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外走去：“迟到皇上可要生气的！”
走近御花园，我在一棵树后停住脚步，站在阴影中，从树叉枝叶间向场中看去。眼睛恍如有自己的意识般，一眼就看到了他。皂纱折上巾，青罗衣裳，神采飞扬，显得清俊出尘。
他的双手执着一双玉手，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的手紧紧攀在树干上，看着那个光明正大偎在他身边的女子。不是非常美丽，但是清纯温柔，她就像是那还未落到地上便被接住的雨滴，透明澄澈。
我的眼眶微微湿润，好像有咸咸的液体要掉下来了。两年前，也是这个时候吧，我也是似雨般透明的人，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仪妃娘娘，您还不去吗？”身边的流月不解地问。
我整了整衣衫，恢复了高贵冷艳的表情，走出树阴，临走前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活得真真实实的幸福女子。
“仪妃娘娘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
大家全都往这个方向看来。我心里暗暗咒骂那个太监，因为我一点也不喜欢被一大群人注视的感觉。顺势偎入开心迎来的君王的怀中，挡去了所有的惊艳，艳羡，嫉妒甚至是色欲的眼光，因为我知道那些目光里不会有他！
宴会正式开始了。
舞女婆娑的舞姿，丝竹悠扬的声音。火树银花不夜天。
到处是觥筹交错的声音。突然有一个声音力压群雄：
“听说仪妃娘娘舞艺出众，当日便是这样令皇上惊为天人的！”是宰相那只老狐狸。
我淡淡回道：“以讹传讹罢了！”
宰相狡诈一笑：“怎么会，听说去河南的路上，娘娘也即兴舞过一回，令随行的人念念不忘，直道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哪！”
我的眼神轻飘飘地扫过他：“那有如何？”态度隐含轻蔑，我贵为贵妃，哪轮的到他来诘问！
他的脸色丝毫未变，只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微臣以为今天大好日子，希望娘娘可以让我等瞻仰一番，也可为皇上祝寿！”
好大的胆子，敢让皇上的贵妃献舞！平时若是妃子自愿崭露一下才艺，倒是常有的事。不过我又不是舞伶，由得他乱点！我若是不舞，显得不识大体——在随从面前尚可一舞，却不肯为皇上献艺！我若是舞了，则自降身份——宰相一句话，贵妃也与寻常人无异！
一旁的端妃笑得不怀好意。
我却再也不看宰相，只转向皇上，音量虽低却可以令众人听见，声音是恰到好处的轻柔却带着怜弱：“宰相不知道也还罢了，皇上也不怜惜臣妾吗！臣妾的身子只怕一舞后，就该香消玉陨了！”
皇上拍着我的背安抚道：“是朕失察了！太医叮嘱过凝儿需要好好静养的！”
我巧笑倩兮地瞟了皇上一眼：“皇上若是厌烦了臣妾，直说便是，就非得想出这么个杀人不见血的方法吗！”适时地抚上额头，眉头略皱了皱。宰相只怕未算到他没杀成我，反而成了我推托的好借口吧。
皇上与众大臣均大笑，皇上捧起夜光杯，一口饮尽：“凝儿好利的嘴啊！朕自罚一杯，凝儿可解气了！”唯有宰相脸上明暗交替，想不到我会暗暗损他想置我于死地吧！
我的目光终于又落在宰相的身上，笑得纯真无邪：“皇上自罚一杯，那宰相定当要罚三杯才行！”
大家开始鼓噪。宰相狠狠瞪了我一眼，变幻出豁达的笑容：“是老臣疏忽了，自罚三杯，望娘娘恕罪了！”
一个声音响起：“今日这么高兴，就由微臣为皇兄吹一曲吧！”我这么不经心的人听到，也不由起了好奇之心。这个声音清远悠扬，让人想到雄鹰飞翔在万里碧空。
随着话音，站起的是一个俊美无俦的年轻男子，眉似远山，目若朗星，嘴角带着懒洋洋的笑意，整个人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飘忽之意，衣衫飘飘仿佛欲凌空而去。
我看到他的穿着。云龙红金条纱制成的绛纱袍，红色袍里，黑色袖口，紫金色滚边。配犀金玉带。看他的穿戴，应当是皇家子弟。这身衣服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硬生生把一个谪仙般的人物留了下来，凭添上了几分人世间的富贵荣华。
“皇弟肯如此做，今日真是有耳福了！凝儿的舞姿天下无双，那皇弟的萧艺若称第二，也无人敢称第一了！”皇上龙颜大悦。
那俊美的男子看了我一眼：“皇上过奖了！臣弟怎么能跟仪妃这般天仙下凡般的绝顶人儿相提并论哪！”
我心中一惊。明明是个清雅出尘的人物，为什么我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
皇上哈哈大笑：“不过，最高兴的只怕不是朕了，而另有其人啊！皇弟的风采朕都望尘莫及啊！”我环目四顾，举凡场上年轻的女子无不含羞带怯地不停看他。我会心一笑，曾几何时，我也拥有过这般的心情，只是现在却心境苍老了。
