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宛若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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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宛若归去-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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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让你再看到他了。” 
  “这算什么事?”晔喘着气,看看我,又看看她,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会这样?” 
  我回答不出来,身上只一阵阵地发毛,真难为她怎么想得出这个办法来,原说是借用她的面子,谁知她给我把身子也贴出来了,说她这是爱上子桓,可也未必,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自恋,对于那些意属自己的人往往会另眼相待、网开一面,基于这个原因,子桓没有狠心杀如意灭口,绮丽亦会舍下身份不让他受活剐。 

  我屏着呼吸,堵着口气,暗地里使着劲,把绮丽拉出宫外。 
  一路上,她也是发呆,眼中焕出疲乏无神。她说:“大哥,对不起,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我忍不住要说。” 
  我看了她半天,终于,也只是叹气,万般伶俐有什么用,人若有心,柔软的,火热的,悲天悯人的,便今世不得安生。忆起牢里人,曾是那样眉清目朗的美少年,在夏日花间伴她扑蝶,在身旁耳根低语绵绵,也许,她不爱他,但是,她要救人。 
  “先回去吧。”我只好说,声音低低:“总会有法子解决的,就是到了绝路,死,也是个办法。” 
  在马车上,她始终面朝窗外,看得仔细而漠然,终于,说:“大哥,我想回家,我很累。” 
  我不接话,可是,在心里,它也在说:“累,真累。” 
  屈指算来,从初遇嫣然那一日起,不过八个多月,然而这八个月,抵得过以往的八年,自那日开始,一桩桩,一件件,阴谋夹带着诡计,像一锅热汤,华丽魑魅,不可告人,淹过来把人心浸没其中,煮了又煮,煎了又煎,终熬成形色暧昧的浓汁,连自己也无法辨识。 
  我乏了,只想回去看小馨,对我而言,这个世上,只有她的温柔浅笑才是最真实。 
  进了府门,还未入室,便有人在报,有位公公在大堂,已经坐了很久。 
  今日变数太多,我早已不再吃惊,先把赫真叫来,嘱她好好看顾绮丽,再举步,去见那人。 
  他是一位宫里的老人了,以前时常见到他,面白无须肥头大耳,但心思,却是最最灵活,二相一照面,我马上屈身行礼:“钱公公,令您等了这许久,真是金毓失礼。” 
  “不敢,”他笑容可掬,“咱家也是刚来,却是受人嘱托,要带金公子去见个人。”,边说,他手掌展开,里面,是一只小小金印,行云流水的刻着:“闲堂小聚”。 
  这印我认得,是太上皇刻来召集文人墨客进宫赏文的,他还是来找我了。 
  我随他去见那年迈迷茫的老人,经过那事,他是病更沉重,人更憔悴。 
  “毓儿,你上来,”他躺在卧榻上,伸手招我:“我没力气,离得远,话说得吃力。” 
  我依言凑近到榻边,房中光线阴暗,香雾氲氤,他的面孔削瘦干瘪,颜色不似个人,倒像是段木头。 
  房里没有别人,钱公公已经退下了,关了门,室内更幽暗阴森,我隐约茫然起来,仿佛是在梦里的感觉。 
  “我是不中用了,”他微弱地叹,眼珠混浊凝固,表面聚不起一丁点的光泽:“毓儿,说老实话,这些年,你恨不恨我?” 
  我噎住,他快不行了,现在也没有了权,说谎奉承已无必要,可是面对这样的一个老人,枯木残叶凋零,我狠不下心来。 
  “那就是恨吧,”他咳了起来,勉强要支起身,我忙上前扶助撑起,他在金盂里吐出口浓痰。 
  “唉,”抖抖颤颤地,他又摸索着躺了回去,身体轻得似烂绵,可又沉得如顽石:“年轻人,你不是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便是太难了。要知道,虎毒不食子,我怎会去害你。” 
  我不说话,低头听着,同他争辩什么?他已在尽头。 
  “这些年过来,我看了很多,别以为什么事都不晓得,毓儿,我是清楚的,竮儿太老实了,他想利用子桓,哪有这么容易,鸡蛋撞石头也是抹一地蛋黄呢,他连鸡蛋都不如,根本触不到子桓的皮毛。” 
  我猛地抬了头,这老人,他竟是明白的。 
  “做皇帝哪有这么容易,晔儿是精明,可也太累,这么劳心费神的模样,这个帝位长久了,他也会撑到内伤。”说这话时,他眼球转动,居然有了丝狡黠,“人太眼明手利了,兴许下头骗不了你,但自己也就放不过自己,有时,风刀剑雨并不是来自外头的,魔由心生,人最容易伤的,伤了痊不了的,还是这颗心。可惜,我的话,他是再也听不进去了。” 
  我默默听着,这话嚼在口中,吞进肚里,好不令人悲凉感伤。 
  “你同他立在一起与子桓斗是为了想当官吧,”他慢慢转头过来看我,“你真这么想当官?” 
