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如是说,密码还是要猜出来,否则华泰就完了。
尽管我想和华泰脱离关系,但一想到华泰是他最在乎的,我就无法放弃,更何况还会牵连上向荣,我实在无法置之不理。
拖着还没复原的身体,坐在保险柜前三天,不断试密码,想得我头昏脑涨。
可现在忆起,我打从心里觉得,幸好向荣逼我去打开那个保险柜,幸好我没有把一切抛于脑后一走了之。
否则,我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爱我。
我本以为,他恨我比爱我深,所以才能对我开枪。
可是我错了,如果我爱的方式是最终无法开枪,他爱一个人到极点则是亲手杀了对方。
真的,他比我想象中还要爱我。
爱到要杀了我。
那个保险柜的密码,是我在试了无数次后才终于成功,输入的“199X0721”。
十三年前,他买下我的日子。
向荣说得没错,这是只有我和他才知道的数字,只对我们两个有意义。
保险柜里面,除了有华泰最重要和最机密的文件,还有他的日记,和一本很久以前的日记。我想,是属于对他来说最难以忘怀的那个人。
我没有看他的日记,当翻开第一下发现是日记后,我就合上了,没有再看。
向荣不断鼓动我去看,她要我知道张沫的真心,以后才能把他吃得死死。
我始终没有看,无论谁说什么。
真相是什么,我不在乎了,我只知道,他爱我,比谁都爱我,便足够。
当按下那堆数字后保险柜门突然打开时,我赫然明白到很多,是以前的我一直所没想到的。
是啊,对他来说,太爱一个人,可能就只有杀掉对方
是爱的方式和生存意义上的不同。
日记中只翻开的一页,无意中看到得那一眼,我已了解——那本日记全是记着我和他之间的事。
这个保险柜的密码,这本记录着“我”的日记,都是留给我的。
只留给我一个人。
为了置身黑社会中随时有可能丧命的他。
可恶啊!即使他失去意识,还要控制我的思绪,强占我所有的脑细胞!
但是,张沫,这一次,我要自己选择!
我要守护你,我要保护你最重要的华泰,我要看着你醒来,这些全部是我自己决定的!如果要让我知道你的想法,就请你醒过来后亲口告诉我——我才不接受这种像遗物似的东西!
从那天开始,我再不离开半步了,无论来多厉害的杀手,无论是哪个帮派谁想除掉他!每天坐在他身边,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都不离开,帮派的事务请向荣送来给我处理,然后再麻烦她带回去。
我绝不离开这房间一步!
向荣说我疯了,居然不惜一切去保护一个要杀我的人。戒夜是他派来的,那个配合戒夜来杀我的少年也是他给戒夜的,还跟戒夜说随便用多少人手,而枪,是戒夜擅自找人做的手脚,可是他真的开枪了。
在向荣看来,这便是罪无可赦。
但是我却很高兴他开了枪——既然杀不了他,我宁愿被他杀死。
这是我爱人的方式。
我们都太爱对方,爱到要杀了对方。
比起总在最后关头放弃的我,能毫不犹豫扣下板机的他,可能才是爱得更深的那个!
虐待我,是爱我;伤害我,是爱我;杀掉我,也是爱我。
他是一个永远也无法真实说出“我爱你”三个字的男人,他戴上虚伪的面具已经太久,久到忘记如何摘下面具。
所以,只用行动来说明。
如果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先开枪,那故意多次下不了手,将自己置放于被杀者位置的我,确实太残忍了,毕竟这游戏中,最痛苦得是被留下那一方!
而现在这个结局,是命运帮我们做的选择吗——我必须死一次,偿还他对我付出的种种;他也必须补偿我给他那些。
反正我们本来就必须死一次。
然后,再重新开始。
“我叫张沫,不过你以后该叫我主人。”
张沫,这样的话,能不能再对我说一次?
虽然我还是不会叫你“主人”……
忘记以前的所以,忘记无法说出口的爱,忘记受到外面形形色色权利地位纷争所引起的对立,忘记本来应该恨的理由。
就算傻,让我傻到底吧!
反正从你走进我的世界开始,除了你,我再看不到更多了。
如果你不希望,我就不要做华泰的位子了;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帮你把其他帮派的人都杀了;如果你要华泰成为第一,我就用尽我一切力量让华泰成为国内帮派之首。
如果,你还盼望——我就真的放弃所有,回到那个房间,做你一个人的宠物。
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照做,反正除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法流我心中的。
是的,我发誓。
所以,你快点儿醒来吧。不要这时候死了,真正要死的时候,我们一起死,一起去地狱。
只要你醒来……
……
…………的
那么……你什么时候醒来呢……?
