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宛若归去》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第三部 宛若归去-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你在这里还好么?”我搓着手,兴奋了半天,还是问了句傻话。 
  她柔柔地笑,站起身来:“我很好的,你放心。”这些天她大约真是过得不错,面颊上融融粉艳光晕,虽然眉目间仍有些淡淡的愁意,可毕竟比暗室时容光焕发了许多。 
  我鼻子一酸,突然有些感动,自己想来也是好笑,忙又把这股冲动压了下去。“你放心,”我说:“我会尽快把你送出去的。” 
  她“是”了一声,可到底没听懂,浅笑迷惑地看着我,也不多问。 
  见她如此沉静,我倒没了主意,原是想冲进来问她句话的,这下如骨哽喉,我咬着牙竟然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她细心:“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你…,算了。”我吐了口气,还没有想到过跟女孩子说话会这么难呢,先把正事办了再说:“我等会来看你。”不管她奇怪的眼光,我转身又走了。 
  这次直奔父亲的书房,却被拦了下来,仆人回禀老爷正与磊少爷商谈要事,关照任何人不得放进间去打扰,无奈我只得走了出来,在回廊里又撞见绮丽。 
  “要紧话都说好了?”她洋洋地笑我:“怎么是从金伯伯那里出来的?” 
  不知怎么的,每次看到她总有阳光明媚,晴云碧空的感觉,叫人也觉心情舒畅,止不住地也要对她笑语起来。 
  “来,”我说:“给你看样东西。” 
  一直把她领到园子的一角,那里有一株百年的银杏,树杆粗壮,华盖亭亭,技叶纠结得已是密不透风,指着树杆上一椿椿的树疤,我笑:“你知道这是什么?” 
  “不过是几块烂树皮结的疤么,”她不解:“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又不放心,凑上去仔细察看:“这颗树里面都是空的呀,可真够老的呢。” 
  “想不想玩个游戏,”我嘿嘿笑了起来,这件事已经多年没做了,现在想来还真有些手痒。 
  “真的”她马上精神百倍,双眼瞪得滚圆:“怎么玩,听你的,我是什么事都会干的。” 
  “你去找点柴草来,要干的,”我吩咐她:“不过千万小心,别让人看见了。” 
  她应着,兴冲冲地扭头便跑,不到一刻,便双手捧了满满的来了,脸上笑得似朵花:“我从厨房里偷的,肯定没有人看到。” 
  “乖”,我说。 
  乘这当儿,我已准备完毕,在树根处的大洞中铺上细小石块,又把她手里的干柴草卷塞到石上,取出随身带的火石,擦亮火星,火焰瞬息便燃起,吞噬上枯草,这颗老树心杆早就中空,又浑身疤洞斑斑,不一会儿,只见大树浑身上下各个疤中冒出股股轻烟,袅袅直达树顶,远远看去似在蒸云吐雾一般,绮丽拍手大笑起来:“好漂亮呀,像点烟囱呢。” 
  “什么点烟囱,”我得意地拍拍手上的泥灰:“来,跟着我,叫,‘走—水—啦,走—水—啦’。” 
  她毫不犹豫,立刻跳着大叫起来:“走—水—啦,走—水—啦。”声音轻脆娇嫩,还真是卖力。 
  “走水啦,走水啦。”隔着院子马上有人大力响应起来,呼声好不凄厉,惨烈胜过我们千倍,耳听得脚步声踢踏踉跄,一时间,众人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了?”父亲和磊都奔得匆忙,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大群提着水桶拎着瓢盆的家奴,‘咣当咣当’,水泼散了满地,众人气急败坏地夺入院中,却只见我们二人立在冒烟的树下拍手大笑,顿时张大了嘴,全部傻掉。 
  “搞什么名堂?”还是父亲先回过神来,怒喝我:“肯定又是你搞的乱。” 
  “不错,”我呵呵地笑个不停,这个恶作剧本是多年没用了,谁知仍是这么有趣。 
  磊皱着眉,要笑不笑,同情地看着我,绮丽吐着舌头,脸上仍笑得灿烂,我满不在乎地向她笑笑。 
  “放肆,”父亲勃然大怒,又指挥着人把树底的火灭了,回头喝我:“你闹什么?你多大了?还这么没出息,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低着头听着,能活回去倒好了,早知是这么个境况我还不想被生下来呢。 
  待他骂得够了,我淡淡说:“父亲,我有要事与你商量。” 
  “哦,”他奇怪:“你会有什么要事?跟我到书房去说。” 
  “不用了,就在这里说吧,反正我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我赌气。 
  “父亲,我要娶妻,”我清了清喉咙,一字一字对他道,看看他愣住的样子,索性又说得详细些:“我要娶侍女小馨为妻。” 
  这一惊非同小可,何止是他,一边的磊与绮丽亦听得呆住。 
  我只是看着他,心里却一阵痛快,这些年他并没有好好管教我,又怎么能希望我如磊般顺着他的心意呢。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难道上次我同你说的话都白讲了?”他怒得声音也抖了,当着众人的面,他说不出那天的话来。 
  “当然,”我仍懒洋洋地:“可是虽然我是个懒散无用的人,年纪却也渐渐大了,总要娶妻的,我只想娶个自己喜欢的人。” 
  “胡说,”他喝:“你怎么能娶个侍女为妻,做妾还差不多,再说你的婚事是要上报皇上的,皇上心里自有人选。” 
  “是么?”我冷笑:“什么人选?是哪家的官府的小姐?是长是短都不知道,一面也没见过就要把她迎到家里来管束我,那怎么行,我只要小馨”。 
  “你…”他又一次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着我鼻子。 
  不等他再说,我更加了一句上去:“父亲”,脸上是笑得不怀好意,“这种指派的婚姻有什么意思?这些前来你难道没有过够?” 
