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跃文梅次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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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跃文梅次故事-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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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了,朱怀镜说:' 杨冲送舒天回去吧,我在这里同刘浩说说事,要车我再叫你。 

'   杨冲、舒天便起身走了。朱怀镜随刘浩去了十八楼,开了一个大套间。 
' 不错嘛,感觉比梅园还好些。' 朱怀镜称赞道。 

刘浩谦虚道:' 哪里,条件一般,朱书记就将就些吧。 

朱怀镜里外转了一下,说:' 老弟,你就忙你的去,我这里就不用你管了。 

我洗个澡,休息休息,自己叫车回去。'   刘浩说:' 要不到时候你叫我, 
我送你回去?'   朱怀镜摆摆手说:' 谢谢了,不用。你自己忙去吧。'    
刘浩出去了,朱怀镜独自静坐。近段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感觉脑子里整天就像 
钻满了蚊子,闹哄哄的。不知今晚又有些什么人上他家里去?他不想回去了。前 
几天又从礼品包里清出了九万多块钱,有的知道是谁送的,有的根本弄不清哪里 
来的。他不想再让刘芸去捐钱了。他还是个孩子,不能过早地让她知道官场真相。 

自然想到了舒畅。犹豫再三,他抓起了电话,' 舒畅,你好,睡了吗?'   
 舒畅说:' 还没睡哩,孩子刚睡着。你还在忙?'   ' 没有,我在黑天鹅宾 
馆。 

' 朱怀镜说。 

' 这么晚了,在那里开会?' 舒畅问。 

朱怀镜说:' 我问这里老总要了个房间,平时好躲躲人。我今晚不想回去了, 
就在这里休息。1818房,你哪天要是有空,我们可以来这里聊聊天。'   ' 哦 
……' 舒畅含混着。 

' 打搅了,你休息吧。' 朱怀镜说着,有意显得轻快些。听了舒畅的语气, 
他就很后悔自己打这个电话了。真是鬼使神差! 

他独自坐在客厅里,没有开电视。内心说不清的沮丧。重重地叹了几声,便 
去浴室冲澡。冲罢澡,仍不想去睡,便穿了睡衣,歪在沙发里抽烟。这会儿他很 
想念梅玉琴,他俩在一起的很多细节都袭上心头。只要想起她,那双美丽而忧伤 
的眼睛,就会针一样往他心坎里扎。他想不管怎么样,下次去荆都一定要托人去 
看看她。现在遇着了舒畅,他总不能往前走一步,似乎有某种听不见的声音时常 
在身后召唤他。这声音是什么?就是那双美丽而忧伤的眼睛吧。舒畅是惊艳的, 
却又是柔美的。她的柔美就像花的淡淡的芳香,时时浸润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门铃响。心想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打开门,朱怀镜眼 
睛睁得天大。只见舒畅站在门口,急促地喘着气。他忘了说请进,舒畅自己进来 
了。' 看你热得这个样子,快洗个脸吧。' 朱怀镜说。 

舒畅往洗漱间去,回头说:' 我只有四十分钟时间,看看你就走。'   ' 
这么急?' 朱怀镜问。 

舒畅说:' 我单位晚上十点钟准时关门,你知道的。'   朱怀镜见舒畅半 
天没有出来,却不好去洗漱间叫。听得里面水老是哗哗响,就猜想舒畅在里面洗 
澡,更是只有干等着了。他心里怦怦直跳,呼吸也粗重起来。等了老半天,怕有 
什么意外,便跑到洗漱间外叫道:' 舒畅,你好了吗?'   舒畅开了门,只见 
她满手香皂泡,说:' 我把你换下的衣服洗了。'   朱怀镜忍不住笑了起来, 
' 我的傻妹妹哎,我没有带换洗衣服来,明天早上我穿这套睡衣出门?'   舒 
畅顿时红了脸,说:' 谁叫你这么马虎?还要穿的衣服就不该放在洗漱间里。' 
  ' 没事的,没事的。等会儿我叫他们拿烘干机烘烘就行了。'   朱怀镜站 
在洗漱间门口,望着舒畅洗衣服。舒畅见他老是从镜子里看她,就总把头低着。 

朱怀镜仔细一看,见舒畅头发根湿湿的,像刚洗过澡的样子。低头一看,她 
正穿着浴室拖鞋哩。朱怀镜再一次心跳如雷。 

衣服洗完了,舒畅看看手表,说:' 你休息吧,我该走了。'   朱怀镜迟 
疑片刻,才轻声回答:' 你走吧。'   舒畅揩手的动作很慢,然后又对着镜子 
梳理着头发,把毛巾、浴巾都一一晾整齐了。朱怀镜说:' 舒畅,能坐几分钟吗? 