——全篇完——
外传1。芥虞
“沫,你不回去吗?”她问,嘴里带着微笑。和我不同的微笑,非常真实。
“再等一会儿……”我满不经心得答着,掏出手里的烟,才发现已经是最后一支。孤零零的一根立在烟盒中,有几分寂寞感。
“一会儿是多久?你总是说一会儿。”她抱怨着,却完全没有赶我走的意思。
一会儿,再一会儿。
我想拖后回去的时间,只因为怕见到他。
我失踪了多少天了?好像快两个月了。
他,有没有想我?
“如果不打算回去,就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吧。”她又说。
住下去?可是我心在他那里,如何能在其他地方生活下去?
“不。”我淡淡说道。烟叼在嘴里,忘记了点燃。“我还是回去吧。”
她低下头,不说话了。
然后,起身,为我穿衣服,衬衫,领带,最后拿起那个空空的烟盒,握在手里,咬着牙想了想,才鼓起勇气:“这个……可以留给我吗?”
我跳下床,提起外套:“可以!”
我轻扶起她低下的头,看到她不敢直视我的双眼,然后吻在她唇上。
“你要保重。”
我将嘴里那根没有点起的烟塞到她手中,走向门外,面前是刺眼的阳光,隐约听到她在背后的急急询问:“你还会来吗?”
我没有回头。
“不。”
放出简单一个音,我离开了她。
我想,她是唯一能让我动容的女人。
我曾经跟她谈过许多,她没有任何背景,父亲是个极其普通的渔农,母亲在鱼场工作,从小,她的手上就沾满了鱼腥味。她说城市里来的人都讨厌这味道,只有我愿意亲她的手指。
认识她是个很偶然的机会,那时候的我心里一片模糊,被人抛弃找不到方向,于是单纯想找个没有认识人的地方。
想逃避现实。
她很快就发现了无所事是在她们村里闲晃的我,然后把我领回了她家。
“这么轻易就把不认识的人带回家,不怕危险吗?”
可是她笑了,灿烂得像夏日的海棠花,她说,我不介意身上的鱼腥味,光这一点就足够了。
我没说,我只是装得而已,其实我最讨厌鱼了,从来不吃鱼。
我这个人没有什么优点,最大的本事就是够虚伪,真假喜恶从来不说实话。这是我生活的方式,我总觉得如果说了真话,就是我的死期。
其实一切都只是自我暗示罢了。
就当打发时间也无所谓,我这个人脸皮也够厚,既然她邀请,我便住下了。她父母也是一对老好人,好到让我几乎把晚饭全部吐出来。
所以我最讨厌乡下人,肤浅无知就是一种罪。
晚上她整理出一个房间给我休息。
我问她:“你真的让我住下来吗?”
她笑的明亮,耀眼到我无法睁眼:“当然,难道大晚上的赶你出去不成?”
我斜眼看向那个简陋的床铺,过去的我每天都睡在最高级的羽绒被中,真怀疑这样的地方能否睡得着。
“怎么了?”她似乎看出我的忧虑,问。“是不是不习惯?”
“不,没这回事。”我不喜欢被人看穿,哪怕一丁点儿,或者无关紧要的事情。谎言是我生活的一部分,缺少了它我会活不下去。“你布置得那么仔细,我心里过意不去而已。”
她又笑了,好像笑是很简单的事情。虽然我也常常笑,可总笑不出如此灿烂,我的笑容,是有目的的,是用面具包裹的。
她一定有些什么我所欠缺的东西,所以才能笑得如此吧。
她走前,我问了最后一句:“不怕我给你们填麻烦吗?连我的来历都不知道。”
我只是想看她的反应而已,一提到自身安全,这时候再蠢的人也知道该怎么做吧。
可是她却完全不介意:“我们村里很少来人,所以每个人都很珍惜外地来的客人。如果你不介意,就多住几天。”
她道过晚安,就放下布帘,回到她自己房间。
我靠在床边,拿出烟,猛抽个不停。昏暗的黄色小灯泡,不到七平凡米的小房间,一张破得到扎手的小席子,和我以前住的地方相比,这里简直不能住人。
可现在,这里能让我觉得很安心,比起在他身边,更安心。
第二天我一早就醒了,看看表,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