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行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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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行计-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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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风烟变幻,林木摇动。满山遍野开着一丛丛淡紫色的小花。 
一种生命消失,往往化做另一种生命的盛宴。 
印迹仿佛一团烟雾弥散到了空中……被风带走,没有一丝余留以兹回想。 
他仰目怅望,不知不觉,目中已充满了泪水。 



只有横在路中的几块巨石是唯一可见的颓塌之迹,却显然是山体震动时从高处滚落下来的。 
“那洞叫做凌虚洞,很深,却没有出口。原本是我们夏日纳凉藏冰的去处。”唐浔解释道。 
“洞口在哪里?”他问了一句。 
“已经埋得很深了,根本找不到了。不过,大致是这个地方。这一道台阶原本是通向洞门的。”唐浔指了指脚下。 
他垂下头,沿着自己瘫痪的腿看到地上隐现的几道白玉台阶,台阶早已被黄土填平,上面长满了青草,只有几道白印浅浅地露出来。 
他的身子不由得晃了一晃。 
“谷主……你没事罢?” 
谢停云连忙扶住他。 
“我和谢总管可不可以单独在这里呆一会儿?”他抬起脸问唐浔。 
他的脸苍白如纸,目光却是冷森森。 
“当然,请便。如有需要,请尽管吩咐。”唐浔彬彬有礼地道。 
“多谢。”他的声音很镇定。 
毕竟已过了四个月,一切该平息下来了罢? 
再往前已完全没有路了。他柱着拐杖,在谢停云的掺扶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三叔那一刀,也真够狠的。”唐浔看着慕容无风举步维坚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声。 
“他的样子很可怕么?”唐潜问道。 
“幸好你什么也看不见,不然只怕你也会难受。” 
“三哥不是也是这种样子么?” 
“三哥会武功。” 
“可惜。”唐潜突然道。 
“谁可惜?” 
“都很可惜。” 
“他走到了那个洞口前,谢停云找到一小块平地,便将他扶回轮椅上。”向往常一样,唐浔描述了起来。 
“然后呢?” 
“谢停云递给他一个黑木匣子。” 
“哦。” 
“然后谢停云就回来了,他正向我们走过来。” 
“你确信他一个人在那里安全么?”唐潜忽然问道。 
“应该是安全的,这座山应当不会突然又垮下来。” 
“我指的是五嫂她们。” 
“我根本没有告诉她们有这回事。” 
唐潜忽然又问:“那木匣子里会不会装着炸药?” 
“你太能猜了,老弟。” 
“他会不会是来殉情,打算也把自己炸死在这座山里?” 
“不会。”唐浔看了他一眼。 
谢停云走到两人面前,打了一个招呼,唐浔唐潜都应了一声。 
“谢总管莫非有什么吩咐?” 
“没有,我只是在这里等着他。谷主想单独呆一会儿。” 
“要不要给他送一杯茶?”唐潜道。 
“不必……他……心情很糟……不愿意有人打搅。” 
“他看上去病得不轻……”唐浔道。 
“那是拜唐门之赐。”谢停云不客气地顶了一句。 



有谢停云在旁边,唐浔不便继续向唐潜描述慕容无风的情况。 
三人在一旁等了一个多时辰,慕容无风坐在那里,几乎一动不动。 
草丛之中传来一丝几乎听不出的轻响,与此同时,唐潜与谢停云的人影已飞了出去! 
“哧”地三声,暗器破空,三粒三星镖向慕容无风飞去。 
“当!当!当!”三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粒石块,后发先至,不偏不倚,斜斜地击中当中的一粒,角度奇特,正好将其它两粒撞开。 
谢停云回身看了看唐潜,目中露出尊敬之色,道:“佩服。” 
“暗器,我练过。只是不大用。”唐潜淡淡地道。 
“是谁?” 
“她已跑了。不过你不必担心,余下的时间,由我守在你们谷主的身边。唐门的人由唐门人去对付,会比较有效。”他淡淡地道。 
“那就拜托了。”谢停云一拱手,身形微展,退回到长廊之内。 



他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慕容无风坐着的地方。 
慕容无风的衣服上有一种似乎是云梦谷专有的气味,一种淡而悠远的香气。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慕容无风没什么印象。 
作为一个瞎子,他会对话多的人印象较深。 而从他遇到慕容无风的第一日起,他就很少说话,即使说了话,声音也很低。 
他一向不大看得起说话有气没力的人。 



面前的山壁上有一道长长的人影。 
他微微一愣,没有回头,淡淡地道:“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我不会打扰你。”唐潜道:“你就当我是一块石头就好。” 
“如果你现在不在我面前消失,唐门下个月就要在江湖上消失。”他不耐烦了起来。 
“我现在就可以一把捏死你。”唐潜毫不买帐。 
“请便。” 



第一次,他竟对一个人没有办法。 
余下来,他没有走,慕容无风那边,也没什么声响。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他摆弄拐杖的声音,轮椅咯吱作响的声音,他好象正在想法子站起来。 
他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扶他一把。 
终于,他迟疑地伸出手,却被他推开了,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别碰我!” 
他彬彬有礼地一歪头,口中已有讥诮之意:“尊命。” 
而慕容无风显然没有站稳,忽然向旁边跌过去。 
他只好一把死死地抓住他乱晃的身子。 



