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神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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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下)-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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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故作笑容道:“不知者不为罪,周远薰这孩子心里还是向着朕的。可惜他在石头城大火中丧生了。国公爷不说朕还不知道。以后就不要提起了。”我说的口气很低但尾音加重。穆国公上了年纪,一阵秋风吹来,他手指微颤,避开我的眼神。
   
   鉴容聚精会神的看着我,似乎也有心事。

   月满如昼,我坐等鉴容回来。他送穆国公回去,明日两军就可会合。不出意料,京师月内可破,只是竹珈,韦娘会不会受到伤害?
   
   没有别的侍女,滞留军营的流苏服侍我散了头发,我忽然问她:“那个小鸥姑娘呢?”
   
   流苏说:“她今天不辞而别了。”
   
   我将蓬松的长发揽到脖子后面:“跑哪儿去?”
  
   流苏摇头:“陛下关心的不是此事吧?”
  
   我眯缝起眼:“流苏,我的玉玺是不是藏在王琪家里?”
  
   她回答:“是。”
   
   我笑:“大哥做事果然周密。你们在小舟上告诉我杨卫辰还在宫内,我就知道玉玺给他偷去了。别人盗玉玺,不过是盗。但碰上杨卫辰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不管大哥自身如何,他到了建康,他们两家必然不和。”
   
   流苏说:“这也是王郎计划之一。如果王琪保他,柳昙会不满王家。如果王琪不保他,王郎说出玉玺的所在,柳昙还是会不满王琪。”
   
   我执手送她出账:“你放宽心,大哥应该会劫后余生。”
   
   她情泪盈盈:“陛下,如果妾身还可以见到王郎,请您让我们告别书阁隐居乡间,行不行?”
   
   我拍她的手:“朕答应。”
   
   回首鉴容已经在帐口黑影里伫立,他对我说:“谁不想海阔天空的了却人生?”
   
   我拉着他的手臂,放下帐帘,凝视他:“你说过你要陪伴我,那就委屈你‘大隐于朝’吧。”
   
   他对我只是笑,忽然低下头,温柔绵长的吻我。灼热的气息让我熏熏欲醉。
   
   他牵着我的手,把我拉到床塌之上。灯火里,他的明亮双眼一直注视我的瞳仁。
   
   下一刻,他跪在我的脚下。
   
   “容?”我惊呼。
  
   “阿福,我有个秘密。虽然情有可原,但我没办法对你瞒下去。而且川军到来乱党崩溃指日可待。我更不需要隐瞒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玉匣。我打开一看,内里是一卷明黄色帛书。我是皇帝,自然知道是什么。我大为骇然,却不动手没有取出来,说:“这是先帝秘旨?”

   “是。”
   
   我望着鉴容:“我不看。既然给你的,我为什么要看?”
   
   他固执的叫我:“阿福,阿福……”
  
   我盯着他:“我永远不会看。容,你是我的爱人,我孩子的父亲。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告诉我!”
   
   他笔直跪着,沉默。
   
   我感觉缥缈的夜色也潜入我们之中。
   
   这时鉴容说道:“你也知道先帝在北伐的途中曾经召见过我和宋舟。那一日,我入了帐子。舅舅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话:‘鉴容你并不怨恨我们,是吗?’我回答:‘是不恨。’舅舅说:‘但是神慧的母后不相信。你母亲死后,朕在秋荻身边守夜。她反复就是一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她说帐子后面的女人不是别人,就是你的母亲,朕的妹妹。’我没成想舅舅把话挑明。阿福,你我共处昭阳殿。你为懵懂女童的时候,我已经是少年了。母亲的死,我早已猜得七八分。但我爱你,我从来不觉得上一辈的恩怨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
   
   于是我回答舅舅:‘舅母是病重糊涂了。不过今天神慧有了合适之人照料……,问鉴容一万次,鉴容还是无怨。’舅舅笑笑说:‘你母亲临死的时候说请让我的鉴容离开昭阳殿。而且皇后心病如此。朕为死者念,为生者计,都不能选你为神慧的丈夫。但朕此刻还是后悔了,朕何必又把天下第一豪族王氏拖进这盘棋呢?’我听了,呈言道:‘舅舅,王览该不会有不轨之心。’舅舅叹息说:‘朕自知此去必定不会回来。神慧年幼,王览虽好,朕对他也不能全然放心。近支亲贵中朕最信任你,而你最爱神慧。所以朕赐你一旨:如果将来王氏图谋江山,神慧下落不明,你可以持朕手令指挥天下兵马。皇室孤弱,男女继承权相等。若我儿神慧实在不能担负重任,你平息叛乱后可以取而代之。’他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我再三退却几乎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舅舅只以一句话结束,他说:‘你还是逃不开昭阳殿了。不管有没有那个万一,我给你的旨意都不会让你幸福。好事倒可以推。这种苦差事,舍你取谁?’于是这道秘旨陪伴了我十五年。我只希望永远不要用它……”
   
