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水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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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水华传-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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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

牢牢锁定他的双眸,那对深紫色的瞳仁中的的确确没有一丝半毫的恐惧惊慌,只是充盈了慷慨就死的毅然决然。就在我慨叹这世上竟有如此义士时,忽见一丝不舍从他眼中踱过。我会意,拂裙起身,一边拔剑一边幽幽道:“你放心。我会请皇上将你的妻儿好生安顿,皇上他是仁义之君。”

达迭帖木儿扬了头,笑了,那样纯净的笑,让我想起霖漓:“如此便好。”

剑出鞘,冷寒光芒闪烁。我闭了眼,紧抿了唇,像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对准他……

一剑刺穿,鲜血飞溅。

血的鲜红,一如我身上的海棠花,绚丽到颓败。

死亡气息渐浓,他一分分堕了下去,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这样倒在我面前。“他死了!”我摇着头步步后退:“达迭帖木儿他死了!”

一滴冰凉的泪溢出眼角,在面庞上缓缓划过。

洛镇国扶住好容易没有倒下的我,问:“不忍?”

我摇头:“不忍。”

他深深盯了我一眼,坚毅道:“这是必须的,你明白?”

让泪水葬入口中,彻底埋葬。我迫使自己安静:“这是必须的,我……明白。”

即便不明白又能怎么样呢?一切的一切或许早已被上天注定。上天为我定下铁规,要我必须在战争结束、杀戮结束、一切悲惨看似已经结束的时候,将达迭帖木儿结束。

沙场征战几月之久,我的双手第一次沾满了鲜血。而第一个被我结束的人竟然就是他,达迭帖木儿,这个曾经结束我内心彷徨的人。

开始,结束,人生也不过如此。

可就是这个被我结束的人,使得我走上新的征程。

有过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简单,有过摇摆不定决断不下的复杂;相隔千山万水,相隔姹紫嫣红;曾经不能信任,曾经百般设计。可是那一句“拼尽一日欢”使我摒弃了所有的杂念。于是才有了奉天九年四月初八,大吉,前线将士凯旋归朝时纯粹的欢喜。三郎,润儿真的回来了,不论日后还会经受多少波折,我都要回去,回到你身边,真真正正回到你身边,再也不离开半步。

我想自己是极厌恶了战场的,班师回朝时甚至不愿意披甲骑马,只是迫于属下乐此不疲的劝阻,无奈仍骑了璪瑰而行。

兵马穿越千山万水,颠簸日久,终于在那一日距离京都只剩下十余里。早间着了件金藤滚边水红旋裙,又重新绾了头发以尽管束于头顶,左右各垂下一缕掺了玉络的发丝。正在帐内对镜佩戴同心结长坠,忽听侍女报,有宫内内监来见。并没有太多的惊奇,我曳了裙子端正坐回椅上,抬手道:“快请吧!”

那内监入帐,我却是怔了,眼前不是李禄海又是谁?

他见了我似乎有无数的欢喜,屈身行礼道:“老奴参见皇后娘娘,恭请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我一怔,不由脱口而出:“公公说什么?”

李禄海一揖到底,喜滋滋道:“回娘娘的话,娘娘统帅三军打破敌军,使得国家从此安宁、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功盖万世,德铭千古,大齐子民无不仰娘娘之德。故皇上有旨意,请娘娘入主中宫、母仪天下!”又跪下道:“老奴参见皇后娘娘!恭贺娘娘!”

“慢!”我微微侧首命他起身:“皇上这道册封旨可下达了吗?怎么本宫从未听说?”

他复又屈身:“回禀皇后娘娘,皇上已有此意,这圣旨正在奴才手中,只不过尚未公诸于众罢了。”恭谨道:“奴才此来正是为了传达这道旨意。”

第三十二章。一声归来泪满襟(2)

第三十二章。一声归来泪满襟(2)

稍稍松了口气,道:“既然圣上旨意尚未公示于天下,公公且不要一口一个‘皇后娘娘’。”垂眸迎上他惊讶的眼神,定定然道:“李公公,你该明白本宫的想法,这皇后之位不应属于本宫。”

“如何不应?”他愈加疑惑:“娘娘是国公之女、先皇后之妹,德行出众容貌出尘。既得皇上宠爱,有身为大齐功臣,是众望所归的皇后人选……”

我抚着宽广水袖上绣着的金色藤样花纹,缓声道:“公公不必多问,只遵从本宫之命就是,皇上若要怪罪也会先怪罪本宫,保你无虞便是。”

李禄海沉思半晌,终于垂首道:“奴才遵命。”

我笑着搀了他的手:“可要谢谢公公了!本宫日后必定不会亏待公公!”我抬手:“今日黄昏时分大军便可回到京都了。”

他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又道:“皇上一切都好,娘娘可放宽心。”

听他话说得唐突,不由心生疑惑:“怎么宫中最近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么?”

李禄海连忙否定:“并没有并没有!皇上一切都好,娘娘小主们也都好。说起宫中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亦平常,不过有两遭晋封之喜。”

晋封?我莫名其妙的心中一寒,急急问道:“是哪两位姐妹得晋封之喜?”

