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荻 日月织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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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荻 日月织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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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  
  “离府前,我义父就只剩一口气,如今我伤重无法动弹,即使明天复原连夜赶回去也未必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更遑论救他。”  
  “你知道就好。”她平静说道。“生死有命,太多人愈是固执强求,愈是让将死之人无法安心求去。你千里迢迢寻医,就算真医好了你义父的命,终有一日,他还是得死。”  
  至少不是现在!他没有将这话明白说出口,惟在心底坚持信念。  
  “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将生死看得如此平淡。”  
  “你不也在阎王殿前来回走了几趟?”  
  “难道你也走过?”  
  “比你多个几回,只可惜我福大命大,至今安然无恙。”  
  令他诧异的是,她眼中无仇无恨,未见一丝风浪。假如她曾经在生死关头上挣扎过,不可能如此平静,年纪轻轻,竟超脱了太多太多世俗怨慰。  
  “你不恨那些追杀过你的人?”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她轻抿朱唇,慨然淡笑。“所以,等你离开这儿之后,我也会很快忘了你。”  
  他相信她会,但他不知道她是如何计算“时间”与“日子”?她说的很久是多久?很快忘记又是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忘记?  
  “如果我问你,我这伤还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完全恢复,你回答得出来吗?”  
  “何必加个‘如果’两字?你的意思就是希望我给你答案不是吗?”秀眉紧蹙,她极不欣赏他的拐弯抹角。  
  他闷闷然不答腔,除了默认自己太过拙钝,还能怎么回话?  
  “不过你这问题倒是问倒我,毕竟伤在你身上,我想,只要你安分些没再出大岔子,用不着几天就能生龙活虎的下床走动了。”  
  几天?果然又是个含糊不清、难以介定的答案。他不动声色地在心底叹息,决定不再刁难她有关于“时间计算”的问题。  
  “我明白了。”同样敷衍了事。  
  望向窗外夕照迷离的霞色,木荨织轻掸衣摆,神色从容地自床沿站起。  
  “时候不早,我得去张罗些吃的。你好好休息,记得没事别乱动。”嘱咐完毕,天蓝色身影翩然离去。  
  望着被她扣上的木门,他的心底辗过几许落寞。  
  她冷僻不驯、孤傲难辨的个性,让他感到困踬、感到疑惑。  
  长期隐匿于这景色优美的山林绝境,怎会培养出此般怪诞性情?他弄不懂,一时之间又该如何突破她的心防?  
  赫然发现,她的话并非全然难以取信。  
  短短四天过去,他果真如她所言,得以下床走动——只不过尚未达到生龙活虎的境界——但能走出草庐外透透气,已让他感激涕零。  
  由于大腿骨曾经严重断裂,现下走起路来,不免一跛一跛形同瘸子,也因如此,木荨织特地在山野间弄了根树枝当他的拐杖,方便他行动。  
  午后,蔺明争趁她出外寻采药材的空档,拄着木杖伫在可以望见白色落瀑的地方。池潭碧水滢滢,垂杨依依,远山近景美得犹如人间仙境,他像是错实时空的一颗沙粒,既渺小,又突兀,显得格格不入。  
  从坠落山崖至今,究竟已有多久?  
  义父是否依旧活着?  
  他要怎么样才能说服她交出那本“毒门秘笈”?  
  数不清的疑问充满脑海,继而梗塞着让人无法思考。他的双瞳幽冷如这潭水,望似澄澈无纹,实则深不可测。  
  晚霞渐染天际,光阴流逝,雁儿归返,他浑然不觉疲倦地持续立在池边观景,直到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  
  “谷内日夜温差大,回屋里躺着吧。”  
  他幽然回神的转过头,瞥见她一身风尘仆仆,背着的竹篓装满各种奇花异草,湖水绿的衫裙沾上不少泥巴杂草,显然历经一番辛劳。  
  也才发现,原先日正当中的那颗火球,都快隐逸到山的另一边去。  
  “你回来了。”  
  木荨织神色些微不悦地沉脸。“你一直站在这儿吹风吗!”  
  “大概有一会儿,想着想着便忘了时间。”拄着木杖,他边说边吃力的挪动两脚往屋内走。  
  “让我扶你。”说话的同时,两手已牢牢搀住他的肩臂,随他步步向前。她刻意忽略心底那抹异样感觉,不让那股陌生情悖随之攀高。  
  他只是恰巧让自己救起的病人,除此之外,他们之间不应该也不可能有别的情况发生。  
  “你也累了一天,还背着这么重的药囊,我自己走便成。”  
  “我背这药囊已经背习惯了。你想快些痊愈,就得样样听我的。”木荨织的话不多,但每日开口皆是半命令半强迫的语气,教人拒绝不得。  
  他摇摇头,对于她的好强很是无奈。  
  “我不明白,像你这般倔强又固执的人,为何愿意离群索居?”  
  “要不,会离群索居的该是怎样的人?”她反问。  
  “该是像你师父一样,看淡人情冷暖、看破红尘俗世的人,才会选择这清心寡欲的独居生活。”  
  “我不像吗?”  
