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不敢再欺瞒皇上,桐姑娘从小体弱多病,奴婢代她入宫一是为了免她入宫经受这些勾心纷争,二是奴婢的确有私心,渴望宫中的荣华富贵。”
“哼,恐怕第二个原因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皇帝冷哼,“说什么为了桐姑娘好,朕的宫中有天下最好的医生,有天下最好的药材,任她什么病治不好的?你若真为她好,就更应该让她入宫来。”
惋儿没有辩解,只是很淡很淡地微笑了一下。那样淡的微笑却碰痛了皇帝的自尊,对他而言,那个浅浅的笑窝竟是比世上任何嘲讽的语言都更让他狼狈。
可是在那样的狼狈中,却又有一种淡淡的欣喜,她真的不是一般的闺中小女儿,对皇宫,对皇族自有自己的一套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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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生日是荷花盛放的时节,每一个刚入宫的人都可以在那里认识很多人,知道很多事。
盛装的场合,到处是衣香鬓影。拜寿的人中什么官品,什么身家都有,繁多却不纷乱。按照宫中的等级,第一个向太后拜寿的是皇上和皇后夫妻,接着是四妃带着各宫贵人、美人、才人、采女等给皇头后祝寿,宫里的太监,宫女然后是宫外的大臣,诰命夫人等等。光是拜寿一道仪式就用掉了整个上午的时间。
太后是个威仪的人,在这种大日子即使对谁再不满,也不会放在表面上,所以,玉妃也来了。
整个后宫的女子都倾巢出动,几乎谁都有几个说说话,聊聊天的伙伴,只有玉妃,一身白缎绣粉红芍药的夏衣,单独站在一边,抿紧了唇谁也不理。只偶尔向皇上坐的位置看上几眼。
这样的冷漠,这样的执着,惋儿不由的叹了口气。
两次看到玉妃都是在太后宫里,每次她都是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到底是天性如此还是这冷酷的宫廷生活将她变成这样?
“今日各位爱卿都来给哀家祝寿,哀家非常感激,谢谢众卿家如此惦记,今日皇上批准了,众卿家不用过分拘泥,开怀畅饮,只当是一个节日,开心就成。”
“谢太后慈恩。”众人山呼。
太后笑的很开心,拉住皇后的手,亲切地说:
“皇后,翼儿呢?这样的日子也不让他来见见哀家吗?”
“母后,翼儿前日去了长白山,今日赶不回来了,不能给母后拜寿,是儿子的不周。”皇帝代发言。
“算了,一定是他自己要的吧,你们也莫太逼紧了他,以前的事,和他并不相干。”
“是,母后教训的是。”皇后道。
“说什么教训呢,今天哀家高兴多说几句,你们不怪哀家多嘴就很好了,毕竟当年……”她突然住了口,神情微微不安。
“母后,明丞相携夫人一品诰命刘夫人来给您拜寿了。”皇帝淡淡地说。
“哦,他们真是客气,”她笑起来,微转开头对一直立在她身边的一个中年宫女吩咐:“去把明美人请来。”她身后的那个中年宫女点头后很快离去。
“明美人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家人了吧,今日难得大家都在,就让他们见见吧。”太后看向皇帝。
“这种后宫中事,母后只管做主。”皇上淡淡地却恭敬。
“说到这做主的事,哀家倒想起前阵子你让那个桐贵人管宫中月俸的事,怎么好像不了了之了?”
“本来儿子是想让她帮母后分担一点,但想她年轻又没什么经验,不懂宫中的分寸,如果打破了这宫中的平衡,破坏了母后一手建立起来的规度,倒不好了,因此没再继续下去。”
太后笑的好安慰,这个儿子虽然贵为天子,虽然有了一后宫的女子,然而他最尊敬的,放在心里首位的女性依然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就好像当年那个聪颖可爱的小男孩从来不曾长大,依然绕在她的脚边。
“怎么这么说呢,哀家毕竟老了,身子和精神也都是一日不如一日,能有个人分担一下也是好的,只要她可靠、聪明,哀家愿意亲自教她,日后也好为皇上分担,让你无后顾之忧。”
“母后的一片心意,儿子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说什么感激,铭记,天下有哪个做母亲的不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呢?”
“是,母后说的是。”
“让明丞相他们过来吧”皇帝对黄公公说道,随后转过身,看向众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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惋儿一直都在太后的内室。
每逢宫中的盛事,嫔妃们都是被允许与众朝臣同乐的,但毕竟男女有别,有身份的也会自我约束,就像现在,皇后和大多数嫔妃都待在太后的内会客室,或坐或站。
即使是内室,依然很大,有足够的空间让众人三人一群两人一伙的分散聊天。
“翼儿是谁啊?”有今年刚进宫的一个女子问,从衣饰的级别上可以看出是个采女,刚够上级别出席今天这样的场合。
“嘘……”是李才人,她好像跟谁都能聊的开,“他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哦?”那采女配合李才人的神情,也变得神秘兮兮起来,“那他不就是太子了?”
