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咳嗽着，却紧紧地攥住我的手，摇摇头，说：“奶奶没事，就是太累了，休息几天就好。”
我哽咽着蹲在奶奶的身边，难受得说不出一句话。
“小羽啊，人都会老，生老病死谁都难免的，不要哭，这么多年了，奶奶一直都怕你爸爸妈妈的事情依然给留下阴影，现在奶奶看见你又有了朋友，又活得开开心心的，奶奶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小羽，你长大了，要坚强点，以后要是奶奶不在了，你也一样要开开心心地活下去，男子汉要吃得起苦，要扛得起责任。奶奶没什么好盼的，就愿你好好的，开开心心地活着。”
“不！奶奶，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要！我还没工作，我说过以后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我哭喊着，心里被狠狠地塞进一把又一把的恐惧。然后是一阵又一阵的难过。这么多年，都是奶奶陪着，那么艰难的日子那么暗无天日的日子那么贫穷艰苦的日子都是奶奶陪着，安抚着我。那么辛苦的三年，奶奶都熬过来了，现在我正向着好生活迈进，奶奶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让我背上不孝的罪名，让我自责内疚一辈子。
“傻孩子，奶奶知道你有这个心就好了，奶奶要是走了，你要不想住着就把房子给买了，还有一张银行卡在奶奶的枕头内的棉袄衣袋里，密码是你生日，里面是以前你家房子卖了剩下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飞远，韵韵和正峰这几个都是好孩子，你有这样好的朋友，奶奶就更加放心了。”
“奶奶！你这是干什么，我还没长大，我还要你照顾的，我不要一个人！ 奶奶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所有的冷静所有的理性我现在统统没有了，我有的只是一个要是去依靠的小孩的害怕和不安。
我把头靠在奶奶的怀里，像是小时候一样。奶奶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发。
晚上，我做了很多菜，都是清淡的止咳的药膳，奶奶吃得挺多的，也没有再咳嗽了。我让奶奶吃了药，然后扶她去房间里休息。
我一直在外面守着，手机响了也不想接，只是坐在桌子旁，发着呆，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失去了什么。
还好，一直等到晚上12点多，奶奶也没有再咳嗽了。我来来回回去她房间很多次，听见奶奶的呼吸依然平稳，才安心地回房间睡觉。
早上我突然一下子惊醒，没有做梦，却像是被噩梦惊醒。不知道为什么。于是我赶紧跳下床，跑到奶奶房间里。奶奶依然是昨晚的睡姿，侧着身子。
我微微地平静下，然后走过去，摇摇奶奶，说：“奶奶，你早点起床走走吧，外面空气比较好。”
奶奶没有回应我，我心里一沉，赶紧靠近，然后拉过奶奶的身子。
然后，然后我看见奶奶面容安详，可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没了呼吸，没有心跳，只是那么安详地闭着眼睛。眼泪崩溃，心脏崩溃，可是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我只知道，奶奶走了，奶奶永远地睡着了。她再也不会醒来叫我羽儿了。
我冷静地给叔叔和伯伯打电话告诉他们奶奶过世的消息，叔叔没说什么就说马上赶过来。伯伯只说了一句，房间里的东西你先别乱动，等我过来。我狠狠地摔了电话。
然后我小心翼翼地给奶奶梳头，整理衣服。拉开被子的时候，我才看见奶奶的被头上，鲜红一片，都是血块血印。我终于明白过来，奶奶昨晚是怕我担心忍着咳嗽的。她一定早就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所以晚餐也是故意多吃些，好让我放心。我的奶奶，我亲爱的奶奶，她是这样的爱护着我。连生命最后最难熬的时刻都不让我知道，不让我跟着难受。
然后所有的伤心难过沿着血管喷张开来。我坐在床沿，抱着奶奶，嚎啕大哭起来。
我亲爱的奶奶，请你走好，我知道你一定是去了天堂。那些你所割舍不下的事情，我一定会统统做到，统统做到。
请你在天堂里一切安好。一切。
59 黑暗人间
给奶奶点了长明灯，蒙了纱巾。然后我安安静静地坐在奶奶的旁边。林诗韵和高飞远也赶来了。林诗韵跪在奶奶旁边大声地哭着，奶奶一直很喜欢她。教她做菜，教她绣东西。还一直说着要我以后一定娶个像她这样的。高飞远蹲在我旁边紧紧地抱着我，什么都没说。
伯伯和叔叔还有见得很少的姑姑下午才赶过来。高中以后我就没有见过他们。伯伯第一个来到房间里，远远地看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奶奶，然后冷冷地说：“柜子箱子都没动过吧？”
高飞远捏捏拳头，我赶紧攥住他，摇摇头。
然后伯伯二话不说开始翻柜子和箱子，才打开箱子，姑姑和叔叔也进来了，看见伯伯在翻箱子，姑姑嘲弄地说：“哟，你这个钱串子来得还真快啊，看你熟门旧路的，应该干过不少这样的事吧？”
伯伯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翻箱子里的衣服。
