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跃文梅次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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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跃文梅次故事-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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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呢?' 朱怀镜自然明白,这种事情也往投资环境上去扯,很牵强的。可如今 
的道理是,荒谬逻辑一旦通行了,反而是谁不承认谁荒谬。 

赵一普支吾起来,后悔自己多嘴,可一旦说了,就不便再遮遮掩掩。他便让 
自己的支吾听上去像是斟词酌句,说:' 我也是听说的。说是牛街派出所过去同 
梅园关系都很好,从来不找这边麻烦。最近派出所关所长想在梅园开个房,于总 
说不方便,没有同意。关系就这么僵了。当天晚上,就在四号楼抓了几个赌博的。 

后来又抓过几次人,有赌博的,有带小姐进来睡觉的。每次都连同梅园一起 
处罚,罚金都是万字号的。梅园当然不会交一分钱给派出所,但关系彻底弄僵了。 
据说关所长还扬言要传唤于建阳。' 朱怀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车已开到了办公 
楼下了。进来办公室,朱怀镜阴着脸说:' 小赵,你叫于建阳来一下。' 赵一普 
点头说声好,心里却隐隐紧张,知道自己说不定就为朱书记添麻烦了。他拿过朱 
怀镜的茶杯,先用开水冲洗了,再倒了茶。他每次替朱怀镜冲洗茶杯,都尽量久 
烫一些。他懂得这些细节最能表现出忠心耿耿的样子。今天他内心不安,冲茶杯 
的时间就更长了。很多领导并不会怪你知情不报,却很讨厌你什么事都在他面前 
说。 

不知道就等于平安无事,知道了就得过问。而很多棘手的事情总是不那么好 
过问的。 

赵一普双手捧着茶杯,小心放在朱怀镜桌子上,这才去自己的办公室播通了 
电话。于建阳听说朱书记找他,不免有些紧张,忙问是什么事。赵一普不便多说, 
只说:' 可能是想了解一下昨天晚上《荆都日报》记者的事吧?' 于建阳问:' 
朱书记是个什么意见?' 赵一普说:' 朱书记态度鲜明,认为派出所的做法不对。 

' 于建阳心里有了底,语气就缓过来了,提高了嗓门,' 关云那小子就是混 
帐,仗着身后有人,忘乎所以。' 这可是赵一普没有想到的,心里更发毛了,却 
又只好故作轻松,随便问道:' 他有什么后台?' ' 不就是向延平的侄女婿嘛, 
有什么了不起的?好好,我马上过来。' 于建阳说道。 

赵一普惊得只知哦哦,放下电话。他这下明白,自己真的给朱书记添麻烦了。 

要不要告诉朱书记?如果朱怀镜知道这层关系了,仍是揪着不放,就是同向 
延平过不去;若不再过问了,又显得没有魄力了。反正因为自己多嘴,让朱怀镜 
陷入尴尬了。赵一普左右权衡,心想还是装蒜得了,免得自己难堪。于建阳要是 
同朱书记说什么,那是他的事。赵一普盯着门口,见于建阳从门口闪过,忙追了 
出来,走在前面,领他去了朱怀镜办公室。 

' 朱书记,您好!' 于建阳谦卑地躬了下腰。 

' 坐吧。' 朱怀镜目光从案头文件上抬起来。 

赵一普替于建阳倒了杯茶,准备告退。朱怀镜却招招手,让他也留下。赵一 
普只好坐了下来,心里直发慌。 

朱怀镜望着于建阳,微笑着,客气几句,就切入正题:' 昨天晚上的事…… 

你说说情况吧。' 于建阳仍是紧张,使劲咽了下口水,说:' 朱书记,梅园 
宾馆现在面临前所未有的恶劣环境。派出所三天两头上门找碴子,可我们那里发 
生治安案件他们又不受理。我本想自己把这事摆平,不惊动地委领导。今天朱书 
记亲自过问,我只好敞开汇报了。矛盾的症结,在牛街派出所所长关云那里。关 
云自从去年三月调到这里当所长以后,我们关系基本上处得不错。他常带人来就 
餐,我都很关照,一般情况下都是免单的。说实话,这人太不知趣,来得太密了, 
次数也太多了。我有些看法,他也许也感觉到了。但这些人在外吃惯了,才不在 
乎别人的态度。矛盾公开激化是在最近。他提出想在梅园五号楼要套房子,平时 
来休息。梅园五号楼是专门用来接待上级首长的,是我们那里的总统套房,他关 
云算什么?我想这未免太离谱了,婉言推辞了。麻烦就来了,当天晚上,五号楼 
一楼有客人玩麻将,就被派出所抓了。客人正好是到我区进行投资考察的新加坡 
客商,弄得影响很不好。' 朱怀镜一听,气愤地敲着桌子,' 简直混帐!这事你 
怎么不向地委汇报?' 于建阳摇摇头说:' 这事惊动了李龙标同志。龙标同志过 
问了这事,事后还亲自看望了新加坡客人。但是,问题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龙标 
同志可能也有顾虑。' '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怀镜问。 

于建阳叹到:' 关云若不是仗着自己有后台,怎么敢这么做?' 朱怀镜心里 
微微一震,却不得不追问下去,语气是满不在乎的,又像是讥讽,' 后台?他有 
什么后台?你说说看!' 于建阳支吾半天,只好说:' 他是向延平同志的侄女婿。 

