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的眼睛恢复常色,他看了眼手中的落红剑,眼中露出莫大的恐慌。
落红剑迅速撤回嗡鸣回鞘。他满是歉意的对我说了声“谢谢”,然后万分紧张的扭头对着与他同来的少年大叫道:“荣戈,快回去,楚嫣她们有危险。”
呆在一旁看着唐墨与千机之间凶险万分激斗的少年吃了一惊,大叫道:“什么?”
花落杨不等他回过神来,扯住他的手臂,以闪电般的速度向门外冲去,瞬间便消失在黑夜中。
我捡起剑,拖着双脚艰难的向屋外挪去。
一个娇小的身影窜到我跟前。“你这个坏蛋,休想走。”
“让开。”我冷冷道。
她哼了一声,牛气冲天大叫道:“邓勇平,快来把这人收拾了。”
那个青衫青年以优雅的姿势走了过来,走到那少女身旁还不忘摆了个玉树临风,英姿飒爽的动作。他弹弹手中的软剑,以一种十分轻蔑的眼神瞄了我一眼,傲声道:“怎么,叫我收拾这个废人。”
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油然生出,我尽力压住满腔怒火,以剑拄地站稳身躯,冷笑道:“废人?我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废人。”
他有些好奇的看着我,那种眼神,就如同在打量戏园中的小丑。然后,他便张开嘴放肆的大笑。
嗡……重剑鸣。
他的笑声嘎然而止,接着,便是血液在咽喉中喑哑的滚动声。
我的剑,是没有人能看清楚的。
我将嘴对着他的耳朵轻轻道:“看清楚了没,从今以后,你就是个彻底的废人。”
我抽出了剑,他软软倒了下去,口中血涌如注,四肢僵硬不断抽搐。
我没有杀他,这一剑,只是切断了他的腰椎。
在那个少女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我紧捂胸口冷冷一笑,咳出一滩血,以剑作杖一步一步向屋外走去。
屋外,数引百计的弓弩手弦如满月,将这栋屋子密密围了一匝,一枝枝锋锐的箭镞蓄势待发。
而在这些弓弩手的身后,便是一眼望不见头的厂卫和铁面甲士。
屋内唐墨和千机的厮杀已变的没意义。因为,最后的赢家只有一个,他就是魏忠贤。
永远也不要小瞧东厂。它让江湖畏惧上百年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浑身是血的唐墨拖着疲惫的身躯拉着那个少女出来的时候,弓弦破空,万箭齐发。箭雨过后,一排一排的短戟遮住了淡薄的月光,铺天落下。
之后,便出现了世间最美的颜色,传来最动听的声音。
唐墨满是窟窿的尸体被尖刀砍成一小块一小块,终于,在一堆模糊的血肉中,找到了那张巴掌大的牛皮纸——洪荒古卷。
魏忠贤欣喜若狂的拨开众人冲了过去,将古卷抢在手中久久摩挲,一脸的痴迷。
“竹哥,你有没有想过,人死了会怎么样,会变成鬼吗?”疯子天真的笑脸浮现在我面前。
人,终究免不了死。疯子,你不会变成孤魂野鬼,因为,竹哥会先在下面等着你。
狂龙剑带着它最后的霸气,黝黑的剑锋完美演绎了一个杀手的宿命,血红的龙腾照亮了这个漆黑悲凉的夜空,照亮了魏忠贤惊恐绝望的脸。
看着疾速砍下的狂龙剑,魏忠贤的眼中的瞳孔迅速扩大,闪着死亡前的苍白。而一丈开外那些反应过来的铁甲士已来不及阻挡狂龙怒啸的锋芒。
这场游戏,似乎是我赢了。
就在剑锋快接触魏忠贤的咽喉,狂龙剑忽然莫名的颤抖,然后,砰的一声脆响,整柄剑齐中而断。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原因,狂龙剑断了,断的那么彻底,那么干脆,那么凑巧。
我呆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的断剑。
冥冥中,我看到蔡何和路方的微笑。
余悸未消的魏忠贤摸着脖子连滚带爬冲到铁面甲士中去。
是天意吗?难道天不亡他魏忠贤。
我露出一丝苦笑。我,还是输了。
几十把弯刀破空厉啸,我愣在原地,任由那些刀锋划开皮肤刺穿身体。
断成一半的狂龙剑叮的掉在地上。我吞下一口血,对着地上的断剑笑道:“连你也负我奇Qīsūu。сom书,连你也负我。”
残断的剑锋散发着凄凉黯淡的光芒,似乎在遮闪着它的怯弱和屈服。
耳边传来魏忠贤歇斯底里的尖叫,“杀了他,将他千刀万剐。”
我会死吗。我这样问自己。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一丝的痛意。
原来,死并不是这么可怕。我静静聆听着血液涌出体外肆意流淌的声音,看着魏忠贤那张惨白的脸。
我喜欢白,可为什么,人的血要是红色的。如果从血管里流出的,是白色的血,那该有多美啊。
那一定会很美。
蔡何和路方欢快的跑过来,一左一右拉着我的手,向着无边无尽黑暗中突然射出的一道光柱跑去。
疯子,你一个人,要好好保重。
……
一个又饥又渴的小乞丐蜷缩在肮脏的角落里,苍白的目光死死盯着从眼前路过的每一个人,渴望能得到一丁点的施舍,等了许久,他面前的那只破碗只是积了一层更厚的灰尘。
失望至极的他深深低下了头。突然,他发现跟前的阳光暗了下来,他好奇的抬起来,看到跟前站着一个中年人,那个人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穿着干净的锦衣。白面人打量了小乞丐几眼,阴森的脸上忽然满是笑容。他将一只干枯如树杈的手伸了出来,放在小乞丐的面前。