那男子拿着身边侍从捧上的一支晶莹剔透的碧玉萧，跨步而出，意态阑珊，却说不出的潇洒：“皇上身边已经有明珠玉露般的人物了！别人自然不敢再妄想入皇上的眼了！”说完又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是好笑还是好气，他明显地赞美我的美貌，却不见端妃气得铁青的脸和投射在我脸上的毒焰。我摸摸自己的脸，难道真是红颜祸水？！
箫声响起。一时间恍如置身于青青的草地上，闻着清香，听着鸟鸣，然后走到了小溪边流水淙淙，曲意高扬，又似听到了松涛阵阵，带领你走过了所能想象的最美好的景色后，韵律又放缓了，悠悠扬扬，闲庭信步，最后轻柔的起伏作结束，让你有看见百花齐放的感动。
一曲毕。举座皆静默。稍臾，掌声如雷。
端妃挑衅地对我说：“仪妃素来冰雪聪明，文采风流。那今日不知如何评价定宣王的箫音呢？”原来是定宣王，皇上的堂弟。
如此箫声，安能评价？端妃明显是为难我了。我落落大方：“古人所谓余音缭绕，绕梁三日。本宫今日方知所谓何意啊！若不是知道皇上不会答应，定要让皇上下令日日召定宣王进宫吹奏了！”
若我没有眼花的话，定宣王的眼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不过他瞬间就恢复了清明的眼睛，仍旧是那个翩翩佳公子，掠夺尽在场未嫁的女儿心！
端妃不甘寂寞，娇笑道：“定宣王这样的人，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这句话立刻引起共鸣，所有家有千金的人都伸长了脖子。
皇上也兴致勃勃：“对啊！皇弟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朕替你作主！”
端妃又抢着说道：“皇弟这般的人品，我想肥水不留外人田！我的小妹今年也一十七了，长得貌美如花，知书达理。不知……”
宰相也连忙把他的小女儿推到面前：“不错，小女对定宣王仰慕已久了！”
我久居深宫，但也听过他的大名。据说定宣王本人品性高洁，不爱理事，不过他的母亲一族手掌兵权，而且世代望族，无论财力，势力都不可小觑。
众人虽觉不满，但见是端妃与宰相，不敢多言，待见定宣王毫无心动，又觉放心，自家还是有机会的。
我见得众大臣象市间小贩般把自己的女儿夸得天花乱坠，急欲买主垂青。也不由肚中好笑，又因为略饮了几杯酒，一时间忍将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下大家的眼光又聚集到了我身上。皇上也转头不解地看着我，马上他的眼睛变得深邃了，手探上我的额头：“凝儿喝醉了吗？”
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个双颊染红，眼睛晶亮，娇憨可人的薄醺女子。
端妃恼怒的声音响起：“莫非仪妃对此时有什么看法吗？”
我对她妩媚一笑：“端妃的妹妹秀外慧中，确实是个好人选！”不关我的事，我乐得顺水推舟。
她显然对我的赞美不敢置信，一时愣住了。
我感到有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盯着我，微醉之下，我朝那个方向也露出了颠倒众生的一笑。
然后宫女喂我喝了醒酒汤，我清醒了些，只来得及听到一句总结性的话。
“多谢各位大人的垂青，不过无尘闲云野鹤惯了，还不想这么早就成家，恐怕要辜负各位大人的美意了！”
真是可惜啊！相信这是众位大人的心声。不过好在谁都没有成功，也就是说谁都还有机会！
“余统领后日就出发了吧？”皇上转而关注他的爱将。
这下，我的酒意全醒了，光明正大地看向他。
他沉稳地点头应道：“是的！”而他身边的女子，我还记得她的名字——璀儿！却是一脸担心的模样。
皇上嘉许道：“爱卿要保重啊！不过以爱卿的身手一定没有问题的，那朕就要求你早立战功了！”
他站到中央，磕头谢恩：“微臣定不负皇上期望！”
酒过三迿。杯盘狼藉。
宴会已接近尾声。
众人纷纷离去。他也走了。
我仰头看着夜空。月亮被云层遮住，星星的光芒十分微弱。天，要变了吗？那么，能让你离开，应该是件好事吧！
第八章
我的精神倦怠了下来。宫中了无意趣。
整日陪皇上说说话，空暇时赏赏花，偶尔与端妃斗一下心机，免得生疏了。
战场时有消息传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朝廷，宫中一派安宁。然而风平浪静的表面下隐隐总有些暗涛汹涌。
然而，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
“余将军夫人求见！”流月来报。
“余将军夫人？”我拨弄着开得如火如荼的玫瑰花。
“就是原来余统领的夫人！”
我的手一颤。她来做甚？
“宣！”
那个澄净温柔的女子走了进来，眼中有深深的焦虑。
我的心马上提起。莫非出了什么事？“余夫人今日进宫所谓何事啊？”
她马上一跪：“请娘娘救命！”
“到底什么事？”我有点按捺不住了。
她看着我，眼中是执着与全然的信任。“夫君说你是个值得信任又聪慧无双的人！”
见她开口，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