“奉天九年二月三日,彩女蒋吟春小主晋为正九品御女,赐号‘春’,后又晋为正八品春美人。奉天九年三月二十八日,舒贵嫔娘娘晋为正二品舒贵妃。”李禄海有条不紊。

春儿既做了嫔妃自然要侍寝晋封,对此我并无疑虑。只是望舒……她此次晋封颇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在里头。碍着后妃德行,我并没有再问,毕竟一切在我回宫之后都会明晰起来。

对于必须再次置身于尔虞我诈的重重红墙,我是不欢喜的,甚至有些抵触情绪。不过,与霖漓重回的欣悦,也足以淹没这些不悦了。

归京途中三是余万大军已经陆续回到了各地的并应,因而回到真正京都的,也不过是百余将领与各自的近卫军而已。京都的繁华鼎盛是我所极为熟悉的了,而此刻绚丽的繁华更衬我的心情。一手执着缰绳,另一手却一直抵在胸前,握着那张胭脂红的薛涛笺——几月的时光匆匆流去,我仍旧没有把它扔掉,因为那是霖漓对我思念之情的最好证据。这份思念,只有重逢之时消退才可以使我放心。

街巷的喧嚣在身后渐渐黯淡,灿烂的琉璃瓦、朱红色的宫墙映在面前。心底油然生出无比的快意,不禁挺直了身子希望可以看得更远一些、更清晰一些。

然而根本不必费力寻找!那日相别的太极门下,赫然就是那我日思夜想的身影。真的是他!霖漓!三郎!夕阳洒下金黄的柔光,那般柔和,却刺痛了我的眼。我快马加鞭,泪水随着耳畔的风呼啸而过,在身后划出亦道金灿灿的光带。

与他只隔了几丈远,璪瑰却再行不得了,因为我紧勒了缰绳。

他早已下了銮驾,却是木木地站在那里,目光定格在我身上,眼睛连眨上一眨也不舍的。

似在云雾缭绕中下了马,我一样除了盯着他那俊美如昔的面容外什么也做不了。唯有面颊上划过的泪水在一如既往的提请我,我还在人间。

他终于迈开步子向我走来,口中喃喃唤着:“润儿……”

“三郎!”我一声大呼顾不得一切跑过去扑进他怀中,泪水横溢间口中所能说出的只剩了两个字:“三郎……”

霖漓双手微颤,听我唤他如梦初醒一般,立刻紧紧拥住我,似是得了人间之宝般不能松开半分。“润儿……你回来了?”那份不可置信中分明透着无与伦比的喜悦,又带着明显的哽咽:“你……真的回来了!”

拥得过于紧了,我几乎难以喘息。然而却是舍不得动上一动的,不住的点头:“是!是!是!是润儿回来了!真的是润儿回来了!”我哭道:“润儿说过自己一定会平平安安归来,润儿没有食言!”

他如玉的泪珠沿着面颊滑下滴落在我的面庞之上,又顺连着滑下去,渗在我已然湿透的前襟。两个人的泪水,模糊地混在一起。

“怎么又哭了呢?不是说好不许你再哭了么?”霖漓垂下头来吻住我自眼角溢出的泪水,低低叹息中混杂着无法言明的欢喜。

我抬头对上他真挚的目光,破涕而笑道:“哪里有这样赖皮的人呢?分明你也在哭啊!做什么只一味挑我的错?”

他有一瞬的失神,继而抚摸着我乌黑的一头青丝,将我的头抵在他胸前。却是低低地啜泣着,像极了受委屈的孩子。

见不远处乌压压站着一群人,不由得窘了,轻声道:“三郎……有人看着呢……”

第三十二章。一声归来泪满襟(3)

第三十二章。一声归来泪满襟(3)

他扭头粗略看了一眼随即摇摇头:“我命了合宫嫔妃宫人前来迎你——不过不要去在意他们。”正当我诧异之时他忽然拉着我跑起来:“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霖漓手心里是熟悉而又略显生疏的暖,就像我的心情。他紧拉着我,充盈了不肯松开一丝半毫的意味。我什么也不愿去想,什么也不愿去顾及,只是踏着遍地金辉跟随于他,含了无比欣悦的笑。想来我是一样不愿松开手的,他之于我,何尝不是失而复得的至宝呢?

步入的是十分熟悉的地方,却又不是记忆中那个地方了。微风徐来,吹皱了太泽池满池的春水。面前的梨树,慢慢一树纯粹的白,袅袅低垂,如瀑如布轻溅四射。珍珠一般的花瓣儿在和煦而又清新的春风中柔美的飘荡,暖香熏人、更是醉人。人也自醉,霖漓如同天籁的声音在耳畔轻响:“为你,我亲手在乾寰殿后园植了白梨百株。”

胸腔内涤荡着难言的感动,唏嘘道:“三郎怎么知道润儿会在春天回来呢?倘若我未披春光而归,岂不白白浪费了三郎一番心意?”

他眸中凝结了一江春水,手指西面道:“那里,我植了桂花。若是润儿春日未归,我新你定然会在十里桂花香中重新回到我身边。”

他将“定然”二字咬得极重,同样的,我定然是要感动不已,为他如此这般的心意。来时分明有千言万语要说与他听,而此时此刻我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只好含笑斜倚在他怀里。久违的怀抱与从前一般无二,浓郁的龙涎香气提醒我这一切并非虚幻。他的声音有些许的缥缈,揽住我的肩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润儿不做皇后一定是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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