  “不,我不想当官”我嗫嚅,这个念头我曾经动过,现在,已经放弃了,为了这点荣耀,代价未免太大,我情愿裹足于政治圈外。 
  “你果真这么想的?”他有一丝不料,出了会神,才叹:“那你助晔儿做什么?没得也把竮儿逼上了绝路。” 
  我怔住,这是我的错么?我忍不住说:“皇外公,皇党之争不早就存在了,有没有我,它都在运作。” 
  “只要有皇室在,皇党之争就完不了,”他微微摇头:“何止皇党之争,官野之争,家族之争,只要有一点点权力在,人总会前赴后继的去抢夺。本来,晔儿与竮儿、子桓这一盘棋是势均力敌,可你一冲进来,它便有了胜负之偏,走得更快了。” 
  “是这样么?”我迷茫:“难道我真不该进来?” 
  “人生在世上,究竟该要什么样的生活?”他问我:“你看晔快乐么?子桓快乐么?你父亲弟弟快乐么?毓儿,我是最疼你的,别以为我是为了你这个人质身份才重视你,我给你的生活,是最快活逍遥,你为什么想不通这点?” 
  他说话间,抖抖地伸出只手,递向我,我模模糊糊地接了,真轻,这一掌薄骨,捏在手里是冷而皱。 
  “我只希望你能悠闲地过一生,”他声音细不可闻:“晔儿同竮儿是没得选择了,生在帝王家,没几个是有善果的,我保不了他们,可是你,我准备了繁花锦程,你…,唉,你居然不领情,硬要自己卷到这场争斗中来。” 
  他流下泪来,也是浑的,滴在纹路交错的面颊上,水珠滚动,不知如何走向,到底四处散开。 
  “你只是要给我个平安的生活么?”我喃喃地问,不知是在向他还是向自己:“我不是个人质么?如果有事,我不是首当其冲的血书么?” 
  “武林真同朝廷有冲突会怎么样?”他奇怪,反过来问我:“如果你父亲真要反,他还顾得上你这个儿子?你真以你父亲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他不会的,虽然留你在我这里,但我知道,这一招是永远用不到的。”他低低保证:“毓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也许你本来便是个人质,但,这事端一日不发,你就永远是我的皇外孙,享尽荣华,脱身远离凡世劳作的蚀磨。” 
  我眼眶热了起来,这话能信几分?我不知道,想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没理由再来稳住我。 
  “子桓呢?”我忽然想起一事:“既然你对我们都有安排,他的境况又如何?你准备怎样对他?今天召我来,难道也是想让我把他从牢里救出来?” 
  他愣住,看我,“子桓?”他双唇吐出这字时如同陌生人的名字:“他有什么境况?又关我什么事?” 
  33 
  “你不关心他?”我更惊奇,一直以来,他重用他,信任他,说一是一,要二是二,现在居然不闻不问,像是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我为什么要关心他?”他又摇头:“想来你们见我重用少相,不服气,是不是?”他道:“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职位换了人,谁会比他办得更好?如果没有了他,我的处境也艰难,他是个人才,虽然心机深一点,权欲大一点,但这个朝政,千缕万绪,有他帮着理着,我可省心不少。” 
  “你只是为了用他才这样授以大权?”我想不通:“他不是年少得志的少相么?你力排众议,挑他出头,真是只为了他的才?” 
  “当然不止是他的才,”他微笑:“子桓才高八斗又如何,才高九斗的人我也见过,用他,是为了他的这个脾气,敢做敢为,会用谋略,场面上一碗水又端得平,凭这一身本事就没人能比。”他看看我惊愕的表情,不是不得意的:“你们都道少相仗了我的宠爱,大刀阔斧地气焰嚣张,但不要忘了,狐假虎威,不过是个气势,我要贪清闲,就得用这么一个人顶在前面,他既用了这么多心思,替我当好了政开了路,得些好处也是应该的。” 
  “是”,我豁然开朗,什么叫高明,这才是顶峰,少相聪明一世,到了底,也是皇上手中的一粒棋子,所有的心思他出,骂名他留,不过是为了别人作嫁衣,替皇家在做官,谁说这个老人糊涂,他竟是比任何人都精明,表面的风光原是不重要的,本质受益才是真正的精明人。 
  “你明白我的话了么?”他轻轻道:“子桓的作用是尽了,如果是竮儿登基,他就还有用处,不过,得靠晔儿一同帮着看住他,这是我原来的想法,可你进来后,晔儿如虎添翼,情势于竮儿不利,子桓也因此卯足了劲,这一斗,可不逼上绝路。”提到那死去的长子,他不由闭上眼睛,悲怨:“生在帝王家,一生注定要坎坷凶险多多,我不求他们友爱忠孝,只要表面上能过去就行,小细节上谁又能力求完美,先定下大局要紧,唉,毓儿,我的这番苦心,竟是全白废了。” 
  “皇外公,”我低下头来,心悦诚服,这才是官场顶极人物说出的话,我们不过是一群小人,枉自在台上拼力表演,台下拳脚相加,谁都想来权场上分一杯羹,却不知这一切贪欲到头来只是场春梦,我算彻底看透了。 
  “我唤你来,是为了提醒你早做准备离开,”他说了许多话,力气早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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