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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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的阴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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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书?”他指着休的书问道。

“《乘小猎犬号环球航行》。”

“哦,我以为你早读过了呢。”

“是读过。我在重读。”

年轻人把餐刀插在一大块浸在肉汁里的肉上。

“不介意问一下你是研究哪一方面的吧?”

休想要保守秘密,但却找不到听起来显得足够高深莫测的话来。

“这个题目有点难弄,是有关达尔文的。我在到处翻,但好像还没找到什么令人兴奋的东西,至少现在还没有。实际上,我有一点担心我的论文了。”

他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他的话里包含了比他想要说的更多的事实。

“顺便说一下,我叫罗兰。”年轻人说。他把手伸到两个餐盘的空当,样子笨拙得让人感动。休与他握了手。

“我叫休。”

“美国人?”

“是的。”

“从……?”

“纽约。纽约附近,实际上是一个叫康涅狄格的地方。”

“哦,我非常了解那个地方。我作为交换生在那里呆了一年。纽迦南。很喜欢。美国中学的生活真是年轻人的天堂。我参加了所有的俱乐部,在毕业年刊中有我的5张照片。我提到这个,是因为当时我们比赛谁的照片最多——很有美国特色,这种事。”

休笑了一下。没有什么好回答的。

“那……”罗兰继续说道,“你都已做了……看了一些他的书信吧?”

“差不多吧。”

休想,这地方藏不了多少秘密的。

“它们早就被搜遍了”,罗兰说。“达尔文写了14000封信,这里收有9000封。我敢打赌每一封都被读了100遍了。”

“现在是101遍了。”

“也许你应该找一找新的东西。《物种起源》只剩下30页。幸好我们这里有其中的19页。你看看是否能掘出某些丢失了的书页。”

休振奋了起来。

“你好像对这些东西很清楚啊”,他说。

“应该是。我在这里工作8年了。一个人总要做点事情打发时间嘛。”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休又说:“你可以到林奈协会去找1858年达尔文和华莱士的手稿。从没人找到过,也没收录到任何文选中。”

“那你打算去哪儿?”

“其他档案馆,也可能是当时给他出书的出版社。不管什么地方,反正不在这里。这块地已被刨了无数遍了,已经没什么东西了。”罗兰把声音提高了一个等级。“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神秘之处——你干吗不试试那些呢?”

“比如说呢?”

“这家伙周游世界,有过各种冒险经历,与南美加乌乔人一道骑马——看在上帝的份上,然后返航回来,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你能从中看出点什么吗?他的所有疾病——他全写在那本书里。他疾病缠身。你想给我说那正常?而且他持有这种会使世界发生翻天覆地变化、会让他闻名遐迩的理论,却22年不敢诉诸笔端。你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休是发现了那很奇怪,正如大多数从事达尔文研究的学者那样。但那只是这个人魅力的一小部分——他首先也是一个人。

“每个人都为他迟迟不肯动笔找借口。他的妻子信教,他知道自己的作品会使耶利哥城有关耶利哥城的故事详见《新约·希伯来书》第11章。——编者的城墙坍塌,他需要时间整理所有的数据,他身体欠佳没法专注自己的工作——放屁!我觉得人们是让他杀了人还逍遥法外。”

休发觉,罗兰话说得越多就越没正经的。因此,当他的午餐同伴试探着问了他几个他的社交生活的问题后,又问他喜欢玩什么时,他一点也不惊讶。他渐渐地抛弃了先有的偏见,开始喜欢他了。

“顺便提一句”,罗兰说,“我觉得达尔文有很怪异的一面。”

“你指的是什么?”

“是这样的。一方面,他对雌雄同体现象很着迷。他经常发现长有两个荫茎的黑雁——这让他感到非常恶心。他对那整个的观点感到恐惧。我觉得他害怕是因为他们家族中有太多的近亲结婚。当然啦,后来他把雌雄同体现象看作是大自然避免发生生物突变的证据。这在他的理论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

“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这是我的兴趣所在。不是达尔文。我是说雌雄同体。”

休忍不住笑了。

“休!我的天。”

一个带有大西洋中部地区口音的女子从背后叫他。他一下听出了是谁,僵立在那里,心里既充满了期待又感到害怕。他慢慢转过身。一群人正打柏林顿豪斯的拱门走过,背后院子里明媚的阳光反衬出他们暗黑的身影。他一下子还没看到她在哪儿。她又说话了。

“你在这里干吗?”