叔叔走过来看了看奶奶，然后对我说：“奶奶她走前有没有说什么？”
我摇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着没哭，平静地说：“我早上起来奶奶已经走了。”
“昨天回来呢？”
正说着，姑姑和大伯不知道争吵起来，原来奶奶的一个衣袋里有一个小布袋，里面有几百块钱，应该是平时生活买东西用的。姑姑和伯伯相互争吵着，叔叔看了下，也走过去争吵起来。我看看满地的衣物和他们争吵时狰狞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
林诗韵站起来，哭着大声吼道：“你们还是人吗？床上躺着的是你们的妈妈吧？你们也做爸爸妈妈了，要是以后你们死了，你的孩子也这样子对你们，你们会怎么想？”
伯伯叔叔和姑姑一起看向林诗韵，愣了半天，伯伯粗声吼道：“你是什么人？这是我们家务事，要你管？咒我们死？还不快滚，别等我火起来，不然有你好看的！”
姑姑站起来，指着林诗韵骂：“你是哪家没人管的野丫头？来这关闲事？吃饱了撑着是吧？”
我站起来，恨恨地看着他们，说：“如果不是来看望奶奶的，东西翻完了请你们离开。”
姑姑双手横胸，嘲笑地看着我，说：“老不死的应该挺有钱的吧，把他的宝贝孙子养得这么大了，请我们离开？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
叔叔看着我，也说：“这间屋子我和你伯伯姑姑三个人分的，买了以后，会留点钱你的。”
伯伯把布袋里的钱塞进衣袋里，说：“要不是为了来分家产我才懒得来这呢，买了房子也别想从我这分到钱，养的什么好孙子，还不是一克爹娘的贱货命！养大了也是一个给别的男人玩的玻璃！”
我眨眨眼睛，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来，张张嘴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讲不出来。林诗韵赶紧扶住我。
高飞远呼地站起来，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拧住他的衣领，咬着牙齿说：“谁是贱货命？有种的你他妈再讲一次！”
伯伯使劲地挣扎着，说：“你是谁？再不放手，我报警了！”
“飞远，你放开他吧！”我吸了一口气，觉得心身疲惫，真想一下子昏死过去，什么都不要面对了。
我不想飞远为了我又闯出什么事情来。
高飞远转过头看着我，想说什么，看见我的表情，转过头去，重重一推，伯伯趔趄着撞到了箱子。
“你小子，我记住你了，有种的别让我再看到！”
高飞远看着他，说：“要不是看在小羽的份上，我今天一定让你横着出去，你这样的人，横死街头是迟早的事！”然后高飞远抬眼看看叔叔和姑姑，说：“我不想打扰奶奶安息。你们识相的话，把该拿的拿了，然后滚。房子奶奶是留给小羽的。你们别想动什么脑筋。律师我已经请好了，不服的话可以上诉。”
姑姑看看高飞远想骂什么，却又萎焉地吞了回去。
叔叔看着高飞远说：“房子是我妈的，留给儿子女儿是天经地义的。”
“呵呵，”高飞远冷笑说，“赡养老幼也是天经地义的吧，你们有尽过你们应尽的责任吗？这样不仁不义不孝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天经地义，没有天打雷劈就是老天开恩了！”
伯伯拉拉叔叔，说：“我们走，别以为我们就这么算了，你以为你找个律师我就怕你了！我看你也是个玻璃，看上他了吧——”
“怦！”一声，伯伯话还没说完，忽然被冲过的高飞远狠狠地挥了一拳，重重地撞到了墙上，高飞远拧住他的衣领，咬着牙冷冷地说，“有种你再说一次！”
伯伯害怕了，战战兢兢地说：“你……你……你要干什么？我要报警的哦！”
高飞远愣笑了一下：“报啊，有种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次，我一定成全你马上去报警！”
姑姑看情况不对，赶紧跑到奶奶的衣着旁，把奶奶平时放东西的老式的梳妆盒抱起来，然后跑出去。我知道奶奶把金耳环什么都的都放里面的。
高飞远看伯伯没敢出气了，放开了他。伯伯一边走出去，一边恨恨地说：“房子的事情我也不会这样算了的，我先去找人咨询一下，会回来的，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叔叔倒是很冷静地说：“小羽，我知道一直是你照顾奶奶的，如果你奶奶说了房子留你的，那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了，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房子你一个占的话，奶奶火化，下葬，买坟地都得你一个人出钱的。以后有事也不要找我们了。”
我站起来，平静地说：“奶奶是把房子和存折留给我了。房子我不知道买得了多少，存折里应该有好几万，我到时候平分了都划给你们。奶奶下葬什么的事情你们也别操心了。以后也不要来这里了。请你走吧。”
叔叔看看我，然后走了出去。
林诗韵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眼睛红红的，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高飞远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