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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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 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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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过此节,她悠然评点道:“楚庄王如果不假装昏庸,苏从,伍举等忠臣良将何以涌现?位高者昏昏碌碌,手底下的人哪个高智亮节,哪个耿直忠烈,为了帮助主上除弊图强,自会挺身而出,这就叫做忠良自辨。”

桃夭夭暗忖“这屋里太幽寂,一个人躺久了容易萎靡,我且引她闲聊,混过困劲精神会好些。”点头表示赞同,又问道:“辨忠讲的通,辨奸又怎么讲?”

龙百灵道:“也有典故啊,北齐文宣帝高洋自幼多谋,父王驾前‘快刀斩乱麻’,办事爽利又妥帖。在兄弟之中却傻里傻气,穿花衣流鼻涕,常遭他三弟高浚当众讥讽‘侍从怎不给二哥擦鼻子。’——言外之意提醒大家,高洋是个连擦鼻涕的能力都没有的笨蛋。后来高洋建国称帝,高浚受任青州刺史,待下人却格外宽厚,辖内军民尽皆诚服。一个对亲兄长尚且刻薄的人,怎会善待外姓万众?高洋疑他藏奸,于是出宫设酒宴狂饮,喝醉了脱光衣裤耍酒疯。高浚闻知召集部下商议‘我二哥喝酒败德,必招亡国之祸。我欲进京劝谏,未知他能否采纳。”

桃夭夭道:“高浚有谏主改错之心,算是个忠臣吧。”

百灵摇手道:“不是不是,他哪里安的什么好心了。谏言采纳与否,全凭皇帝个人的意愿,找一群部下商量起何作用?有道是‘恶讦以为直者’,靠揭露他人短处,来显示自己正直,这种人是很可恶的。臣子揭皇帝的短,衬托自身贤良,那便有奸臣的嫌疑。”

略顿了顿,她继续讲道:“越是忠贤之臣,越该维护皇帝的名誉和威信,既要针砭过失,又须为其遮丑。高浚聚众大肆评论皇帝的丑闻,跟以前高喊‘帮二哥擦鼻涕’如出一辙。高洋早在他府内安插了探子,闻报大怒道‘小人由来难忍!’罢酒回宫。那高浚还耍手段,背地里串连朝臣造舆论,企图把皇帝的名声搞的更臭。高洋这下真火了,把高浚抓来关进死囚笼。行刑前高浚痛哭哀歌,唱的高洋心生怜悯,刚打算释放三弟。一旁长广王高湛挑唆道‘猛虎岂可放出洞|穴?’高洋脑袋一热,亲手持槊戳死了高浚。可惜啊可惜……”颦眉唏嘘,憾意溢于言外。

桃夭夭笑道:“高浚害我的灵儿叹气,确实罪该万死,没什么好可惜的。”手抚她的肩膀,轻轻揽入臂弯。

龙百灵道:“我是替皇帝高洋惋惜呢。他的计谋十分巧妙,本已引出奸恶之徒,但估计饮酒过量真的失了理智——处决高浚太残酷,放脱高湛又太粗心。那长广王高湛是皇室第九子,哥哥们相残他不劝阻,反而煽风点火进谗言,奸恶本性已现苗头。等到高湛后来掌权,所作所为活象一头野兽。高洋的眷属受尽荼毒,可算失察奸贼的恶果了。”

一番吊古评史,她神色转和,道:“玄门也如一国,内部鱼龙潜杂。相公假装疯痴无能,潜藏的恶徒势必趁机作乱。到时我帮你甄别谁是恶人,谁是忠诚的贤才。”俏皮的拍拍胸脯,鼓劲道:“有我在,咱们不会犯高洋那样的错误。”桃夭夭轻捏她的鼻梁,半带奚落的道:“美丽可爱的女儿家,谁知满腹谋略,曹操刘备也当甘拜下风。”百灵笑道:“小女子焉敢比枭雄,以史为鉴可知兴替,在家时娘亲常给我讲史籍,我只是照搬她的妙论……”

