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宛若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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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宛若归去-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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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她冷笑:“那人一顶毛皮顶子,包得半张脸也不见,鬼鬼祟祟的,叫人看了讨厌。” 
  我死死盯住她,这话,出事了。 
  “干吗这么看着我,”她吃惊:“什么地方不对么?” 
  “没事,”我只觉呼吸困难,咬着牙:“没事,刚才跑得急了,有点胸闷,你还是去女眷房坐坐吧。” 
  她想了半天,到底硬不下心,“算了”,她叹气:“遇到这个人,老娘也认了,还是眼不见为净吧,这酒我不吃了”。她自离去了。 
  送走她,我只觉眼冒金星,她能眼不见为净,我却不能,这一招招,一步步,都在眼皮底子下摆着呢,虽说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可真要想不进一粒沙子,除非是闭了眼才能省心。

换了衣裳,被人拥入大堂,司仪唱礼,父母双坐,磊也伫立在一边,我满腹辛酸,已经完全没了兴致,好在这个场合就算像个木头人,也是不引人奇怪的,一片哄闹声中,交拜、上茶、揭头盖,大礼完成。 
  才要被送入洞房,忽然门口噪动,原来是太子驾到,晔一身明黄锦衣,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立刻所有的人都跪下施礼,虽未正式登基,在众人眼中,他已是皇帝。 
  父亲母亲一同上前迎驾,少相侍立在太子身旁,君臣俱是年少风流的人物,更兼神情儒雅清秀,举止端方得体,哪里看得出下面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太子带来皇上御赐亲赏的明珠,用金盘黄绢盛着,鸡卵般大小散发出莹莹微光,众人又是一通叩首膜拜,才重归了座位。 
  既然站在了一个场面上,晔、磊、子桓城府老练立分伯仲,子桓谈笑自若,不卑不贱,站在尊贵优雅、略作矜持的太子身边指点评说,一般的亲切有礼,只磊显得生硬些,面目缓涩,每隔一段时间,他的眼角会穿过人群而来,留心窥探,我冷眼旁观,顿觉人心叵测,禁不住一阵阵心灰意冷,罢,罢,罢,想来一入官场里,任是什么人心都变成假心假意。 
  好不容易被送入了洞房,已是满身的汗,又吃了交杯酒、枣桂莲子等物,众人才拥出门去,把我们留在房里。 
  短短半天,我却大有筋疲力尽之感,靠在桌旁,放下僵硬的脸来。 
  “毓,怎么了?”小馨过来打量我,“为何脸若死灰,是不是累了?难道胃又痛了?” 
  “小馨,”我长叹一声,还是没有说什么,这事,连我自己也没想清楚,如何能说给她听。 
  “不舒服就早些睡吧,”她体贴入微,起身为我宽衣,又铺好床被,服侍我睡下。温暖的被窝里,我却在发抖,她抱着我捂了又捂,怎么也止不住那一阵阵的寒颤。 
  “毓,”她担心起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我的心很空,”我低低同她诉苦:“从来没有这么宽落落过,整个人似被吊在树上,可眼看着唯一连着的那根绳子也要断了,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可怜的毓,”她叹息:“为什么要想得那么多呢?天下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呀,只要我们在一起,管他明天会怎么样,毓,不要活得太辛苦了。” 
  在她柔言宽慰下,我终于渐渐停止了那种要命的冷颤,帐前的红烛轻轻爆了两个灯花,看了看四周,虽觉心力交瘁,到底又有些安定下来,我摸着她的长发,沉沉地睡去。 