他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抓着的竟是一个人! 
那身子竟象婴儿一样柔软无力。他的手触到了他的右侧,却闪电般地移到了别处。 
右腿之处空无一物。 
那一刀……果然太狠了。 
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歉疚,他的手柔和了,扶着他坐下来,道:“你一个人呆着罢,我在下面等你。” 
“我的盒子掉了。”还是那个冷漠的声音。 
“在哪里?”他伸出竹杆,往地上探了探。 
“往左。”他叹了一气。 
他探到盒子,轻轻一挑,盒子飞到了手上。 
是空的。 
“盒子里是不是有东西掉了出来?”他继续伸出竹杆。 
“没有,它本来就是空的。” 
“你想干什么?”他终于问道。 
“我只想带些这洞里的土回去而已。”那个声音毫无感情地道。 
轮椅上不好用力,所以他要站起来。 
“我来帮你。” 
他重新摆出拐杖,他扶着他的手臂。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他听见他的手指在山壁上挖掘着,土块剥落,不一会儿功夫,大约,那木盒已经盛满。 
他坐了下来,淡淡地道:“多谢。” 
“那一刀是我父亲砍的,跟我没关系。”他忽然道:“他已经去世了。” 
“我并不恨你父亲。”他静静地道。 
他吃惊地抬起头。 
“我只恨他当初为什么不一刀将我砍死。我若早些死,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叹息化作一阵唏嘘。 
“对不起。”他轻轻道。 
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父亲说对不起。 
“荷衣既然已在这里,我就该回去了。”他收拾了一下身边的东西。 
“荷衣?”他皱起眉,没听明白这句话。 
“荷衣就在土里。”他淡淡地加了一句。 



月夜。 
回到谷中他整日一言不发。 
她的身影忽现在那一道曲折悠长的坐栏中。 
——“我最多只能走五步。” 
——“胡说,你会越走越多。” 
黄昏时候,他们总是在这道长廊散步,如今只剩他茕茕孤影。 
他将那个木盒放在膝上,转动轮椅往前走。 
穿过了那道浅浅的山墙便是他们第一次去坟场的地方。为了他进出方便,高坡之侧已开了一条岔道。 
以他的精力,柱杖爬过它已不可能。他怅然地望着山坡上的那个小亭。脑中重现那一夜里的每一个细节。 
她斜倚在坐栏上一边喝水一边啃饶饼。 
——“那你就慢慢爬罢。我饿了,我可要吃东西了。” 
她的脸上总有一种开心的笑容。 
任何一件有趣的事都能让她开心大笑。 



眼前的每一道景色都能将他刺伤。 
不敢多看,他拐入侧道,来到他们俩“合葬”的墓前。 
里面埋着他的一条腿,荷衣的一截手指。 
——当时戏言身后事,如今都到眼前来。 
也许,就是那时一语成谶。 



月光如剑,笔直地照在他的头顶上。 
今夜,连月光也变得如此尖锐与沉重。 
他离开轮椅,坐在坟边,俯下身去,双手用力挖开了一道深坑,将那个盛着土的木盒放了进去。 
露水湿透了他的衣裳,石块割破了手指,指甲剥裂,浑身冰冷,这些他全浑然无觉。 
眼中迷离,只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紫色衣影。 
她向他走来,在夜雾中,她看上去好生苍白。 
“荷衣……你回来了。”他喃喃地道。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生怕自己眼睫一动,那个身影就会消失。 
“你好么?”那个声音轻轻地道。 
温柔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一声轻喟传来:“你瘦了。” 
“你回来了?这是真的?”他伸出手去拉她,却拉了个空。 
那么,这不是真的了。他叹了一声。 
“荷衣,你明白么?”他轻声道:“我不能去找你……现在还不能……子悦太小。” 
“……我明白。”那个声音叹息着道。 
“可你一定要等着我。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我,到了那边也不会,是么?”他颤声道。心中灰冷,痛不欲生。 
“当然不会。”她温柔地看着他。 
那天夜里,他无法入睡,只能喝酒。 
那天之后的很多夜里,他都只能喝醉了之后才能入睡。 



(三) 
“叉鱼的时候有一个绝窍,就是要把叉子对准鱼的前方一尺处,猛地扎过去。”中年渔夫坐在船尾上,一边抽着焊烟,一边对着面前的女人道。 
“嗯。”一叉子投出去。 
“叉中了么?”他吐了一口烟圈。 
“叉中了。又中了,我怎么就这么准啊。”那女人叉着腰叹道:“我好象天生就是个叉鱼的。” 
她跳下水去,将一只戳出脑浆子的大鱼抱上来。 
“我看也是。”中年渔夫有点妒忌地看着她。 
“你真的是洗衣裳的时候被水冲到江里去的?”他忍不住又问。 
“每一个坚强的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她一本正经地道:“洗衣裳就是我最脆弱的时候。” 
“缝衣裳好象也是。”渔夫挖苦道。 
村子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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