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娟……咳咳……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那是怎样？那晚，你一点没想别的，只是想对我说那些话？你从来没参与过楚云樵搞垮许氏的计划，你只是一个无辜的人？你从来不知道我哥承建着许氏的项目，与许氏其实早就融为一体？”
死一般的沉默。男人的脸色如秋风中的枯叶那般灰败颓然。他想说“不”，但是说不出来。曲娟娟问的每一个问题，他都没法说“不”。他已经伤害了她，他不想再欺骗她！
“你没话说了？”曲娟娟的声音低下去：“雷涛，我不算你的爱人，但也总算和你朋友一场吧？你和楚云樵策划这些的时候，你可曾为我想过一点点……”
“娟娟……”雷涛颤抖着手摸出一支烟，可是，打了几次火，都没点燃。他胡乱地把那支烟在手中揉成一团，想说点什么，可那些到嘴边的话似乎都很苍白。除了沉默，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曲娟娟一个又一个的诘问。他能做的，除了用尽全身的力量抵御来自浑身上下各处的痛，便只剩下温和地望着眼前的女人。他要好好地看看她，趁她还在他身边，趁他还有机会这样近距离地比较清晰地看着她，趁他们还坐在一起……
下一次，不知是何时了……
“我知道，我的哥哥做过一些不该做的事。”曲娟娟的声音依旧低低的：“可是，那都是为了我。当年……”她突然顿了下，脸上迅速掠过一丝痛，“哥哥如果不是想为我报仇，也不会跟楚骁走上一条不该走的路。可是，不论怎样，他都是我的好哥哥。”
“娟娟，那些事，你不要再提。”
“你都知道的，是不是？”曲娟娟突然冷笑了下：“关于我的过去，我的好哥哥一定帮我对你说了。他一直怕我受委屈，一直怕你不是真心待我……可惜，他到最后，也不知道，他的妹妹，他一直宠在心上的妹妹，最终还是成了别人对付他的工具！”她突然狠狠地看着他：“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故意贷款给他，他的公司就没办法接下许氏的项目；如果不是你借我的嘴向他传达着我们之间的‘浓情蜜意’，他也不会这样相信我这个妹妹和你这个‘未来的妹夫’，一步一步走进你和楚云樵事先就设好的套……”
雷涛的额上布满了晶莹的汗，他努力地想压抑着胸腔中那些不停上涌的东西，只是紧咬了唇，狠狠地摇头。
“雷涛，不用这样。或许你也曾犹豫过，不过，我相信那只是一瞬。比起楚云桐来，我曲娟娟实在算不上什么。我从来没有她的聪颖灵动，也比不了她一直和你的琴瑟相合，甚至，连为你作出牺牲也没有过机会……”
雷涛灰白的脸上闪过惊异。
“你不用奇怪。”曲娟娟再笑了：“你看过的那本日记碰巧也被若楠看到了。很多事，她告诉了我。所以，我不怪你，设计这么一个局。你那么爱她，她也那么爱你，你为她做这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你为什么要利用我？我其实只是一个对感情充满了憧憬的女人。因为当年的事，我曾经对这个世界，对所有的男人都失去了信心。可是，我遇到了你，我控制不住自己爱上了你，我甚至……选择了倒追你。你不喜欢我，你看不起我，你不愿意接受我，你都可以对我说，我不会怪你。可你为什么非要选择利用我，利用我的感情？”
“我……没……”随着这两个字的出口，那些压抑良久的温热的液体也随之奔涌而出，雷涛眼前一黑，意识便陷在无边的黑暗中了。
79、终结（5） 。。。
再醒过来时，又是傍晚了。
“谢谢天，雷行长，你终于醒了。”眼睛刚一睁开，小胡惊喜的声音便在耳畔回响。
“现在……是傍晚么？”
“是。不过，是三天后的傍晚了。雷行长，你昏迷三天了。”
“我……在医院么？”
“是。是曲小姐送您来的。您……”小胡突然住了嘴，因为他看到他提到曲小姐时，雷涛的眉头狠狠地皱起来。
“她……在……哪里？”好不容易压下心头刚才那阵尖锐的痛，雷涛感觉已用完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我……我去找她？”小胡有些许的慌乱。从三天前的深夜，他收到医院电话赶到急诊室门口时见过曲娟娟一面，这三天来，他根本就没见过她。联系到自己老板突然重病入院，小胡才发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找到曲医生，找到她，自己的老板就会好起来。
当小胡终于在医院宿舍把曲娟娟攥到病房里来时，雷涛已把自己弄到了床头上靠着。他戴金边眼镜，穿蓝黑色衬衣，上面两颗扣子开着，露出里面隐隐的锁骨。
曲娟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现在，这个男人，病床上的男人，依然对自己有着不可言喻的吸引力。病中的他，又清减了不少，可是，就是这份清减也透着致命的俊逸清贵。
她紧抿了下唇，站在门口没有动。小胡在身后轻推了下她，然后就知趣地在她身后合上了门。
“娟娟……”雷涛朝着门的方向眯起眼。这次病后，他的视力似乎又下降了不少，加之傍晚的病房还没亮灯，他只能模糊地看到门口的那个人影。
没有人回答他。
“娟娟，我知道……是你。”他轻喘了口气。手习惯性地搭上了前胸，“谢谢你……救了我。这已经……是……第二次。”
曲娟娟靠着门的身体狠狠地颤了下。是的，第二次！
如果没有第一次，他和她，是不是永远也不会有交集？那么，一切的一切，是否都会不同？自己不会心伤，而他，也不必躺在这里？