  继位典礼定在三月十八,那日,是一个艳阳天。 
  时辰,节气,俱是完美得无可挑剔,大礼进行得非常顺利,午时三刻,我被引上正殿,此时,百官已全候在殿外,晔一身明黄色龙袍,神采飞扬地立在殿堂当中。 
  随着引路的吏官,我走得稳而沉,来时我已经关照了小馨,让她收拾好包裹,把马车赶到城西门外等我,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一等,未必能等得到人。 
  “金毓,”晔满面春风,喜气洋洋:“唤你来,是为了要封你官职。” 
  我忙低头谢恩,此时殿中一片安定平静,乘子桓还未动手,先得了这个官位才是要紧。 
  他略一回眸,一侧便有宦官上来,手捧圣旨,尖着喉音,喊道:“金毓听旨”。 
  我大喜,才刚要说:“接旨”。 
  却不意身后已有人大喝一声:“且慢”,声音清朗,不是子桓是谁。 
  回首看,子桓已上了殿堂,在这特殊的日子里,他衣饰光鲜夺目更胜往昔,胭脂色底袍上,翩飞着五彩夹金线的蝴蝶,外罩轻而薄的白貂披风,好个声色夺人的少相,虽是面临这样的事变,依旧镇定自若,神色悠闲。 
  同他一起上来的,是已退政的太上皇同一身青衣、面孔呆滞的原太子竮。 
  “究竟怎么回事?”晔脸色却变了,喝道:“什么事情,竟然扰乱典礼?”一指竮:“此人又为何在这里,没有朕的旨意,谁敢把他放出来?” 
  “是我下命放的他,”太上皇一脸倦容,已在殿上金銮椅中坐了,长叹:“方才有人密报,原太子竮是被诬陷嫁祸,才错判得冷禁,若不把此事辩个水落石出,恐难服人心,这场典礼,亦不能继续下去。” 
  他此话甫出,殿上殿下顿时一片喋喋低语声,满朝官员俱摸不着头脑,可有一件事却是明白,这场大礼,终将受挫。 
  “胡说,”晔亦惊得怒了,才喝出口,立刻发现不妥,自觉口气太硬,只好低下声来,向父亲陪罪:“皇儿一时气怒,请父皇恕罪。” 
  “算了,”太上皇也是愁容,一摆手:“今日本是皇儿登位之喜,原不该节外生板,可这事又实在蹊跷,事关你皇兄的青白与荣辱,不查个透彻不能服了众,万般无奈也只好请你多担待了。” 
  “皇儿不敢违命,”晔纵有千万个不情不愿,当着上下众人,也只好忍下这股气,他咬着牙,从口中挤出话来:“不知那密报之人为谁,既然告到了父皇处,他可有真凭实据,请父皇明示,也给皇儿一个交待。” 
  太上皇不语,他别过了头,看子桓。 
  “难道是少相?”晔越发恼怒,拼命捺耐住火头,沉声道:“少相果真有把握要替竮洗冤?可否仔细道来,一一指出我看?” 
  “不敢,”子桓仍旧微笑,连声音也是如常:“小相怎么会有证据来证实皇子竮的罪名”,他看了看闻言错愕当地的晔,潇洒地甩手挥袖,一手转了过来,指在我面上:“太子请看,此人才是那个揭密者,是他,来报说要替皇子竮昭雪重罪。” 
  “你?”晔更惊得呆了,他睁大眼,颤抖指尖,对牢我:“金毓?真的是你?” 
  我早已热出一身汗来,此时被他指住,却又遍体生凉,硬着头皮,我站起身来。罢,罢,罢,先暗叹一声,该来了,要来的,总会来。

30 
  我听见自己轻咳了一声,缓缓上前几步,又一弓身,直接面向太上皇,他的眼中满是不屑与厌恶,也难怪,似我这般出尔反尔的言论,必惹得他狂怒不懑。 
  “皇外公,”我顶着他严厉的目光,勉强道:“这桩事体是这样子的…” 
  这句话说得每一口气都是疲惫,每一个字都是艰难,所有的目光似钩如箭般射在我身上,针芒刺背的感觉令我又逼出汗来,我说:“这…”。 
  “放肆,”不等我吐出话来,突然一旁有人大喝一声:“无耻小人,竟敢当众秽言诋毁皇上,简直是一群反贼。”他怒吼着,竟一手抽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了过来,我眼见不好,拼命拧腰向侧,努力躲闪了开去,可是这剑,毕竟不是朝我来的。已被废黜的太子竮正立在我的右旁,这一记,如气贯长虹般,直直插入他正中,在众人大声惊叫中,他眼珠凸出,瞪着胸口的那支长剑,直挺挺向后倒去,不用看,也知道断是活不成了。 
  殿上登时没了声息,一切来得太快,没有一个人能把眼睛从竮恐惧惊骇的面孔上移开,我霍地转过头去,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子桓已抽出身边呆立着的待卫腰中的长剑,抖腕抬手,这一次,直奔向晔。 
  “皇上小心,”离得太远,我根本无法上前阻止,忽一眼瞟见脚下的香炉,也不顾烫手,拎起来向他掷去,情急间铜炉走得偏了,炉内的火星香灰,似一包滚热尘土,漫洒飞溅向子桓,此时,他的剑尖已划破了晔的外衣。 
  如果他不避开,这一剑正指心脏,如果他不闪身,晔会血溅当场,如果他不犹豫,今日便成定局,可惜,这个人是子桓。 
  从小,我便是个容易打点的人,按父亲的话来说:这孩子,坐没坐相,立又不挺,吃喝享用亦不挑剔,一点也没有大家公子的气派规矩,偏脾气上生了几根拗筋,该硬的时候软,该柔的时候又太犟,就是身上穿衣打扮,也是稀松随便,平常略有薄产的读书人出门,都比他来得衣饰考究些。 
  他这话,还不算是参照着子桓来说的,我若与他盛装时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分。 
  子桓是少年得志的美臣,平日最是自负容貌,天生又爱华衣美服,普通一身便可胜过寻常百姓一年的花销,少相府专设制衣绣坊,花样手工,裁剪材料比宫里还要讲究几分,一出门,务必是光彩夺目,炫丽奢华,即是天下也算屈指可数。 
  扑面的香灰本不该对一个欲夺权的人起了作用,纵是换了谁,当时也会咬牙承受,男人,哪会怕给火星烫着,但,外貌出众的人往往会比别人更注重仪容修饰,这一切早已根深蒂固,无论何时都已成为他生命中的一种姿势。 
  子桓略别过了头,侧了开去,这一动,剑锋便偏了,‘朴呲’一声,直钉入晔的体内。 
  堂上又是大乱,侍卫已回过神来,上前将剑格开。 
  太上皇满面铁青,惊骇到了极点。 
  “皇上恕罪,”子桓得了手,立刻丢剑,反而跪了下来,“太子晔竟然在大殿之上命人公然刺杀皇子,小臣也是一时偏激行事,惊吓到皇上,请皇上赐罪。” 
  我惊魂未定,抢上前去探看晔,他紧闭着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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