  这话说得可算大逆不道,闻者无不青白了脸孔,父亲忍无可忍,随手从家奴手中夺过只水桶朝我掷了过来,大叫:“畜生”。 
  我早等着这一招呢,眼见水桶迎面而来,忙向右一闪,桶还没到,可那泼水‘哗’地整个扑在我身上,脚下一滑四肢展开,仰天倒了下去,慌乱中左腿被桶砸个正着,只觉‘咯喳’一声,一阵剧痛传了上来,旁边的磊眼见不好,立刻抢上来扶我,一碰到腿骨,我的汗珠马上渗了出来。 
  早有婢女见势不妙,先去报了母亲,待她急急赶来时,只见我坐在地上,磊抱着我的腿,父亲却在发呆。 
  “我的天”,母亲叫了起来:“这是什么事呀,毓儿怎么啦?” 
  “糟了”,磊说:“大哥的腿骨折了。” 
  “天啊”,母亲哭了:“难得这个月多回来了一次,怎么又打了起来,还把腿给弄折了”。她边哭边心痛地上来摸我:“毓儿,疼么?哪里折了?” 
  “哭什么”,父亲铁青着脸:“这样的逆子,打死也是活该的,你别乱碰他,还不叫人扶到房里去”。又回头喝其余的人:“看什么,都回去,去把大夫叫来。”

6 
  大乱中,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我抬进房间,大夫也赶来了,不过是寻常的跌伤骨折,费了些药膏,又上了夹板,直闹到掌灯时分,才一切安定下来,宫里传出的御医也到了,仍是那几味药,一样的药方,又来了一遍,御医也看出伤得是不太重,嘱咐了几句自回去复命,临送他出门时,父亲指着我的鼻子喝:“你给我乖乖呆在这个房间里,这几天哪也不许去,明日我自会将你的忤逆之处上报皇上。”虽然当着外人的面,他仍是气得不轻:“若再让我听到你要娶那个丫头的话,就连你的另一条腿也打折了。 
  随后便是一批批的人进了房间,有劝说的,来服侍的,还有大惊小怪的,我面无表情地歪在帐中,任其摆布,好不容易等所有的人都乏了,走了,房里空了下来,我才松了口气。 
  磊一直陪在身边,却不知如何劝慰才好,他只比我小一岁,可素来稳重矜持,平时兄弟俩又不住在一处,哪里看得懂我的心思,待所有的事情办妥后,他不过陪着我略说了些话,也离开了。 
  我叹气,这算是在自己的家里了,可仍像是在做客,所有的婢女家奴名字都不熟悉,连手足的兄弟也说不了几句,房间里烛光柔和,满目温馨,我却觉得有种难堪的寂寞。 
  沉思良久,正准备唤婢女来熄灯,门一推,又有人走了进来,这次,却是父亲。 
  我不由奇怪,难道他还打得不够,要来出掌灯夜审? 
  眼见他走了过来,慢慢坐在我床边,面上并没有什么怒意,只是温和,“毓儿”,他抚着我的伤腿,轻叹:“你这是故意被打中的,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演戏”。 
  我说不出话来,姜还是老的辣,他到底还是看出来了。 
  “接下来你准备干什么?”他复凝视我,“费了这么大力,不光是为了能在我府里住些日子吧,等你腿伤好了会想要做什么?” 
  我抬头看他,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在临睡前他来看我,坐在我身边闲话家常,记事起我就在等这样的机会,希望父亲多注意我些,如教训磊般指导我读书练功,或打或骂都不要紧,可事实上无论出了什么事,他总是皱着眉头,毫不理会我的顽劣,实在是玩得过分了,就领到书房训一顿。 
  见我勉强,父亲不由沉默,从来我与他之间便隔着份尴尬,都是一家人,在除去了对付外人的那些拿腔作势后,便只留下空白,可舔孺深情却是最容易感到的,因它每分每寸都发自内心,想要夸大或隐藏又是最难,这点我们都很明白。 
  这种尴尬如巨石般沉重,却又似原野般空阔,终于,父亲咳了一声,站了起来:“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我低下头来,原来有很多事情只能放在心里幻想,若真实现了,结局亦不过如此,渴望并不会因为见了光而带上预料中的美丽,梦想只该是梦想。 
  他走了,我却再也睡不着,被褥上还留着他坐过的痕迹,那么个淡淡的印子,就像是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曾听说城外有人养羊,却总是招来狼袭,于是懂得饲养饵羊——专为了吊狼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