我有个事同你说。'   朱怀镜打开冰箱,见里面有些水果,就拿了出来。 
舒畅便拿了刀子削苹果。朱怀镜先问她:' 最近梅次出了个好心人洪鉴,专门给 
残疾人基金会捐钱,你听说了吗?'   舒畅说:' 哪有不听说的?在老百姓中 
间,传得跟神仙似的。'   ' 老百姓都是怎么说这个人的?'   ' 老百姓当 
然说这是个大善人。也有人说怪话,说这个人说不定是钱赚得多,却做了很多亏 
心事,就做善事消灾。自然就不敢留名了。' 舒畅说。 

朱怀镜问:' 你怎么想的呢?'   舒畅突然抬起头来,说:' 呢怎么关心 
这个?我没有琢磨这事儿。'   朱怀镜仰天一叹,说:' 告诉你吧,这个洪鉴, 
就是我。'   舒畅惊得差点儿削了手,说:' 怎么?你不是开玩笑吧?你哪来 
那么多钱做慈善事业?'   朱怀镜这才道了原委,然后说:' 正巧第一次收到 
这种钱,梅园的服务员小刘看见了。那孩子很朴实的,我相信她,就让她帮我捐 
了这钱。后来还请她捐过一次。她就是报纸上写到的那个漂亮的小女孩。但我想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早早的就让她知道社会这么复杂,不太好。所以,我就想到 
了你,想请你来帮我做这件事。'   舒畅将削好的梨递给朱怀镜,望着他眼睛 
眨都没眨。好半天,才说:' 你真是个好人。行吧,我帮你做好这事。'   ' 
那就谢谢你了。'   时间早已是十一点多了,舒畅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朱怀镜 
想提醒她,却又舍不得她走。舒畅手里总操着那把水果刀,没事样把玩着。朱怀 
镜伸手要过刀子,问她要梨子还是要苹果。她也不讲客气,说就吃个苹果吧。可 
没等他的苹果削完,舒畅突然说:太晚了,我走了。' 朱怀镜吃惊地抬起头,舒 
畅已快步走到门口了。 

第十七章 

王莽之说来就来了,沿着马山县东边枣林成片的几个乡走了一圈。朱怀镜正 
好在荆都参加组织工作会议,没见着王莽之。这次组织工作会议主要是学校马山 
经验,加强农村基层组织建设。范东阳本来说是枣林经验,可王莽之老记不住, 
总说马山经验。于是正式说法就成马山经验了。 

朱怀镜往会议室里一坐,见主席台的领导同志面前都摆着一个漂亮的玻璃杯, 
高高的,剔透如水晶。杯子里面泡着银针、龙井或是参须,都历历在目。他还不 
知怎么称呼这种新款口杯,只是觉得它品味高雅。不经意瞟一眼自己左右,见个 
别地市领导也有这种杯子了。心想梅次毕竟落后些,什么都慢一个节拍。会期三 
天,到第二天开会时,就有三分之二的地市领导换掉不锈钢杯了。朱怀镜仍捧着 
用了两年的旧口杯,不觉背膛发热。他本不是个喜欢赶时髦的人,可置身这等氛 
围,就像传闻中听气功大师的带功报告,恍惚间就进入某种神秘的气场了。 

说来真有意思,如今官场,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是一阵风。不过在七十年 
代以前,领导干部总显得有些羞羞答答,不太敢去赶时髦。那会儿工人戴个鸭舌 
帽就是工人老大哥,别的人戴个鸭舌帽就是流氓地痞了。那时的夹克衫也稀罕, 
总以为那是二流子穿的。那些年电影或小人书里的流氓,通常是穿夹克衫、戴鸭 
舌帽。可到了八十年代,穿夹克衫、戴鸭舌帽的就不是流氓,而是领导干部了。 

西装本是正统服装,可中国八十年代最先穿西装的,也让人另眼相看,几乎 
同流氓差不多。那会儿官场中人还是乐于穿四平八稳的中山装。到了九十年代, 
单从衣着上看,已经不太容易分出哪是领导,哪是流氓了。可能这是社会进步的 
标志? 

但流氓毕竟不能老是走在时代前面,大约从八十年代中期开始,领导干部就 
逐步开始率领消费新潮了流。 

最有意思的是口杯换代。最初流行的是玻璃内胆的保温杯,领导干部往会议 
室里一坐,一人一个保温杯。过了几年,突然一夜之间,他们手中都捧着紫砂内 
胆的保温杯了。后来更新越来越快,一眨眼工夫,他们都换上了不锈钢保温杯。 

不论流行哪种口杯,领导干部的换杯工程往往会在两三天之内完成,效率极 
高。 

万一哪位领导的口杯因为没有人及时奉送而换得慢了,或是不得已自己偷偷 
买一个撑面子,那种滋味是很不好受的。 

晚上,在荆都做生意的朋友来看望朱怀镜,没带别的什么来,只送了个玻璃 
口杯给他,正中下怀。打开包装把玩,见了' 诺亚口杯' 四字。又看了说明书, 
方知' 诺亚' 只是个企业名称。仍不知怎么叫这种杯子。心想,就叫它水晶杯? 

第三天,他捧着水晶杯进会议室,就自在多了。放眼一望,会议室里早已见 
不到不锈钢杯的影子了…… 

王莽之没能亲自参加会议,范东阳宣读了他的书面讲话。于是每十几个人坐 
在一起,七嘴八舌说王莽之讲得如何如何好。这叫分组讨论。会议讨论其实类似 
于中小学上语文课,无非是将领导讲话归纳几点,再谈谈体会。这同归纳课文段 
落大意和中心思想差不多。这种呆板的教学方法早就受到了抨击,但语文课式的 
会议却习以为常了。成绩不是太差的中小学生,只怕都能当好领导。 

这回朱怀镜很显眼。他在会上发了言,介绍马山经验。市委领导总往他所在 
的小组跑,参加他们小组讨论。范东阳同他见一次面就握一次手,拍他肩膀,说 
怀镜不错。朱怀镜一激动,就专门找了范东阳,想请他吃顿饭。范东阳笑着说, 
怀镜别客气嘛,来日方长。没有请到范东阳吃饭,朱怀镜并不觉得没面子。他琢 
磨范东阳说的话,感觉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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