  收住正要踏进屋内的一只脚,蔺明争直勾勾地望住她,那双不掺一丝杂质的清亮明眸,纯真得令他错愕。  
  “你——”  
  “你无法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我不了解你。”他很快地说道:“我不清楚你有什么理由,肯下决心要一辈子守在这儿。”  
  “错了。”她断然反驳。  
  “错了?”  
  “师父死了以后,我更不清楚我有什么理由要离开这里。这儿的生活清幽、自在、简单,不受外界干扰,更无须汲汲营营、庸庸碌碌,甚至遭人追逐砍杀。待在这,我知足得很。”在嗔目皱鼻之余,黑瞳一闪,变得心机深重。“而且,要我为了救一个在垂死边缘挣扎的老头,出谷去跋山涉水,原就万万不可能。”再三把话挑明,是要他别再存着半点希望。  
  蔺明争掩饰着挫败情绪,瞥开脸,强自稳住胸膛的起伏,慢慢跨入屋内,朝挂有珠帘的厢房行去。  
  “你先躺好,我得瞧瞧各个伤口愈合的情况。”扶他坐定后,木荨织转而卸下竹篓,取来湿毛巾将手上污泥擦去抹净。  
  将木杖搁在床边,他小心翼翼地躺下,感觉腰骨的地方还使不上力,必须靠双手支着床板才不至啪地整个撞上去。  
  木荨织动作轻慢地将他裤管卷起,仔细端详自膝盖至小腿骨间一道赭褐色裂痕。再抬起头,眉间已聚拢了不少愠火。  
  “让你下床随意走动,不是要你站着一整天不动,你真想残废,也犯不着这般刁难我!”  
  他脸上涌现千百种难堪。“对不起。”  
  她心里有气,看也不看他。只当流年不利,救了这累赘来让自己忙碌。  
  “我先去煎药,你在这‘好好’躺着,再有个闪失,别说我医术不精,让你这伤拖得久长。”  
  “是,我知道了。”那加重力道的“好好”两字,听在耳里刺耳难当。  
  最令他纳闷的是,她为何变得如此易怒,远比相识之初更甚,即使下一刻又若无其事,但这反复无常的个性,还真让人头痛!  
  算了,反正也躺不下去,现在就听话点别乱动,她的脾气太难捉摸,何况触怒她对自己绝没好处。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过去,木荨织捧着热腾腾的汤药进来,也换上了干净的藕色衣裙,应是稍稍梳洗过。  
  素净不染纤尘的芙面已无任何怒状,他在安心之余也不免暗松口气。  
  “你先把这药喝了,待会儿还得扎针,也许得耗上一个时辰。”  
  听闻“扎针”两字,蔺明争不禁变了脸色。  
  “前几天不是才扎过吗?”  
  “你的伤还没好,今天又过度久站引起气血逆转,不扎怎么行?”她不悦地顶了回去,其实心底正在窃笑。  
  “这……”他咬牙切齿,狠狠发誓再也不到外头罚站了。  
  唉唉,又来了!这意谓着他又得赤裸裸的让她针灸。  
  一思及此,他便有些崩溃的闭了闭眼,恨不得打昏自己,就用不着面对那般窘迫的场面。  
  瞧瞧,她为他宽衣解带的动作多么熟稔、多么利落,一件件剥下的,不仅是衣服,还包括他男性的自尊啊。  
  忍了这么多天,木荨织再憋不住笑意,尤其当她瞧见他一副忍辱偷生、慷慨就义的表情时,强抑在胸口的那股波涛,终于整个释放出来。  
  她的笑声惊大了他的眼睛,他瞪着面前这个一笑不可收拾的女人,有股冲动想要掐住她脖子——  
  察觉他恼羞成怒,似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她才敛住笑意,却又忍不住想欺负他。  
  “你放心,医者自有医德,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出去什么?”他胀红了脸、气粗了脖子的低吼。  
  木荨织也不回答,舒展纤纤十指轻拈针身,灸以艾炷,一落一起,无视于他张牙舞爪的狰狞表情。  
  原来这张刚毅如铁的峻容也会如女人家羞赧。她满脸兴味的悄悄打量他,而他已经紧闭眼窝,努力忘记她所施予他的每个难堪。  
  窗外月儿如银钩,一颗颗灿亮如宝石的星星布满清朗天际,一闪一闪,忽明忽暗,诡谲得像是回荡在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  
  殊不知将有惊天动地的一夜……  
  咻地几个起落,骤见数十条人影自茂密林间分别纵出。  
  倏前倏后,忽腾忽跃,全朝着岛上草庐窜奔。  
  冷风呼啸声如呜咽,卷起枯叶缤纷,来人动作轻灵快速,当是迅捷无比。  
  不消片刻工夫,数十名黑衣人已将草庐层层包围,半伏在地面上沉寂下来。  
  这会儿,另一条黑影夹着阴森气息临至,身势疾若流星,凌厉如电,瞬间落在香气薰人的曼陀罗前,摘下一朵凑至鼻头,深深呼吸。  
  “哼,八成是这儿了。”月光下,那人颊上紫斑正得意抽搐着。将花扔弃,同时间冷光激闪,一道银虹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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