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在周三之前给我一个答复吧。”
“我知道了。”
结果那天晚上，孙婉婉失眠了。
她并不是故意的，但无论是睡前的热水澡或者牛奶，都无法缓解神经的紧张。
她没办法否认，自己还是很在乎这件事情的，在乎到不惜用满不在乎去逃避。
谢佳悦的开导也好，晚饭前母亲有一次恩威并重也罢，都在剖白一个明显的事实——那就是，孙婉婉没法再无忧无虑地过下去了，如果她坚持，那只能被外界当做没心没肺。
见诸报端的万人相亲大会也好，曾经路过的人民公园相亲角也好，都随着自身年龄的增长，到了看一次就心往下一沉的地步。
孙婉婉有些后悔读书的时候过于循规蹈矩，没能疯狂地豁出去一把，尽情地恋爱，以至于蓦然回首，自己已经自然而然地消失了这种爱人的能力。
她记得林喜见在某本书里说过：“爱是一种后天练习的能力，它和我们学习过的任何一门只是学科相类似，是那种一旦放弃，就会慢慢忘却的东西。所以它很普通，但也很珍贵。”
抱着枕头无奈地翻转身体，孙婉婉又觉得有些懊恼。这个社会太奇怪了，为什么十几岁恋爱就是一种错误，等到了二十几岁不会恋爱又是一种错误呢？
到底是谁制定了这种约定俗成的价值体系？
亦或者，自己从来就是一个屈从大环境的人呢？
☆、第七章
隔了一天，孙婉婉再上班去的时候，叶明勋并不在场。据说和其他志愿者换了班。
所以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作为孙婉婉助手的都是蒋家旻。
就读于名牌大学商学院情报专业大三年级，有着一头精神的短发，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罗主任把她带到前台，向孙婉婉介绍的时候笑眯眯地说：“婉婉，你们前台就好像外面绿地的大花园，好看的花是越来越多了。你一朵啊周晓娜一朵啊，现在再加上蒋家旻，什么时候让有心人采去插在瓶子里啊？”
“被人摘走自然好，可在那之前还要主任保护我们不被辣手摧花呢。”孙婉婉巧妙地把话题拐到另一边，哄得罗主任笑眯眯。
不过午饭的时候，她一边戳着饭盒里吃不下丝瓜炒蛋，一边给妈妈发了短信。
“相亲，我会参加的。”
五分钟后便收到回信，孙妈并没有多啰嗦注意事项。而是将相亲对象的照片和电话都发了过来，又问：“可以给他们你的电话吗？”
孙婉婉说：“可以。”但她想，老妈大概早就这么做了。
回到前台，继续工作。和图书馆行政不同的是，流通部是没有午休时间的。
蒋家旻很是乖巧，上手也快，正帮着将一堆复杂琐碎的报表数据输入电脑，看见孙婉婉亦微笑着打招呼：“婉姐，你不舒服吗？”
这个称呼，也是孙婉婉要求的。因为“孙老师”三个字，会让他联想到叶明勋。而她和他之间，的确没怎么气氛缓和过。
“还好，并没有生病。”
“哦，那很抱歉，因为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诶。”蒋家旻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但这样她看起来比较有大学女生的感觉。
“可能天气太热，没有休息好吧。”孙婉婉扭开之前就准备好的大麦茶，也递给蒋家旻一瓶。
“这样的三伏天，的确很容易精神萎顿。”
伴随大麦清香和焦苦味道的温热液体进入身体，孙婉婉略微提振了精神，没有那种心虚的感觉了。
她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并没有参加过相亲，所以有些发慌罢了。
事情比想象之中发展的还快，晚上八点半的时候，就有陌生号码打到孙婉婉的手机上。
手机被放在手包的最底层，等她有些心急慌忙地划开接听的时候，恰好也用钥匙打开家门。
穿着睡衣的孙妈正好从空调房里出来，看见女儿一边侧夹着手机听电话，一边又要脱鞋的狼狈样子，就自然而然地接手，又问：“谁啊？”
“相亲的。”孙婉婉无声地用唇形示意。
而那头，自称郑先生的男士，正用热情的语调大声发问。
“敝姓郑，您应该知道吧。是这样的，虽然还没有见面，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他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不用打开共放也能让周围人听得一清二楚。
孙妈皱着眉，比比划划地让婉婉打开喇叭。
“好，请说。”
“请问你是什么星座的？”郑先生热切地抛出第一个问题。
“白羊座。”孙婉婉信口拈来。
“白羊座！”男子的声音又网上拔高，显得不可思议，“你说你是白羊座？！”
“对，怎么……”
“哎呀呀，那要死了，白羊座和我这种浪漫的双鱼座是很不配的……”
那就挂电话吧，而且谢谢不用再联络——孙婉婉这句话还不曾来得及说出，那头郑先生话锋一转，又发问：“那孙小姐身高多少？”
