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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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之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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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毫无表情地打转向灯,松开刹车踏板,犹豫一下,好像在调整程序似的,然后挂档,一边踩下油门一边松开离合。计程车猛地耸动,然后好像下定决心一样坚定地拼尽力气向前爬行。

蕊儿还没有睡,正用指甲油涂脚趾甲,是恶心的黑颜色。

卢米在旁边看一会,指着说:“我不和这个颜色睡觉。”蕊儿很吃惊。

“这是最流行的呀。”

“我不和最流行的睡觉。”卢米一边脱衣服一边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蕊儿。她知道这样对蕊儿这种既软弱又没有一点主见的女孩子很有效。果然,等卢米从卫生间洗过澡出来时蕊儿已经将颜色改变成她喜欢的粉红。

卢米不喜欢‘蕊儿’这个软绵绵的名字,好像一口吐在地上的唾沫那么黏糊糊地没有一点值得如何的内容在。但蕊儿很喜欢,她就在这一点上不肯妥协,自觉得是招蜂引蝶的资本。

卢米曾听蕊儿讲起悲惨的遭遇:十一岁时在放学的路上被轮奸,将她的下阴撕裂,缝了五针,至今痕迹清晰,成为一生都无法愈合的伤口。蕊儿从此恐惧男人,那种恐惧是连月经都不再正常的、毁灭性的胆颤心惊,就像小动物侥幸从菜刀下逃离后终生害怕一切发亮的反光体一样。

可能就是这个故事深深地打动了卢米,勾起她内心深处保护弱小的本能。卢米允许自己在讨厌她时任意殴打蕊儿,但不让任何人对蕊儿说一个字的污蔑,并曾因此将另一个女孩子打到住院,让蕊儿见识到卢米的攻击性是真实有效的,开始真正地害怕她到言听计从的地步,除了名字以外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在。

其实卢米也不喜欢蕊儿本人。理由太多,都一一列举不过来,所以也懒得想。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蕊儿将炽热的身体靠过来,将卢米心里的火焰也砰地点燃,但不是欲望的,而是烦躁的。卢米忍住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她知道若如何蕊儿会伤心,能一直呜呜咽咽地哭到明天早晨不停下来,让自己一夜无眠,已经领教过。

卢米忍耐着蕊儿慢慢的、试探着摸过来的手粘腻腻地在自己的身体上爬行,虚浮的无力像缓慢吹过的风。卢米知道自己想要有力量的手的抚摸,那种恶狠狠的,能把自己的灵魂也一并搞定的抚摸。

“你真的喜欢女人吗?还是??”卢米曾经问过蕊儿。蕊儿撇撇嘴,典型的个人表情,是卢米不喜欢之一。

“我当然更喜欢男人,可是没办法呵??”蕊儿看卢米的眼神是“你知道原因的”那种,让卢米没法再问下去。

蕊儿读书不多,只有初中学业,辍学的原因当然是因为那场毁灭性的灾难。

“我一直哭呢,直哭到精神分裂。后来住医院,不停地吃药,我想我完了,果然。”蕊儿这样描述她从被强Jian后到初中毕业这段对她来说比噩梦还可怕的人生经历。卢米恨得咬牙。

“那些人??怎么样?抓到了吗?”

“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敢问起这个,家里人也不敢提。我们搬了家,离我出事那里远得我都不知道怎样走才能到达。”蕊儿用她乱七八糟的表述方式这样回答,也是卢米不喜欢之一。

卢米想不明白人与人之间为何会有如此残忍且严重的伤害存在,竟然能将一个人一生的快乐都毁掉,让她只能活在精神世界的最底层,那片没有边际可寻的,泥泞不堪的黑暗沼泽里。

卢米知道自己不会那样,她不允许自己那样,因为那样不如死掉快乐。

“哦??”蕊儿的手指陷落在卢米的那里,摸到不知为什么的湿润,于是她抬头看卢米。卢米不置可否,温吞吞地笑着,有些暧昧。蕊儿又摸自己的,发现像沙漠一样,没有丁点湿润的痕迹在。

“我为什么总是干的?”蕊儿用冷淡的语气问卢米,好像在问别人的事情一样不相干。

卢米不知该如何回答。

从她和蕊儿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就如此,半年多,蕊儿那里好像从来没有湿润过,不论两个人缠绵到怎样程度,蕊儿的那里好像都置身事外一般无动于衷,从不参与。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这是蕊儿曾遭受过的后遗症,但想不明白这多年过去为何不见一点好转。蕊儿早已不肯吃药,放弃不会有结果的努力,但每逢摸到卢米的湿润还要这样问,还要羡慕嫉妒恨。

“我为什么就是干的??”蕊儿一再地追问,声音已经哽咽起来。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卢米,将脸孔埋入那两个发育得还不完整的|乳之间,然后是泪水流下来的程序,片刻之后停止,昏沉睡去。卢米熟悉这一切,已经不以为然。

闭目半晌,却睡不着。

卢米有她不想正视的伤心在。

卢米的母亲去世很早,在卢米的记忆里好像当时自己还不记事,所以关于母亲的一切都很模糊。

其实是她九岁那一年,只是因为不愿想起而在努力忘记罢了。卢米只记得父亲没有再娶,每天早出晚归地干活,累得躺倒床上就开始打呼噜,吵得她和比她大三岁的姐姐很久都睡不着。