' 朱怀镜马上接过话头,' 难道向延平同志会支持关云这样做?扯淡!' 赵 
一普立即附和道:' 对对,向主任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事。' 他这么一说,似乎 
绷得紧紧的情绪就缓和些了。 

朱怀镜接着说:' 建阳同志,你说延平同志是关云的后台,这种说法不对。 

不明真相的人听了这话,还真会以为延平同志支持关云乱来哩。不能说谁是 
哪位领导的亲戚,领导就是谁的后台。我们什么时候都不能为地委领导添麻烦啊! 
' 于建阳忙说:' 是是,我的说法是不对。我的意思,只是想说明他们的特殊关 
系。 

' 朱怀镜说:' 谁都会有各种社会关系,这不奇怪。我们不能因为谁是领导 
的什么人,谁做了什么就同领导有某种关系。好吧,情况我清楚了,我准备向缪 
书记说说这事,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这样吧,晚上我出面宴请那位《荆都日报 
》记者,你安排一下。' 于建阳一走,朱怀镜便交代赵一普:' 你具体落实一下。 
' 朱怀镜没有明说落实什么,赵一普却意会到了,就是让他了解一下那位记者今 
天的安排,敲定晚上宴请的事。领导宴请特别尊贵的客人,时间得由客人来定, 
至少要征求客人意见;而宴请此类记者,领导自己定时间就行了。毕竟,领导宴 
请记者,看上去客气,有时甚至恭敬,其实是给记者赏脸。记者们当然有面子上 
谦虚的,有样子很张扬的,有牛皮喧天的,但骨子里多半是受宠若惊的。场面上 
吹牛,谁只要提起某地某领导,在场的记者准会马上插嘴,说,对对,知道,他 
请我吃过饭哩。 

赵一普打了一连串电话,知道这位记者叫崔力,据说是《荆都日报》的名牌 
记者,获过全国新闻大奖。此君最大的癖好就是在新华社内参上给下面捅篓子, 
各级领导都怕他多事,总奉他为上宾。本来晚餐杨知春要请的,听说晚上朱书记 
要亲自请,他就改在中午请算了。杨知春在电话里很客气,感谢朱书记对宣传工 
作的支持。他请赵一普一定把他这个意思转达给朱书记。 

最后赵一普拨通了崔力的电话,' 崔记者吗?我是朱书记朱怀镜同志的秘书 
小赵,赵一普。朱书记晚上想宴请你,你没有别的安排吗?' 赵一普听得出,崔 
力很是感激,却有意表现得平淡,' 哎呀,今天晚上只怕不行呀,杨部长今天一 
大早就同我约了。' 赵一普说:' 我已同杨部长汇报了,他说晚上就着朱书记的 
时间,朱书记请,他就安排中午请你。你说行吗?' 崔力故作沉吟,说:' 那就 
这样吧。我说,你们地委领导太客气了。他们这么忙,没必要啊。' 赵一普客气 
道:' 哪里啊!朱书记说,你一向很支持我们地区的工作,再忙也要陪你吃餐饭。 

崔记者,在梅次有什么事要我效劳的,你只管吩咐,我一定尽力去办。' 崔 
力说:' 不客气,不客气。以后多联系吧赵秘书。' 赵一普立即跑去朱怀镜办公 
室,报告说:' 朱书记,联系好了。这位记者叫崔力……' ' 就是崔力?' 朱怀 
镜说道。 

' 朱书记认识他?' 朱怀镜淡然一笑,说:' 听说过,是个人物吧。' 荡漾 
在朱怀镜脸上的是介乎于冷笑和微笑之间的笑,叫人不好捉摸。但只凭只觉,赵 
一普也可想见,朱书记对这位崔记者并不怎么以为然。仅仅因为嫖娼被抓了,就 
身价百倍了?天下哪有这般道理?可崔力又的确因为嫖娼被抓了,地委副书记和 
宣传部领导都争着要宴请他。 

赵一普见朱怀镜没事吩咐了,就准备回自己办公室。他在转身那一瞬,忍不 
住无声而笑。可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尽情释放,朱怀镜在背后发话了:' 小赵, 
我去缪书记那里。' 赵一普飞快地把脸部表情收拾正常了,回头应道:' 好的好 
的。' 朱怀镜敲了缪明办公室,听得里面喊进,便推开门。见政研室主任邵运宏 
正在里面,朱怀镜笑着说:' 哦哦,打搅了,我过会儿再来。' 缪明马上招手, 
' 怀镜同志,我们谈完了。进来进来。' 邵运宏便站起来,叫声朱书记,点头笑 
笑,出去了。 

缪明桌上又放着一叠文稿,不知是讲话稿,还是他自己的署名文章。依然是 
大大的废字符号,将整页文字都毙掉了,四旁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早听说邵运宏 
的文字功夫不错,却也伺候不了缪明。心想缪明哪有这么多工夫修改文章?更要 
命的是邵运宏他们写的文章,到了缪明手里,就不是修改,而是重写了。缪明摩 
挲下腹的动作那么悠游自在,显然多得是闲工夫。 

朱怀镜在缪明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先将自己分管的几项工作汇报了,再 
随便说到牛街派出所同梅园的纠纷,又把崔力被抓一事详细说了。 

缪明听了,摇头晃脑好一阵子,叹道:' 这些记者,也太不自重了。' 朱怀 
镜点头说:' 的确不像话。但问题不是一个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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