他在布丽奇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当她正要俯身返吻他时,他却撤身后退,让人感到很是尴尬。

他的第一感觉是她更显老了。她脸上洋溢着一股新的朝气,使她的脸显得宽了些。她金黄的头发看上去也稀疏了些。但当他看到她的眼睛时,这种印象又减弱了。她眼里有着他熟悉的友善和拘谨,像一个关系疏远的姐姐。时间也不是那么长啊,才6年。上次见到她是在葬礼上,但他几乎不可能跟她交谈——在那样的场合,也不可能和任何其他人交谈。她曾给他写过一封信——她说想和他保持联系——但他没回。在那些日子里,他不可能想到任何其他人,除了他自己的伤痛。就是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是那样。

她望着他,一副期待的神情。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来看看,”他说,一面指了指他刚关上的厚厚的木门。

“我是说在伦敦。”

“哦,想搞点研究。你呢?”

“我住在这儿——忘了?”

“当然没忘。我爸跟我说起过。我是说现在。”

“贺加斯画展。”她侧身面向皇家协会。“但来这儿干吗?”她看着门追问道。

“没啥。去林奈协会了。”

“你对林奈协会会有什么兴趣啊?”她还是那脾气——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

“达尔文。我对达尔文很感兴趣。”

布丽奇特再次紧盯着他,蹙着眉。那样子让他感到很紧张。

“看来我也得到这协会看看了。当然了,他和华莱士提交论文时,协会不在这个地方。它是后来才搬来的——事实上,提交论文时他没到场。像往常一样,又病了。”

自己干吗会是这副模样?他当然清楚——他感到很不安,但他不想再去细想那个问题。

“不过他们有一些很有意思的画像。我这里还找到一些卡片。”

他把两张刚刚看到的画像的4×6英寸复印件递给她。达尔文佝偻着身躯,肩上扛着沉重的愚昧世界。他留着银白的长须,穿一件深色的外套,面色忧郁如耶和华。而华莱士则轻松地坐在椅子里,旁边挂着一幅热带雨林图。一本书像只漂亮的绿蝴蝶停在他膝盖上。他戴着一副金属丝镜架的眼镜,两眼炯炯有神。

“难分伯仲”,她打开一张卡片说。里面是一枚百周年纪念黄铜徽章的复制件,上面写道:

查理·达尔文

与阿尔弗雷德·鲁塞尔·华莱士

于1858年7月1日

在林奈协会的一次会议上

就《自然选择下的物种起源》

第一次交换意见

1958年7月1日

“我们去喝一杯”,她突然说道,“我想你该喝点什么。”他试图找个借口,但她已挽着他的手臂,拖着他朝皮卡迪利大街走去。她的眼睛一面往前面的街上扫描。

“没酒吧的”,他说,“你要找的时候总是找不到的。”

“在我记忆中,你这老毛病还是随身携带啊。”

从她不太地道的英语中,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听出她生动的新泽西地方语味道来。

他们选定一家小饭店。他径直望靠窗的一张桌子走去,因为外边的行人多,可以调节一下谈话的气氛。一位系白围裙的女服务员悠然地走过来。他要了一杯啤酒,她则爽朗地要了一杯雪利酒。

“准确地讲,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英国人的啊?”他问道。“我的意思是,有没有某个特定的时刻让你变成了英国人?”

“你真搞笑。如果你指的是吻两面脸,那任何在这里住得久的人都会这样的。”

“没错。但你学得太快了吧。是在希思罗机场等出租车的时候吗?”

“如果你真要知道——是在排队的时候。”

“我发现你还是没变,学什么都快。”

“你才是明显的一点没变。”

他没有回答。变——她哪知道他改变了多少!

“你什么时候迷上达尔文的呀?”

“哦,我也说不清楚。我还只是在到处查找些东西。”

“找什么?长大后想干什么?”

“也许就这样吧。”

“我听说你当过酒吧服务生,然后到西部地区还干过什么,是吗?摘苹果,当护林员,或是其他年轻人喜欢干的工作?”

他没有插话,只是慢慢地喝着啤酒。

“你还去过一个希奇古怪的地方——叫什么来着,是加拉帕戈斯群岛上的一个岛屿。”

“辛农布雷岛。”

“对。难怪我想不起来。你研究的达尔文也去过那里吗?”

“没有。那只是一个小岛。那里有一个研究项目组,观察达尔文莺,进行测量——测它们的喙长什么的,以便了解环境改变对它们的影响。”

“哦,测量鸟的喙。你这是攻学位吧?”

“是的,当时是这目的。但我在那里没做完。有点让人吃不消——太沉闷了。我就走了。”

“走了?意思是说——你半途而废了。”

“可以这样说吧。”

“因此你从来没拿到学位。”

“没有,现在还没有。我跟我导师康奈尔谈过——我告诉他我想到这里来,也许写一点关于达尔文的东西。”

“明白了。”

“问题是写他的已经太多了,很难提出什么新东西来,更别说轰动性的东西了。”

“嗯。”她没说话,想了想,但马上接着说:“我敢打赌你爸会为花那么多钱送你上大学感到高兴。”

他狠狠地盯着她。她总是对自己的迟钝感到洋洋得意,而且总自以为是,像一个大姐那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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