但给卢米刺激最大的是姐姐十四岁那年怀孕,然后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悄悄吃药堕胎,但不成功,造成大出血,差一点死在卫生间里。姐姐住院期间家里只剩下卢米,她不敢冲洗地面上一直不肯干的血迹,每一次都闭着眼睛爬上座便器,闻着弥漫不散的血腥方便,然后裤子也来不及提,逃也似地跳下来跑掉。

后来问起姐姐和什么人恋爱不会怀孕,姐姐给出的答案绝妙:女人。卢米由此开始关注同性。

她的第一个恋人是高中同学,与她前后座。暑假里约好去游泳,在游泳池里相拥着嬉闹,彼此都觉得不错,回到家里就试着抱在一起,让卢米的欲望找到宣泄的出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但卢米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同性恋者,她只是不敢爱异性,怕得到和姐姐一样的痛苦。这样的矛盾曾深深地折磨着卢米,从第一次来月经时开始,直到大学毕业后半年多的今日。

卢米来酒吧的原因是需要宣泄的同性对象,但不容易找到满意的。

从初中开始练习跆拳道,至今没有停止过,让卢米的神情间有一股凶狠的攻击倾向,加上清爽的容貌和利索的外表,符合很多女同性恋者的审美观,成为被追逐的对象。这却让卢米很烦恼,因为不是她真正想要的,所以卢米最后选择了蕊儿这个没有几个人看好,但卢米以为将来分手会很容易的对象。

蕊儿很满意卢米的选择,实心实意地守在她的身边。虽然清楚地知道卢米的目的,但想着她们两个其实是一路人,也就不必太深究根源所在,这样彼此都少烦恼。倒是卢米对蕊儿的心思迷迷糊糊,还以为只有自己清醒,却不知蕊儿也在装糊涂。

但以卢米的个性实在无法天天都和蕊儿搅在一起。她不堪承受那么沉重的面对,偶尔会逃出来到别的地方随便转转,就像今夜在这家她第一次来便遇到君的纠缠的酒吧里一样。

其实卢米对君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至多是个在水面上倒映的人影而已,随着分开而淡薄。但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种‘可能会和他如何’的错觉残留下来,让卢米一边忍受蕊儿的抚摸一边在心里偷偷地笑。

她觉得君很蠢,不论模样还是思维,但这种蠢却正像‘蠢’这个字的写法一样,让卢米的心里有‘春天里有很多只虫子在爬’那样的痒,一直到骨髓里似的,抓挠不到,只能忍着。

“你笑什么呢?”蕊儿突然问。卢米一惊,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笑出来,所以不回答。蕊儿问完这一句也便沉默。

“哎,你说??将来我们分开后你会怎样?”卢米突然想起这个,冲口问出。

“去死。”蕊儿回答得很干脆,好像对她来说‘死’不过是和折断一截什么一样性质和难度的事情。卢米虽然有些震惊,却不肯信,以为一向好说狠话,做起来却犹犹豫豫的蕊儿不过是在开个不好笑的玩笑而已。她却不知道这一次蕊儿说的是真的,是她心里想过千百遍的。

一出悲剧既然已经开始上演,又怎么可能以喜剧的结尾收场呢?但卢米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懂得蕊儿所说的确实性。

“死掉又如何?”卢米半开玩笑地追问。

“再活一次。”蕊儿咬牙切齿地说。卢米感到有彻骨的寒凉随着蕊儿这句话蔓延开来,将自己浸泡其中,就像福尔马林溶液浸泡着发育残疾的婴儿标本那样防腐。她懂得蕊儿对自己生命的失望和自暴自弃,而且无可挽救,就像这一季的花儿凋谢后不能再开,再开的是下一季那样无可奈何。

卢米听到悄悄传来的憋闷在胸腔里的嘤嘤的哭泣声,像言情小说里经常描写的那种。蕊儿知道卢米最讨厌自己哭,所以就这样。卢米只能低声叹息着将她抱过来在怀里,像哄一只闹脾气的小狗似的‘哎呦、哎唷’地叫着哄着她。好在蕊儿的悲伤是一盘使用多年的录音带,早已在多次的播放中被时间磨损得迟钝和不清晰,很快泪水就只剩下呜咽,然后是无所谓的嘟囔,片刻后昏沉睡去,让卢米解脱出来。

但这样的痛楚却残留在卢米的清醒中,尖锐地刺入她尚且柔软的心里,让她坚信这个世界绝不像人们惯常说的那样美好和充满希望。

因为有太多的绝望根本无法消除,只能任凭在那里赤裸裸地腐烂并散发出让人恶心的恶臭。虽然人们大都装作视而不见,但它们仍在那里,一点也不肯减少。

第六章   都是寂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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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有敏的电话。

按照号码打过去也没有人听,只有漫长的嘟音像一根被剪成等长的绳子,从不可知的那端向我这边无穷无尽地拉扯。这样的没完没了让我厌烦,只好挂断。

昨夜没有心情喝酒,一个人在我和敏去过的那间酒吧,还有旁边的各家酒吧寻找,都不见她的踪影,浪费了半个夜晚的时间。没有喝酒,没有闲聊,没有嬉笑,没有听吵闹的音乐,没有独自发呆,没有酩酊大醉,没有呕吐,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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