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跃文梅次故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王跃文梅次故事-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块。' 朱怀镜忙摇头说:' 之峰兄,你这话就不够意思了。我说了,主要还是靠 
你多抓。工业方面有什么事情,你觉得有必要同我商量的,我随喊随到。' 袁之 
峰仍是客气,' 你是副书记嘛,我得在你领导下开展工作啊。' 朱怀镜表情神秘 
起来,笑道:' 之峰兄,你这话就是撂担子了。那天在会上,陆天一对缪明说的, 
就是这个意思啊!' 袁之峰哈哈大笑了,' 不敢不敢!好吧,我尽自己的能力就 
是了。你也得多多过问,为我撑腰啊!' 两人都喝得够意思了,说上几句,就会 
对视着傻笑。袁之峰有些口齿不清了,话就说得慢而简短。' 朱书记,你,休息, 
休息。' 朱怀镜重重地握了他的手,什么也不说,目光意味深长。 

朱怀镜送袁之峰出来,远远的望见刘芸站在服务台里,微笑着。' 朱书记, 
袁专员,你们好。' 刘芸躬身请安。朱怀镜见刘芸伸过手来,才知道他自己原来 
早把手伸过去了。' 辛苦你了,小刘。' 握着刘芸的手,软软的,他便突然清醒 
了。也并不怎么失态。 

两人并肩下楼,互相搀扶着,话却不显醉意。他俩多半只说些字词,再点点 
头,挥挥手,对对是是,意思就完整了。若是有人闭上眼睛听他们对话,就莫名 
其妙了。走到下山的台阶处,袁之峰说什么也不让他送了。两人握着手,推让再 
三,说不尽的客气话。 

朱怀镜上了楼,腰直挺挺的,掩饰着醉态。他望着刘芸点点头,和颜悦色的 
样子。刘芸微笑着,说:' 有人找您,朱书记。' 朱怀镜望望走廊尽头,见有人 
立在他门口。他没去想是谁,只是有些恼火。不知什么时候了,肯定已经很晚了。 

那人迎了过来,伸出双手,说:' 朱书记,您好,我来看看您。' 朱怀镜伸 
出一只手,勉强带了一下。他刚准备掏钥匙卡,只听得刘芸说:' 朱书记,我来 
开。' 原来刘芸一直跟在他身后。 

刘芸跟了进来,说:' 朱书记,给你泡杯浓茶喝?' 朱怀镜点点头,就坐下 
了。他也不招呼来的人坐,刘芸在一旁请那人坐了。刘芸双手捧了茶递给朱怀镜, 
再倒了杯茶送在客人手里。刘芸临走,回头犹豫着,终于说道:' 朱书记,您早 
些休息吧。' 朱怀镜略略颔首,说道:' 好吧。' 那人忙说:' 朱书记,太晚了, 
不好意思。好久就想来看看您,您总是忙。我是……' 朱怀镜耳朵了尽是噪声, 
越来越听不清楚。隐约听得这个人是哪个县的书记或县长,他便不好太冷淡人家 
了。他脸上开始有了笑容,话仍是不多,只道:' 客气什么?' 他也想多说几句, 
舌头却有些不听使唤了。听人说着奉承话,他只得不时地摇头或点头。只觉得这 
人的话音忽高忽低,头也忽大忽小。又见墙壁、家具、沙发等等,都呈现着磨砂 
效果。空气仿佛也看得见摸得着了,是一团浓稠的暗褐色雾气。朱怀镜心里明白, 
自己越来越醉了。 

那人站了起来,伸出双手,露着一口白牙,说了些什么。朱怀镜只知点头了, 
说着:' 好的,好的。' 门一关上,他就支持不住了,跌倒在沙发里,闭上眼睛。 

天旋地转,太阳穴胀痛难耐。心想肯定是假酒,他本来独自喝一瓶五粮液都 
没问题的。不知躺了多久,越来越难受。胃里有无数个铅球在滚动,五脏六腑被 
坠得老长老长,深沉的钝痛像连续不断的闷雷。头像缠上了无数的铁箍,痛得想 
往墙上撞。 

忽然听得有人在耳边问:' 朱书记,你没问题吗?' 朱怀镜眼前仍蒙着层暗 
褐色雾气,一位面色模糊的女孩伏下身子,笑吟吟地望着他。他知道是刘芸,却 
不能开口叫她。一阵恶心滚过胸口,怎么也止不住,就呕吐了。他突然从沙发里 
滚了下来,要往浴室里去,却跌倒在地毯上。刘芸扶着他,说:' 朱书记,你吐 
吧,没事的,你吐吧。' 他摇着头,跌跌撞撞的,勉强去了浴室。他扶着马桶, 
哇哇地吐了起来。刘芸托着他的头,不让他往马桶里栽。 

吐完了,他全身瘫软,坐在地上起不来。刘芸将马桶盖上,他便将头埋在上 
面,嘴里嘟囔着说:' 对不起,对不起。' 刘芸说:' 朱书记,我给你放水,你 
洗澡吧。' 朱怀镜已经无力回答了,伏在马桶盖上喘粗气。刘芸便放了水,再去 
取了他的换洗衣服来。她将浴室门拉上,飞快的跑回值班室,换上套干净衣服。 

她被朱怀镜吐了一身。刘芸不敢在值班室停留半步,马上又跑回朱怀镜房间。 

朱怀镜躺在浴缸里,身子虚虚的,直往下沉。他没力气搓身子,只想泡泡算 
了。脑子慢慢清醒了,人却越来越疲乏。不知刘芸怎么会想着进来看看?兴许是 
他醉态太明显了吧。他总以为自己步履不乱,话不结巴,别人看不出的。 

他又恶心了,却没什么吐的。呼吸困难起来,水蒸气如同浓烟,呛得他喉头 
发喘。他很清醒,知道这是大脑缺氧,只是四肢都不听使唤了。必须马上离开浴 
室。他想坐起来,可身子一动,立即头晕目眩。人又重重摔了下去,耳边是嗡嗡 
的钝响。头撞着了浴缸,却没有痛感。他想叫人,又张不了嘴。 

正在这时,听得有人伏在他耳边喊:' 朱书记,朱书记,您听得见我叫您吗? 

