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狐之三 玲珑望- 第12部分

　　「也许什么也得不到，甚至无法改变戾狐娘亲的命运，可是……可以心安，可以无所愧疚，可以……」五泠说着，愣怔地抬眸。双眼闪亮，却酸疼难忍，「可以……满足的过完这辈子。你即使活上千万年，不过是场空。」

　　「空？不好？满足，心安……万物不能长久，何苦庸人自扰。那感觉也不过转瞬既逝……」

　　「既然你如此目空一切，又何苦为难我们？更何况你我本是一族！既然如你所说，你何苦要害他人难过……」

　　「就因为你我是一族，我才教导你们懂得这些……潜心修炼，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孑禀一笑，依然坐在腾蔓上，随风悠悠地摇摆。

　　五泠瞪大双眼，忽而身上的劲力一松，从空中掉了下来。

　　草地托出了五泠的身子，他慢慢地爬向戾狐，舔那冰凉刺骨的手背。

　　五泠宁愿戾狐一直都冷眉冷眼；宁愿他动不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宁愿他突然间勃然大怒，肆意地烧把幽火；宁愿他……宁愿他根本就没有遇到谷绝翌；宁愿戾狐遇见谷绝翌的当初，就立刻吸光他的阳气，修炼成五尾！

　　至少对付长老的时候能够胜算大些……戾狐如此聪明，如果是五尾，也许他就可以赢！

　　可是……没有！戾狐放过谷绝翌，然后葬送了自己……

　　五泠不断地眨着眼，他感到自己双眼酸疼，非常地疼，近乎是要流血了，却没有办法流下眼泪。

　　「戾狐……戾狐……」小声地哽咽，五泠慢慢地蜷缩起身体，依偎在戾狐的手臂边，「如果你去了另个世界，带上我……从小到大，你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我……我才不要……」

　　游丝般的嗓音，五泠不满地扭动身子，更加靠近戾狐。

　　忽而，感到什么东西慢慢地覆盖在他的头顶，五泠不满道：「狸力，一边去！」

　　狸力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让我去哪儿？」

　　五泠跳起来吼道：「让我和戾狐单独待会儿！」吼完，五泠眨眨眼，诧异道：「你、你怎么离我那么远？」

　　「我一直在这里。」

　　「那，刚才摸我的是……」五泠转过眼。

　　雪白失去血色的手，还带着丝丝寒气，轻轻地顺着五泠的身体抚摸下来。五泠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然后小爪子揉了再揉。

　　「我才不要和你在一起……」戾狐微微地一笑。

　　「你，你没有死？」五泠一蹦三尺高，退后老远，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你怎么没有死？你竟然没有死！」

　　啧……戾狐皱起眉头，「我没有死你很失望？」

　　「不……」五泠立刻放松下来一点，道：「你、你怎么没有死？」

　　「我都说了……」戾狐有些艰难地撑起身体，「我回来不是为了死的……」话音一落，戾狐又一手蓄积灵气，燃起火焰。

　　「戾狐！」五泠急呼。

　　孑禀笑道：「你还是要拼命？」

　　「是的！既然我没有死，我就要你死！」

　　无声地笑笑，孑禀一指微抬，戾狐立即身子向后飞出老远，摔在地上，「就凭你？」

　　五泠跳在戾狐身前，露出雪白的牙齿：「还有我！你敢伤害戾狐，我咬死你！」说着，瞥眼狸力。

　　狸力耸耸肩膀，看向远处。

　　贪生怕死的家伙！不过，灵狐族的人也都没什么很深的感情！五泠转回头，刚要扑向前，可一只手猛地捏起他的后颈，五泠还未惊呼出声，就被抛到一边的树枝上挂起。

　　「什么时候我出手的时候轮到你！」戾狐擦去嘴角的血，站起身来。若不是扶住树干，他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孑禀依然冷漠，雪白的衣衫，长发抚过他冷静而俊美的脸，金色的眼微微转动就旋起一片流光，「你怎么这么执着……」

　　「我必须执着，这是我要做的事情！」戾狐咬牙道，他的腿颤抖不停，抓住树干的手用尽浑身的力气，否则他就要倒下了。

　　「可是，你根本就不可能打败我……」孑禀微微笑道：「也不可能说服我……不过，我给你一次机会。」

　　「我不需要！」想都不想，戾狐一口拒绝。

　　孑禀挑高眉头：「这是我第一次给人机会。」

　　「我不需要。」戾狐嘴角一丝轻蔑的笑容。

　　「可以保你性命。」

　　「既然我在拼命，就早已不在乎这条命了。」

　　「你回来不是为了死。」

　　「可是，让我受你怜悯，还不如死了。」

　　「你已经在接受我的怜悯……」孑禀随手拨动着琴弦，「是我把你从寒潭里捞上来，否则你现在早已受不住寒气而陈尸潭底。」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戾狐眼神犀利，嘴角的笑意更深，「不是我要求的……你是为了你自己而把我救起来，不是我要求的。」