“一人多高。”
“呵呵，真是爱开玩笑，体重呢？”
“一人多重。”
“对不起，”对方明显感受到了不合作态度，语气也严肃了起来，“我是很认真地再问你问题，也请你认真回答，这对于双方都是有好处的。”
孙婉婉还能因为猎奇和新鲜保持微笑，可一旁孙妈的脸色却已不怎么好看。
“那好，我再问你，你觉得自己好看吗，如果见面的话，可以一见钟情吗？”
“同样的问题反问你，先生，你一定觉得自己长得很帅吧。要不然怎么会在没有见过面的人身上，甚至没有问询过别人姓名的基础上，就抛出这么些不礼貌的问题呢？还或者说，您压根不是和我相亲，而是来招聘女航天员？还星座呢，要不然干脆把我的血型和DNA都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符合国际标准？不过老实说吧，郑先生，这奇葩极品的气质是掩盖不住的，就您这只敢隔着电话打人个措手不及的自卑心态来研究，哪怕珍爱红娘一对一地给您安排了林志玲，还要挑剔人家胸忽大忽小是人造的呢！这么热的天，咱们也别委屈对方，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伶牙俐齿地一口气说完，孙婉婉酣畅淋漓地挂断电话。又对着孙妈抱怨：“不是说百合网靠谱么，怎么找来这么一个？”
孙妈也是愕然无奈，“没，这个是在珍爱网挑的。”
同时又保证，“世纪佳缘这个名字挺好的，估计会靠谱。”虽然这样讲，可方才同女儿一起经历了，孙妈自己也是气不过，又怕磋商女儿的相亲积极性，只得慢慢安慰，“婉婉，相亲这种事情也不能着急，得慢慢来的。你不要因为第一次失败，就对整个相亲界产生偏见，这样也是不好的。”
“可我还说感情这种事情得慢慢来，急不得，但这社会，包括妈您在内，还不是对过二十五的优秀女青年产生偏见了？”虽然这样地生气，可答应过的事情便是承诺，于是孙婉婉说：“周六还是会去的。”
话虽如此，但要咽下这口气却觉得很难。等慢慢冷静下来后，孙婉婉都不敢相信，这种宛如都市传说的事情会发生到自己身上。盘腿坐在床上，翻遍手机通讯录，孙婉婉却发现自己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叶明勋的短信就是这时候进来的，和文中所呈现出的绚烂与有力不同，他只是平铺直叙地说：“写文有图书馆场景，不熟悉，想问你。”
“今天没心情，改日吧。”孙婉婉沮丧地回复。
“怎么了？”他发来三个字，却绝不代表冷淡。
“不想说，可能睡一觉就好了。”
结果第二天醒来，孙婉婉只看见叶明勋说：“新章节已经写好了。”
这可能是种安慰吧，她想，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周六那天，穿着雪纺连衣裙，高跟鞋，画着精致淡妆的孙婉婉如约参加约会。
至于对方胡辰，则是典型富二代，除了在家族企业中担任负责市场部，更从事孙婉婉并不熟悉的期货投资。
比预想中好很多的事情，二人见面之时都没有在身边看见家人陪同。然后胡辰提议去星巴克坐坐，对这中规中矩的答案，孙婉婉并没有拒绝。
只是在对方想要牵自己的手的时候，稍微生硬地避开了。
她原本想喝大杯拿铁，可无奈胡辰已经自作主张地要了两杯摩卡。双休日上午，店里的人流不算汹涌。胡少祺端来咖啡后，就指挥孙婉婉：“去那些奶球来，越多越好。”
她一愣，坐着没动，胡少祺又皱着眉催促。如此便横下一条心，垂着眼看着咖啡，一口都不动。
见此状，胡辰有些不乐意，搓着手对孙婉婉说：“孙小姐是第一次相亲？”
“这很重要吗？”
“没想到，孙小姐脾气还挺大的。”胡辰点点头，“虽然长得还不错，可我不喜欢。”
“那何必浪费对方的时间。”孙婉婉泄气，但还是拿出上班时的神采奕奕，只想将这一幕对付过去。
“喝完这杯咖啡，好聚好散，回去告禀好奇的每一位说‘双方不合适’，就可以了。”
“孙小姐就这么对相亲绝望？”
“是胡先生您的表现，让失望转化为绝望。”
“可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做的任何不好的地方，当然，你可以对我提出。”
孙婉婉人陷在沙发里，突然觉得很累。她发现自己原来不知道，和叶明勋之外的人唇枪舌战，是一件辛苦事。
当然，还有一件事情是她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孙婉婉已经将叶明勋默认为某种衡量对方的标杆。
她不喝咖啡，只是端坐着苦熬时间，殊不知不经意间展露的风情令胡辰着迷。虽然只是外表上单纯的吸引，可已经足够，因为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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