   他的话停止了。我心里波涛起伏:父亲真捉摸不透。就算对王览,他也有所防备。那么我呢?父亲早就预料我不适合当皇帝吗?前几天如果鉴容利用了这个旨意,那么他几乎可以夺取我的皇位了吗?如果他有野心,他只要伸手就可以够到,但他没有。他退守扬州,忍受诬蔑,甚至川军,也只是因为我的出现才给他一臂之力。
   
   我把他拉到床上,无声无息,在他怀里蜷伏如猫。我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有寻求身体的接触。他的嘴角孕着丝苦笑:“我始终不明白舅舅用意。但我现在想,他知道我没有你,也就没有一切了。所以才会用这个来戒备王家,保护你我。”
   
   我问:“览临终前,你没有将此事告诉他?”
  
   他语声辛酸:“他只是托我尽力照顾你们母子。他即使有所揣测也不会点明。但我记得他对我说了一句……”

   “什么?”
  
   鉴容抚摸我的头发:“览说,皇家没有完全的信任,但你要无愧于自己的心,忠忱于自己的爱。”
   
   良宵苦短,天光又向来是不速之客。大军出发之前,鉴容贴着我的腹部,对未出世的婴孩柔声诉语:“乖乖听话。等爹爹这次回来,竹珈哥哥脱险,我们一家人以后就不分开了。”
  
   三天以后,川军与鉴容军队在建康城外决战。我身处新亭的大营,夜里远眺,千万盏灯火在远处的闪亮,山峰突兀嶙峋,正像攻势凌厉。
   
   蒋源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他的家人也在建康。但在我面前,这年轻人没有露出半分忧色。我想到十年以前,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情景。就了解了王览为什么在一群知县中唯独重视他。我的男人,鉴容,览,是我父母的选择。蒋源,张石峻,王榕,庞颢也都是我的男人们提拔的。我自己重用的人,此刻正与我为敌。人生真是讽刺。
   
   “水战,陆战都在进行中吧。”我喃喃说。
   
   “是。陆战基本上已经胜利在望。但水战柳昙自己监战,所以太尉大人一时无法拿下。”蒋源从容的说。
  
   柳昙擅长水战,当年他跟着吴王平定南越的起义,一战成名。
   
   我们新亭离建康很近。但那里发生的杀戮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我则是与世隔绝的。
  
   第二天上午,王榕亲自回来报信。我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是好消息。
  
   “陛下,上午我军正与柳昙军队激战难舍难分之际。对方突然鸣金,只不过一刻犹豫,就兵败如山。事后柳昙的部将等人带来了他的人头。太尉已经答应赦免他们了。”
  
   我振袖而起,我的竹珈!如今城破在即,我要我的儿子。
  
   我对王榕说:“怎样保证太子安全?”
   他皱眉:“王琪父子此时肯定乱了阵脚。方才得到探子回报,说宫城里发生了变故……大约有人关闭了东宫。”
  
   “是谁?”我马上想到杨卫辰与宋彦,一定是这两个人。他们怎样躲藏在宫中呢,才到现在做这件惊天动地的事?
  
   我毫不犹豫的对王榕说:“朕愿意赦免城内乱党,只要顺利开门,朕君无戏言。你命令四千士卒,到建康四周齐声呐喊,务必让城内知道朕的口谕。”
  
   他急速上马离去。我向蒋源点头:“我们向建康进发吧……”
   
   半天以后,我重新看到了满目疮痍的首都。王珏站在城门口迎接我。他在焦黑的狼烟中淡定而伤感:“陛下,臣代表王家投降了。”王琪留下王珏,等于留了退路。这他早就想到。但目睹家族的没落,傲然如王珏自然不会为他们
   流苏几乎是跑过去当众抱住了他,我不愿意打搅这对爱侣。蒋源悄悄问我:“大逆不道怎可真的赦免?”
   
   我回答:“太子总是王家根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王氏除却王珏,其他人一律流放广州。他们的子孙五十年内不得回京。”
  
   我一心盼着见到竹珈,等到见了他。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韦娘在旁呜咽了。
  
   竹珈也没有说话,他的手紧紧抱住我的脖子。
   
   “竹珈每天都想着娘。”他说完咬住唇。就因为我说过他不该哭,所以他红了眼圈,眼角噙满泪花,却不会哭。
  
   我对孩子说:“我也想你,现在好了,一起都结束了。”我回头问侍从们:“鉴容呢?”
  
   他们面面相觑。韦娘上前告诉我:“他可能太累了,方才入了昭阳殿就昏倒了。”
  
   “太医呢?”
  
   “陛下别着急,老太医正在。陛下可知这次宋彦他们躲在何处?就是太医院的药材库里面……”
  
   我没有等韦娘说完,急忙走向寝宫。迎头碰上了老太医史玉。这昔日鹤发童颜的老人,满脸的悲怆。
   
   “怎么了,不好么?”我问。没有品尝到团聚的欢悦,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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