' 他听出来了,这是刘芸的声音。他张了张嘴,不知自己说了什么。' 您起 
得来吗?朱书记您起得来吗?' 他睁开眼睛,见刘芸搂着浴巾,低头望着别处。 
他无地自容,想请刘芸出去。可他动弹不了,只好把手伸向她。刘芸拿浴巾裹住 
他,扶着他去了卧室。 

他躺在床上,静了会儿,就感觉整个人都在化着水和泥土。刘芸出去了,听 
得她在外面打扫。三更半夜的,真是难为她了。他困得不行了,不久便呼噜睡去。 

又时常醒来,总觉得外面客厅里有动静。他想出去看看,却没有力气起身。 
这是他第二次喝假酒了。记得在县里工作时,别人送了瓶茅台,不想是假的,他 
喝过之后就进了医院。这回没有上次中毒严重,却也磨得他跟死差不多了。借着 
地灯的余光,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他的睡衣。他这才想起自己还赤裸着。忙闷在被 
窝里穿了衣服。 

通宵就这么时睡时醒,直到天明。他起床去卫生间,不经意瞥见刘芸躺在客 
厅沙发里,还没有醒过来。他忙轻轻关了洗漱间,将水放得小小的,怕吵醒了她。 

洗漱完出来,见刘芸已经醒了。她慌忙爬了起来,说:' 对不起,朱书记, 
我睡死了。' ' 哪里哪里,让你辛苦了。你整夜没睡吧?' 朱怀镜问。 

刘芸说:' 我昨晚不敢过去睡了,怕您到时候身体不舒服,没人招呼。' 朱 
怀镜想着自己昨晚赤裸裸的样子,毕竟难为情,不禁说道:' 小刘,对不起,很 
不好意思……' 刘芸也红了脸,说道:' 我昨晚过来关走廊的灯,正好听得您在 
里面呻唤,不知您怎么了,就进来看看。我按了门铃,不见您回答。' 刘芸说着, 
低头整理沙发。没想到她一抖毛巾被,竟滚出一个大纸袋。刘芸躬腰捡了,却从 
纸袋里跌出一砣钞票。刘芸顿时慌了,说:' 我才看见,我昨晚拿了枕头和毛巾 
被过来,随便睡下了。朱书记,您数数吧。' 朱怀镜眉头皱皱,笑笑说:' 小刘, 
我也是才看见。你替我点点吧,看有多少。' 刘芸疑惑着望望他,坐下来点钞票。 

朱怀镜也在对面沙发里坐下来,想不清这钱是怎么回事。记得昨晚袁之峰到 
来之前,先后来过三个人,都没坐多久,就让他打发走了。他同袁之峰约好了, 
晚上两人扯扯事情。送走袁之峰,又来过一个人,却怎么也记不得是谁了。只隐 
隐想起他是哪个县的领导,就连他长得什么样儿都忘了' 一共十万,朱书记。' 
刘芸点完了,将钱全部塞进纸袋里。 

朱怀镜掏出烟来,慢悠悠地吸着。' 小刘,这钱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我想你也猜到了,肯定是谁送给我的。' 刘芸没有说话,只是紧张得呼吸急 
促。 

朱怀镜说:' 小刘,这钱的事,我请你保密。也请你相信我。' 刘芸点头说 
:' 我知道了,请朱书记放心。' 朱怀镜长长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说:' 好 
吧小刘,你忙你的去吧。你白天应该休息吧?昨晚你可是没怎么睡啊。' 刘芸说 
:' 我是每天中午接班,第二天清早交班,上午休息。' 朱怀镜夹上提包,准备 
下楼去。他早餐多是在宾馆里吃,顺手将提包带上,免得再上来一趟。 

' 朱书记,其实您不说,我会以为是您自己的钱。' 刘芸临开门时,突然回 
头说道。 

朱怀镜笑道:' 说不说,都不是我的钱。' 朱怀镜吃完早餐出来,赵一普便 
笑着迎了上来,接过他的提包。原来赵一普早同杨冲候在餐厅外了。去办公室不 
远,驱车不过三四分钟就到了。赵一普替朱怀镜泡好茶,就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朱怀镜有些心神不宁,先不去想做什么事,只闭着眼睛品茶。昨晚先去看他 
的那三个人,他记得清清楚楚,有位县长,有位行长,还有位是企业老板。他挨 
个儿回忆那三个人进出的每一个细节,想不出谁有可能留下那个纸袋子。最后去 
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好像也是县里的头头?哪个县的?书记或是县长?副书记 
或是副县长?那人都说了些什么?朱怀镜想破了脑袋瓜子,却连影儿都想不起了。 

袁之峰来了电话,哈哈一笑,问:' 朱书记,你昨晚怎么样?' ' 我?我昨 
晚差不多快没命了。你呢?' 袁之峰又是一笑,说:' 你酒量不错的啊,怎么会 
呢?我一回家就吐了,老婆伺候我一个通宵。' 朱怀镜大笑,说:' 之峰兄,你 
是不好意思把话说破吧?我说呀,昨晚我俩喝的,百分之百是假酒。' ' 假酒?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