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玩笑的。打官司很耗时间的，吃力不讨好，往往两败俱伤。小的杂志媒体不是主导力量，惩罚它们毫无意义。主导的几家大型传媒公司都有后台，即使能赢，也会连累工作室元气大伤。而且工作室以后还要和他们合作。工作室是谦芊的心血，她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让她难做呢？”
陈晓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又蹙眉道：“这场风波倒不会在观众之间延续很久，圈子内部就难说。你可能一直都没有工作可以接，很快会被观众遗忘的。”
杨蓉摆好碗筷，笑说：“无所谓啊，我从来没想过要做明星，这就是一份普通的工作，这两年我攒的钱够我花到合约结束。我曾经有过很多梦想，第一个梦想是能读完大学，姐姐帮我完成了。第二个梦想是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用东躲西藏，谦芊帮我完成了。第三个梦想是希望翘翘能慢慢走出自闭，变得开心起来，这个梦想现在正在实现中。而且，我还有了一个额外收获。”
“什么额外收获？”
杨蓉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忽然捧住他的脸咯咯笑道：“就是你啊，傻瓜！”
陈晓愣了一下，嘴角泛起甜蜜的笑意。他捉住杨蓉的手更紧地贴在自己脸颊，深深望着她的眼眸，说：“我爱你。”
杨蓉有些羞涩地垂下眼睛。
陈晓凑近她的脸，轻柔地吻上她的唇。
“吱嘎——”
翘翘打开房间的门走出来，揉着惺忪睡眼迷惑地看着他们。
杨蓉赶紧和陈晓分开，慌忙招呼翘翘过来坐：“翘翘，吃饭了。”
陈晓离开后，杨蓉哄翘翘入睡，然后到阳台上的藤椅秋千上休息。卧室里电视机开着，正好在播放娱乐新闻。果不其然，杨蓉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记者似乎正在街头采访。
“对，我原来是杨蓉的粉丝……不讨厌她，我感觉就是被捧杀了……对，就是一个人被捧得太高太完美，大家就见不得她好了……我是这么理解的，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现在啊，现在对她没什么感觉，感觉她也不会再红起来了。”
捧杀。
杨蓉细细咀嚼这两个字，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寒意。
从飞沙走石到狂风暴雨再到现在的骤雨初歇，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只知道因为资源分配不公的问题，工作室的艺人和其他经纪人都对她恨的咬牙切齿，故意对外散布负面消息。但是这么多的媒体联合在一起扑上来挖新闻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从工作室走出去的前辈当年比她更红，也没有被媒体黑得这么猛烈。姚谦芊做了那么多努力，媒体竟然一反常态完全不给面子。而且到最后，姚谦芊这个幕后的经纪人竟然占去报道的半壁江山，被捧得高高的，而她责备死死踩在脚下。
把所有的事情一环一环往前倒推，杨蓉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原来姚谦芊不顾个人情面，那样无私地为她争取所有好资源，不过是为这次的风波做铺垫！危机大爆发后，姚谦芊又扮演忍辱负重的角色，表面上看是在竭力保护她，实际上授意媒体大肆渲染自己和陈晓的感情，把她的形象毁得更彻底。
这真真是极好的主意，就像现在她意识到了这场阴谋，却百口莫辩。一个被抢走男友之后还全心全意栽培她、在圈内口碑响当当的金牌经纪人，有谁会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倒是要感激姚谦芊，没有把舆论导向引到翘翘身上。
女人的直觉果然是犀利的探测仪。她终于明白这段日子她的不安来自何处。
原来姚谦芊始终还是没能放下陈晓，更放不下陈晓对她的伤害。爱一个人是难以忘记的，恨一个人更是让人执迷不悔。
她以为她想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会忍不住像陈晓诉苦喊冤，告诉他、告诉媒体真正的幕后推手是姚谦芊？然后陈晓就会像所有不知真相的人一样，认为她颠倒黑白，冤枉无辜甚至是为她做了自我牺牲的姚谦芊？接着陈晓就会厌恶她甚至离开她？
其实这场风波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她也不会笨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招来陈晓的厌恶。姚谦芊这样折腾，受伤的始终只有她自己。
☆、第二十章
【二十】
天阴着，风有些凉，拂过二楼露天茶座的栏杆，吹动桌上的绿色植物，叶片上下颤动，仿佛窃窃私语，对即将发生情形充满不确定地猜测。
杨蓉理了理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还有五分钟，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
上午，她接到陈家管家打来的电话，说陈晓的母亲要见她。
看来她估计错了。姚谦芊并不是想终结她在娱乐圈的前途，只不过是想把她在陈晓父母心中的印象毁到极点，让她始终无法越过他们这道门槛。姚谦芊在赌，赌陈晓的孝。
从意识到这整件事是由姚谦芊策划开始，她就没想过要反击。然而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不反击是不行的了。
