过,本朝为了防止将领拥兵,着实费了不少脑筋,那军制也就复杂得不大象话。枢密副使这个官职,急切间不好解释,勉强打个比方,也就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副部长吧。可是因为当朝重文轻武,狄青行伍起家,而能有目前这番成就,其奇迹的程度,也就不亚于白日见鬼了。 
  
  问题在于,虽然白日里见到的鬼比较稀奇,那鬼毕竟也还是鬼。狄青既做过兵士,脸上刺过字,那身份就一直高贵不上去。开封俗语,称呼兵士叫作“赤老”。狄青虽然好歹挤进了国家最高军政机构枢密院,成为民间的一个神话,不幸在同僚中,却倍受排挤。干脆就有人,直接称呼他为“赤枢”。 
  
  那仁宗皇帝呢,也不知道是为了狄青的心情着想,还是为了自己眼球的舒服,建议他用药把脸上的字洗掉。只是狄青却是何等样人?自然不至于浅薄到以为洗掉了字,也就洗掉了自己行伍出身的身份,便道:“臣有今日,全凭了脸上这个刺字。如今正要留着它,激励将士们为国用命!”一番话既维护了自己的尊严,又说得义正辞严,仁宗听了,也只得作罢。狄青的这个刺字,便就此保留下来,从此成为京城里的一道风景,所到之外,莫不有人欢欢喜喜、指指点点,道:“看,那便是咱们的赤老将军!” 
  
  胡不归见是这个狄将军的拜贴,便实在是有点发呆了。他们武林人士,与官府素无来往,何况狄青一个枢密副使,在他这样的平民眼里,那是多尊贵的身份?何至于要到他这种寒舍草庐里来,有什么公干? 
  
  稀里糊涂地跑将出去,只见狄青已经顺着前院走过来了。那副模样,寻常在京城中,胡不归也是见熟了的。四十来岁年纪,中等个子,结实剽悍,脸上的招牌刺字那是不用说了,却没穿官服,只是一身便衣软靴,大踏步走来。 
  
  “狄将军!”也是太过意外,胡不归只叫得这么一声。 
  
  狄青在八月十五那夜的灯火之中,其实也早见过胡不归了。只是这时看得愈加明白,只见是个三十来岁书生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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