那夜，当他口吐鲜血倒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对他做了急救，然后送他入院。她是个医生，看到倒在自己面前的生命她没想过别的，她只知道要救。不论这个人，是她爱过的，还是恨过的人。当听何军说他已救过来，不会有生命危险时，她就离开了，再没出现过。她对他，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些了。可是，现在，面对着他，她的心为什么还是会颤动？她的眼睛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地看向他？
“娟娟……”
“不用谢。”曲娟娟突然打断雷涛：“作为一个医生，那些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如果你叫我来只是说这个事，我觉得就不必再多说了。你才好一点，多休息吧。我走了。”
“娟娟……”那个声音哑而无力，却透着曲娟娟无法拒绝的力量。她已经转了身，手也已经放在门把手上，可就是转动不下去。
“对……不起。”
三个字很低哑，却重重地锤在曲娟娟心上。她迅速地转过身来，面向雷涛，“用不着道歉，雷先生！如果你觉得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还有对不起我曲娟娟的地方，就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让我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地生活。我们原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以后，还是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上去，那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娟娟……我一定要道歉。”雷涛掀开被子，想下床。但心脏立即乱跳起来，咳嗽也开始喷出嘴外，他竟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你最好别乱动，什么也不必说，我去叫何军过来。”
“娟娟……我还想对你说一句话……咳咳……我……爱你！”
曲娟娟楞怔了两秒钟，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清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一字一顿的：“可是，我不爱你了，雷涛！”接着，她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
“娟娟，吃饭了。”吴晓川冲着那个望向窗外发呆的人喊了一声。
曲娟娟有些呆滞地冲他笑笑，站起来。
“娟娟，听说你向院方递了申请表？”走在曲娟娟身边，看着她明显凹下去一截的侧脸，吴晓川莫名的心痛。
两个多月了，自从那个什么行长出院到现在两个多月了，他几乎没有看到她再笑过。他知道，她失恋了，她的哥哥被检察院批捕了，她最好的朋友小产又疯癫了……这两个月，她经历的的确太多。他想跟她一起分担，可是，她什么也不说。除了天天陪她一起吃饭，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原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淡到她忘记这些不痛快的事，他便有机会向她说明，说明他的心迹。可是，他刚刚才听说，她向院方递交了去印尼援建的申请。
“是的，我想去那边。”曲娟娟淡淡地说。
“我听说，你们孙主任要调到‘内科二’去当主任，周副主任会接他的位置，而娟娟你是接周副主任位置的最佳人选。你何必在这个时候……”
“吴晓川，那些对现在的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现在，想做的，只是想离开这里，尽快。我要换个环境，也换个心情。半年而已。等半年回来，也许我不一样了。”
“可是……”
“我已经决定了。”
9月的A城几乎还是夏季。正是正午，太阳火辣辣地照射着停机坪，射得雷涛原本就酸涨难耐的眼睛一阵一阵地刺痛。
她走了，就在刚刚，坐着那架腾空而起的飞机。隔着贵宾候机厅巨大的落地玻璃，他亲眼看着那架“亚航”标志的飞机起飞。
感谢**银行在A城巨大的影响力，可以让他享受这样的特权。站在二楼一个视野极好的位置上，看着着浅粉衬衣的她慢慢地入闸。尽管他很努力地看，落在眼里的，也不过是有些模糊的身影。但他还是能在众多的人中一眼分辨出她。高高的，长发飘飘的身影。那个姓吴的医生一直在她身边，帮她推着行李，和她说着话。她是不是笑了，他看不清楚，但是，入闸那一刻，她回了头，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那么一刻，短短的几秒。然后，他快速地移动到那扇落地玻璃前，看着飞机慢慢地发动，看着它在跑道上缓缓地滑行，然后，越来越快，终于腾空而起，带着他爱的女人，越飞越高，高到再也看不到。
娟娟，走好！
80、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