话音戛然而断,桃夭夭对她母亲何其厌憎,龙百灵蓦地想起,小声道:“相公,我……”

注:“一鸣惊人”和“快刀斩乱麻”等相关典故,都指上位者装傻韬晦,试探手下忠奸,这是史家的共识。惟北齐文宣帝高洋滥饮纵性,也是为考验弟弟的品性,这点却是龙百灵的见解,史学并无明确辨析。

第四回 徒将情丝捋如麻1

一听提到龙太太,桃夭夭打心眼里憎恶,强作笑颜道:“你啊,书虫一条,读史读文没个够,想考状元作翰林么?养病期间还不歇着,这又读的什么书?”拿过她手中书本,合拢一看,封皮上写四字为“八宗佚志”。

龙百灵道:“是道宗八派的古老志传,字句很晦涩,所记人事颇多矛盾。”桃夭夭道:“嗯,道宗八派,那帮糊涂虫逼死潇潇,旧黄历想必都乱。”龙百灵道:“道宗与玄门渊源极深,倒也未可忽略。”她想岔开“娘亲”的话题,当下详述八宗源流,说道:“……唐代罗浮灭亡剩七派,道宗势衰,靠峨嵋派的扶持至今。相关的根节多载于宗派史卷,我这几天基本上翻过了。”

桃夭夭望过去,书架上册简排列井然,罕有抽动过的痕迹。想是女孩子爱整洁,动手处时时不忘清理,但上千本书摆来放去未免繁琐。桃夭夭笑道:“此屋收藏的均属玄门秘籍。起先你非要来此屋居住,我当你想学上乘法术,结果尽找故事书翻,玩性忒重了。”龙百灵道:“我学法术有甚用处?道经上讲‘执古道御今之有’,观旧史帮相公明辨利害,这才是当务之急。”

桃夭夭笑容僵凝,忽想“她所做一切全是为我,绝没半分私心。古今痴情女子无数,谁能达到‘忘我’的境地?道书云‘过则生灾’。灵儿对我用情太过极端,只恐种下什么祸根。”

百灵仍在给他解析形势:“相比峨嵋派,道宗更近于俗世,不乏贪婪奸佞之徒。相公升任师尊未久,玄门内外定将逆流横生,防范的关键是先弄清各种势力的起源和脉络。”拿起那本《八宗佚志》道:“多数史料我已读通,只这本志传难解。书中记述道宗早期经受的劫难,以唐初西域一战最惨烈。说是一种叫‘无伦兽’的恶魔追杀道宗掌门,峨嵋祖师紫元宗与之大战,杀的沙漠变成血海。你瞧这段北朝民歌,专讲无伦兽的凶残。”翻开一页,指着文字念道:“

七星高悬天西,

古魂四野游离,

人血难止口渴,

人肉难填肚饥,

无伦兽兮无所依,

孰日寻回旧躯,

孰日长眠永宁。

念完,她抚卷道:“揣摩歌句的含义,那无伦兽似乎源起上古,丢失躯壳魂无归所,在西方游荡杀生。道宗称它妖魔之首,据我所料就是妖皇。”桃夭夭道:“妖皇?”

龙百灵道:“除了妖皇,魔道谁能称得首位?纵观道宗千年战史,妖皇始终为头号强敌。而无伦兽也被道宗视作首恶,两者当是同一邪魔的称号。”

桃夭夭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妖皇是啥关我屁事,仙魔争斗盘根错节,我不愿淌那浑水。你乖乖休养吧,莫要劳心……”龙百灵轻握桃夭夭的手掌,婉柔的道:“消灭妖皇是玄门头等大事,为此相公才答允乱尘大师,接手玄门师尊的重担。早一天完成任务,早一天归闲,我也不用劳心了。”