小乞儿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怯生生的伸出手,放在那只手的手心……
。
第二十四章
二十四
“快,前面有个破庙,我们先进去躲一下吧。”荣戈气吁吁的叫道。
我点点头,抱着楚嫣快步闪了进去。雨香紧张的向后面望了望,急急跟了进来。荣戈牢牢把破庙门关上。被东厂番子追了半夜,我们已是累的不行,感觉体力都有些透支。
天际露出了鱼肚白,微弱的晨熙透过屋顶的破瓦无力的投下。
庙内灰尘厚重,蛛网密结,看来长久没有人烟。
雨香满手是汗,紧紧拽着我的衣角,双眼慌恐的盯着大门。看来,那些番子确实把她吓坏了。
荣戈安慰她道:“不用怕,那帮畜生不会这么快追来。”
雨香双目盈泪,颤声道:“要不是你和大师兄及时赶到,我和步姐姐就……”后面的声音已变成了呜呜的涰泣声。
楚嫣滚烫的额头上汗水泠泠,她深吸一口气,困难的张开发白的嘴唇,气若游丝道:“落杨,我…好怕,怕会永远也见不到你。”
我看着她胸口汩汩涌出的血,心中又痛又急,撕开衣物紧紧替她将伤口扎住,可血还是不断的渗出。楚嫣的脸色越来越白,呼吸逐渐变的微弱。
雨香泪流满面,对着楚嫣哭叫道:“步姐姐,你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还答应要带我去看除夕夜京城的烟火盛会。你不许耍赖,你不许耍赖,呜呜…”
荣戈猛地一顿脚,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表情严肃的说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我急叫道:“你想干嘛?外面全是番子,你千万不能做傻事。”
荣戈郑重道:“步姐姐撑不了多久的。我用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会回来。等着我。”说着,他深深看了雨香一眼。
我还未来的及阻止,他已一咬牙,打开庙门冲了出去。
楚嫣抓着我的手,急声道:“荣…荣戈…他会没命的,落杨,你…你快把他叫回来。”
我痛苦的埋下头,狠狠的咬住下唇,直到浓稠的血沾满牙床,才悲声道:“让他去吧。我,我不能放着你不管。”
楚嫣轻轻摇摇头,道:“我很清楚自己的伤,没用的。不要再冒险了,落杨,你带着荣戈和雨香冲出城去吧。”说话的时候,嘴角不断滑出丝丝血迹。
“不会,”我怆然大叫,将楚嫣抱的更紧,“不会的,你不会死,我保证。就算,就算是死,我也要陪你一起去。要我丢下你,除非先杀了我。”
楚嫣幸福的笑着,伸出纤瘦的手抚摸着我挂满泪痕的脸,“落杨,”她低声哽咽道,楚楚怜人的眼眸泪光闪闪,“这辈子,能与你相识,我无悔。只可惜,我没有福份做你的新娘。”
听着她无力微颤的声音,我突然一阵阵莫名的心慌,空洞洞的,感到没来由的害怕和恐惧。我紧紧抱住她,已是泣不成声。
她的身体开始轻微的冷颤。血似是已经流干了,一点一滴的顺着她的衣角慢慢滑下……
“下辈子,我会等着,等着你来找我。你一定要来哟。”她俏皮的一笑,努力昂起头在我唇上轻轻一吻,然后,便软软垂了下去。
一阵落漠的冬风从门缝里挤进,带来一丝料峭的寒。
我感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大脑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意识,茫然间遗忘了世间一切,只记得楚嫣嘴湾那抹凄美的笑。
“楚嫣……”许久,我才听到喉间发出这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
怆惨的吼叫打碎破庙内阴冷的死寂,惊起几只蝙蝠扑簌簌飞起,落下片片惨淡的灰尘。
我小心翼翼的将楚嫣放在地上,俯身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柔声道:“等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一定要等我。”
雨香将手咬在嘴中,咬的血迹斑斑,强忍着不发出哭声。“步姐姐……”她终于忍不住,几欲晕厥的嘶声恸哭,扑在楚嫣身上。
“照看好她。”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
雨香泪水凄凄看着我,深深点点头。
落红剑鸣声大作,我铮地抽出剑,凝视着湛红的剑锋,道:“就由你,为我奏响这一生的终曲。这一次,我不会再有一点怜悯,东厂阉狗,我要将他们杀的片甲不留,我要在京城,在这天子脚下,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没人能阻挡的了我,没人。”
落红剑激烈的回应,巨幅颤鸣,是兴奋,是激动,还是压抑已久的杀戾在这刹那爆发?
一丝血影爬上双眸,一蓬蓬淡绯色的雾气自剑锋上升起,围着周身环绕,然后纷纷从各|穴道中钻入。
落红,落红,落剑撤锋,满目嫣红。
……
我是谁?
这,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兴奋,浑身血液沸腾,躁动不已。
我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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