“哪里,”李才人往皇后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不是皇后生的,虽然皇后认了他做义子,但要被立为太子不太可能。”
“可是他不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吗?”
“是,但好像听说他是一个罪妃生的,好了,你刚进宫,这些事最好不要多打听。”李才人不耐烦地说,话题到底为止,想她自己可能也不太清楚内幕。
那个采女背过身白了白眼,由于身份低微,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然而神情中却颇多对李才人的敢怒不敢言。
罪妃?皇上的第一个儿子?
只不知道那位“翼皇子”今年多大年纪。
惋儿从花架后走出来,有时候不是焦点就有那么个好处,可以听到很多平时听不到的。
看向室中,虽然今天太后的内室中多的是美丽女子,绝色佳丽,然而最让人注目的还是玉妃,虽然她只是冷冷地坐着,拜过寿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但她天生丽质,容光照人,再加上今日众人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都一付笑脸迎人,只有她,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即使在这样的大日子里也一丝笑容全无。
太冷酷,也太任性了。惋儿看着她,想在她冰冷而骄傲的面容中看到些别的什么,然而她太习惯了这样冰冷的样子,惋儿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直到那双乌黑的眸子微微转过来,直直地对上她的。
冰冷而脆弱。
玉妃
山重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再次光临千省殿是奉了皇太后的懿旨,负责掌管千省殿的喜公公这一惊非同小可。
第一次还可以说是由于皇上的宠爱,这次居然奉了皇太后的懿旨,难道连太后她老人家也被她迷惑了吗?不敢多言,喜公公的腰却弯的更低了。
“贵人娘娘,这是这两个月来宫中的支出帐,您请过目。”喜公公躬身站在惋儿的身侧,他的前面有三个小太监,每人都低头敛目,双手平托着一只黑色漆木托盘,盘里打开放着一本帐册。
惋儿没伸手去接,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就把眼光又调回到喜公公身上。
“喜公公,”她轻轻地唤,那声音很轻,喜公公却不由自主地震动了一下。
“是,奴才在。”
“我记得你上次大概跟我说了一下宫中娘娘们的俸禄,我一个女人家也记不了那许多,能否麻烦你帮我写下来,也方便我照章办事。”
“啊?是”喜公公低着的眼眸幽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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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她是谁?”一个细尖的嗓音暴怒地吼着,随着吼声之后是一阵瓷器落地的乒乒乓乓声。
“喜哥,她现在正当红呢,没办法,咱们都是做奴才的,只能看脸色行事。”另一个更年轻点的声音低低地劝道。
“我呸,什么当红,她算哪号人物,皇上的眼睛又没瞎,怎么会宠幸这种女人,她到底有什么?”之前的那个声音更加愤怒。
“嘘……喜哥,这话可千万不能让人听了去啊,杀头的罪啊。”然后是很老套的关门关窗的声音。
“她还让我给她把所有人的俸禄情况写下来,她以为她会掌管千省殿到几时?”
“可是,连太后都……”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去安排一下,今天晚上我要跟黄公公单独见个面。”细尖的嗓音不见了,说话的是个虽然有一些些刻意但却沉稳的声音。
“是,喜哥。”刚应下,门外就传来脚步声,一个小太监轻轻地敲门,并通报:
“娘娘差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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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主管,娘娘想问问一个月前皇上赏给她的那种素纹白缎还有没有了。”南辰宫派来的宫女脆生生地问。
“冰姑娘啊,”喜公公看到来人,高兴地让手下端茶送水,“有,有有,知道玉娘娘喜欢那样的东西,都留着呢,谁也没给。”
“喜主管真是有心。”被称作“冰姑娘”的宫女,乖巧地笑着。
“娘娘最近身体好吗?上次让你捎去的血燕吃了没有啊?”喜公公接过小太监送上的茶盏,亲自递给冰姑娘。
“娘娘身体倒没怎么样,只是……”宫女依然很乖巧地回答,但细细的眉却不由自主的栊了起来,欲言又止。
“啊呀,冰姑娘,还有什么事不放心我的,娘娘到底怎么了?”喜公公急切地问。
“哎……想娘娘这两年来受尽皇上的千般宠爱,可是却怎么都不得太后喜欢,难免气闷,最近宫里新进了这批秀女,皇上到南辰宫来得也少了。”
“不会啊,”喜公公接话,“这批秀女姿色都很一般啊,那些女子给玉主子提鞋都不配。”
“可是不是听说明丞相的孙女不是个一般女子吗?”
“明美人?”喜公公皱起了眉头,回想起这几个月来,明美人几乎每月都会差人来千省殿支银子,一般不得皇上宠爱的女子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是啊,我曾陪主子在太后宫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