　　「你……」孑禀皱起眉头，「我给你机会，你竟然不要。」

　　「我就是不要。」戾狐说得坚决。

　　五泠左右看看，急道：「戾狐，你……」

　　「闭嘴！」戾狐猛地转头，瞪向五泠，「你再多嘴，我就把你烧到连灰都不剩！」

　　「你甚至不听听我要问你什么？」孑禀道。

　　戾狐无所谓的一笑，有些疲惫地喘气，「不听。我不需要你给什么机会。」说着，急促地喘气，歇了歇道：「快点，继续……继续寒潭里还没打完的……」

　　孑禀顿时无语，金色的眼泛起焦急的光，第一次漠然的脸上显出几分茫然，「你……」

　　「快点！」戾狐说着，就要向前冲。

　　孑禀反而退了几步。

　　戾狐拖着发软的腿继续向前，孑禀再次退后。

　　「戾狐……」孑禀踌躇着开口，「听我说……」

　　「我不听！」戾狐不耐烦起来。

　　「你一定要听……我要问你……」

　　「我不听！」再次吼道，戾狐嘴角又涌出鲜血。

　　「你一定要听！」孑禀第一次吼起来。五泠和狸力面面相觑，愣住。

　　一向冷漠的灵狐族长老，竟然……竟然也有这人类的情绪！五泠揉揉眼睛，狸力抓了抓耳朵。

　　「我不听！」戾狐退几步，孑禀上前。

　　戾狐不断后退，孑禀抱着古琴上前开口道：「你听我说。我要问你……」

　　戾狐又退几步，站住了。身后是棵古木，退不动了。

　　孑禀几步走到戾狐眼前，道：「在寒潭，你说有人比我弹得好……可是真的？」

　　五泠立刻从树上掉了下来，狸力再次怀疑地抓抓耳朵。

　　戾狐冷笑道：「废话！」

　　「他是谁？」

　　「你弹得鬼哭狼嚎，让人听了作呕！他弹得温柔悦耳，让人听了一次还想再听……」戾狐说着，望向天空。茂密树叶遮蔽了天幕，只透下些许金黄的光柱。

　　「真的？」孑禀说着，垂眸，手抚上古琴，神情略有落寞，「他是谁？」

　　戾狐转头，不语。

　　「带来灵狐族吧……」

　　刚刚站起来的五泠又脚下一歪，摔倒了；狸力干脆坐在一旁，不停地挠耳朵。向来排外的孑禀，竟然，竟然如此开口？天啊，现在是不是在做梦？今天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

　　「不！」再次回绝，戾狐看着孑禀。

　　孑禀皱起眉头，「带来！」

　　「不可能！」

　　「带来！我要亲自听他弹琴！」

　　「不可能！我不会带他来这个鬼地方！更不能让他看见你这个妖怪！」

　　「这么说，他是人类？」

　　「是又如何？」

　　「那我去找他！」

　　「不行！你不会找到他的……」戾狐忽而展颜一笑，「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呃……」孑禀愣住，他几千年从未离开过灵狐族。

　　「我不会让你见到他……」戾狐再次笑起来，笑得有些疲惫，更多的是温柔，「他是我的。」

　　「你……」孑禀第一次动气，这一气竟然气急，看着戾狐，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戾狐趾高气扬地看着孑禀，第一次带着得意。五泠跳到他的肩头，揪着他的耳朵道：「你傻子啊！这么好的机会，你就答应长老吧！也许长老高兴，连你娘亲也放出来了！」

　　声音刺穿戾狐的耳朵，让他顿时头晕差点就软在地上。稳住心神，戾狐慢慢地转头，看向五泠。

　　五泠依然大吼道：「傻子！还不快答应长老！这是个好机会……绝好的机会！你竟然要放弃！你是傻了还是呆了……是不是在寒潭里，泡太久……就，就…………」

　　终于五泠在好似冰锥的视线下，安静下来，戾狐看着五泠，五泠看着戾狐，忽而，五泠小小地「喵」一声，开始舔爪子，舔毛，抱着毛茸茸的尾巴，双眼一闪一闪。

　　戾狐狠瞪五泠，转头。可是瞬间光芒一闪，戾狐倒了下去。

　　「啊─」哀嚎，五泠指着孑禀：「你杀了他！你杀了戾狐！我要咬死你，我和你拼了！」

　　「闭嘴。」冷静沉稳的话语，孑禀垂下手臂，「他现在身体太虚，影响了他的脑子……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回复体力后，我再给他机会。」

　　「啊？」五泠看看孑禀又看了眼戾狐，「你，你就那么想见谷绝翌？」

　　「谷绝翌？」孑禀念着这个名字，转过身，扶着怀中的古琴，「他的琴艺就那么高吗？我弹了百年的琴，竟被说成是鬼哭狼嚎……我想要听听这个人类的琴音。」

　　「啊……」五泠慢慢地缩在戾狐身旁，小声嘀咕：「你还是放弃吧……等戾狐恢复体力，他更不能让你见到谷绝翌……这家伙从小就是这样，自己的东西他宁愿藏起来，直到他忘记了，也绝不会给别人看上一眼！」

　　「将军！」

　　一行人下跪在谷绝翌面前。

　　谷绝翌笑道：「好了，来看我……竟还行这些俗礼。」

　　「将军……」冰逍抬头，绝丽的脸上带着放心的笑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