一阵沉默,桃夭夭暗想“灵儿慧眼如炬,早把我的心思看透。在她面前弄虚,好比龙王爷的跟班——多余啊多余。”百灵道:“相公当师尊可不为风光权柄。”

桃夭夭道:“既讲到这份上,我也不瞒着了。老师尊亲**代的事,每时每刻我都不敢忘记。其实从接位第二天起,我就四处搜寻妖皇。南海东海北海都已搜遍,特别是传闻中的东海圣水宫,更是贴海底逐寸清查。那儿的确散布屋宇,一座座破烂荒废,未见丝毫妖魔气。妖皇或许善于隐藏,但绝不可能藏在东海。”

龙百灵道:“名为东海妖皇,巢|穴实在西边。”桃夭夭道:“我也这么想,金轮教是妖皇的爪牙。驭兽门前赴西域追剿金轮教余孽,等抓住殊胜佛,或可找出妖皇的行迹。”百灵道:“那样最好了,我只担心……”指尖划过《八宗佚志》的封面,缓慢的道:“一些线索令我很困惑,比如此书详写妖皇的残暴。某些段落却对其恭敬有加,这不很矛盾么?斗法过程更荒诞。冲突各方经常敌我混淆。战斗最激烈之刻,道宗追随元宗祖师,又拜无伦兽做统帅,祖师居然乐观其成,这是为什么?根本不合常理。”

她放下书,抱紧被子道:“兵法曰‘不知己不知彼,每战必败。’我们不了解的敌人,才是最强大的敌人。”

桃夭夭笑道:“就怕他不强呢,试不出宇宙锋的锋利。”挺起胸膛,霸气隐现眉额:“一剑斩除妖皇,一切问题都解决了。魔道崩溃,峨嵋复兴,师尊宿愿得偿,大哥的旧恨也可作个了断。至于我……”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冷笑道:“算来妖皇也是我的大仇家,若非他危害人间,玄门怎会远征东海?若非玄门征战,我父亲怎会身败名裂而死?我爹如果没死,我娘怎会改嫁作妾,被龙家的恶婆娘万般折磨十六年!”

他越说越恼恨,仿佛龙太太近在咫尺,一扬手欲取其命。霍地惊醒转头,只见龙百灵满面愁苦与无奈,桃夭夭暗悔失语,讪笑道:“呵呵,不该提你娘我娘,她们上辈的仇怨,我们作儿女的……”一霎结舌,无以措辞,拿过凳上的茶杯道:“唉,不说了不说了,说的口干舌头燥,你也渴了吧?来,我喂你喝。”右臂搂住她,端杯送至嘴边。龙百灵倚在怀内,就势啜了口茶。桃夭夭拨指转杯,找准她的口唇印,噙住一仰脖,咕嘟嘟喝了底朝天,大惊小怪的赞叹:“爽啊,灵儿喝过的茶好香甜,莫非小嘴藏着蜜糖?”凑近观察。百灵应景,勉然一笑。

桃夭夭举起杯子,向着阳光把玩,故作吃惊道:“好精致的玩意儿啊!整节红纹湘妃竹雕制,我记得关公荆州府衙开宴待客,席前摆设红竹茶具。诚然‘美食美器’,但富贵气奢靡,令人徒生功名俗念。玄门崇尚清淡,不料竟有如此名贵的器物。”龙百灵道:“不是峨嵋派的。”桃夭夭道:“哦,从何而来?”

佯顾左右而言他,正是摆脱烦扰的老办法。龙百灵深知此理,遂打起精神,顺着他答道:“这叫‘烟浪瓯’,一向为葛仙山黄龙观珍藏,蚕娘子前日才偷得的。”桃夭夭笑道:“九阴屠场二掌柜,改行当盗贼了。”百灵道:“烟浪瓯盛热水生紫氤,泡的茶极具滋补之效。近几天蚕娘到处跑,专找宝物珍品给我补元气。”翘首眺望窗口,道:“这不,又去川东挖什么六叶乌金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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