陈母准时到达。杨蓉站起身迎接她，微微俯身对她施礼。不似上次在医院那般剑拔弩张，陈母只是神情冷漠嫌恶地在她面前坐下。
“阿姨，您想喝点什么？”出于礼貌，杨蓉微笑着询问。她当然知道这会是一句废话。
果然，陈母冷哼道：“不必了。我代表陈家和你说几句话就走。”
“您请说。”
“这段日子D市被你搅得满城风雨，连带着我们陈晓也因为你成为业界的笑话。你搞这么多事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你！这里有一千万，足够你赔付和工作室解约的违约金，也足够你下半辈子生活了。你拿着这些钱，马上离开D市！”陈母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甩到桌子上，拿眼角的余光看她。
杨蓉淡淡一笑，很认真地把支票推回去：“阿姨，我不缺钱。我和陈晓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才走到一起，这份感情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你不要说好听的话。你不要钱，是想嫁进陈家做一辈子享福的少奶奶吧？我告诉你，你休想！”
“我有工作，我的收入能让我过得很好。我从来不依附于陈晓。”杨蓉依旧保持着晚辈应有的谦逊，“阿姨，您应该很了解陈晓的个性，他不可能会爱上一个会给他招惹是非的女人，您看到的那些新闻报道，几乎都是假的。”
“我不管真的还是假的，你们那个圈子乱七八糟，你能有多干净？”陈母不屑地说。
“谦芊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您眼中的乱七八糟，很多时候都是像她这样的经纪人在幕后操作，帮艺人制造话题，吸引眼球。”
“你怎么能和谦芊比？我从小看着谦芊长大，她的为人我会不清楚？”
杨蓉唇边笑意褪去，认真道：“阿姨，我想请您和我演一出戏。”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陈母戒备地反问。
“阻止谦芊，阻止本就不应该发生的悲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想故弄玄虚糊弄我是吧？”
“阿姨，”杨蓉眸子里带了恳求，“我发誓，如果您发现我骗您，我立刻离开陈晓，从此不再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誓言让陈母动了心，犹豫了一会儿，默然应允。
沈佳没想到杨蓉会约她见面。看到杨蓉一身寻常打扮、不施粉黛，全然没了当红明星的光彩，心里又是解恨又是嘲讽，趾高气扬地说：“我很忙的，好几个通告等着我去。有什么话你最好快点说，十分钟够不够？”
杨蓉施施然喝一口奶茶，说：“损失几个小通告有什么可惜？之前姚总把所有好资源都揽到我身上，我出事之后，那些剧组和投资商不再用我，姚总又没把重新物色人选的事放在心上。她这些日子把精力全都花在我的风波上，根本顾不上为你安排工作。”
沈佳被她说穿自己的处境，脸上掠过几丝尴尬，但仍旧端着架子看她。
杨蓉微微一笑：“其实我和很多导演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他们不再用我也是因为舆论和商业利益的关系。我可以把你推荐给他们，看在姚总和我两个人的面子上，你的角色不会差。你不是一直很想接触商圈的大老板吗？我手里有好几个私人号码，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
沈佳神色一动，似乎是在暗自盘算什么，终于下定决心，身体微微前倾，说：“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你要向媒体承认当初从你和工作室其他人手里流出去的新闻是假的。”
沈佳吃了一惊：“你都知道？但……这不可能！你这是让我毁我自己呢！”
“我没说要你公开你的名字，你只需要提供当时捏造新闻的痕迹，借位拍摄的照片要提供其他正常方位的。工作室有几个一直没红起来的小演员合约已经到期了，你可以借他们的名义用一下。我已经和他们谈好了，他们正需要爆出新闻来吸引眼球。”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佳疑惑地看着她。
“这个你不用管，我保证不会连累到你。”杨蓉笑了笑，一个字也不多说。
晚上，陈晓和杨蓉一起吃饭。一顿饭吃得寂静无声，他看上去心情很差，阴沉着脸，眉宇间透露着烦躁和无奈。
“公司出什么事了吗？”杨蓉挽着他的胳膊走在路边茂盛的夹竹桃树丛下。
“没有。”陈晓蹙了一下眉头。
“那就是和家里吵架了。”杨蓉看穿他的心思，给他一个温柔的笑脸。
陈晓见瞒不过她，叹息一声，说：“爸今天跟我提起你，逼着我和你分手。我顶撞了他几句，差点气得他心脏病发作。我不该把话说得那么冲，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不能静下心好好听我说？我要告诉他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想他对你心存偏见。”
“最近你总是这样和你爸吵架吗？”
“嗯，我已经尽量晚回家，不和他们碰面，也就没什么了。”陈晓说着，握起杨蓉的手放到心口，“很快会过去的，你要对我有信心。”
杨蓉微笑着，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当然对你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