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舜华 (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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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舜华 (完结+番外)-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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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不是像清明这样的祭拜日,公墓上几乎没有人。向晚在父亲墓前摆好香烛,放好月饼,倒了两杯酒,拿着手绢把墓碑仔仔细细地擦了个遍,坐下来,头靠着墓碑,就像父亲在世的时候父女俩聊天的样子。
  向晚现在也在和父亲聊天:“爸爸,这么久才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
  “你说过让我不要回国,但我还是回来了。可能是我太懦弱了,国外的土地,每一寸我们几乎都踏遍了,到处都有爸爸的身影,我没办法接受你不在了的现实。”
  “当初我们离开的时候,你骗我说我们去国外看看好不好玩,那时我不乐意,我的小朋友都在这里,但你说不好我们就回来。可是我觉得一点都不好,妹妹死了,妈妈和姐姐走了,我们却回不来了。”
  公墓照片上那个慈祥的中年男人自始至终亲切地微笑着,向晚抓着衣袖擦了擦照片:“爸爸,这张照片是我给你画的,你还喜欢吗?”
  天色慢慢开始变了,原先还晴湛湛的天空慢慢被乌云笼了起来,向晚敲了敲墓碑,“爸爸,我现在做了舞女,你是不是生气了,都不理我。”
  沉默良久,向晚的眼睛渐渐变得像山间的雾一样朦胧。“爸爸,我喜欢上一个男人,以前你说过要是我有喜欢的人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你。你要帮我看看他是否配得上我。他很好,家世,人品,学识,样貌,哪样都堪称完美。爸爸,你说是不是我配不上他?”
  自然没人回答,过了一会,向晚低声喃喃自语:“其实我也觉得不大好,齐大非偶,我自然是明白的。况且如今我又是这样的身份。”
  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向晚轻轻地说:“爸爸,我吹段曲子给你听听吧。”说罢,拿起箫,就唇吹了起来。箫声氤氲,袅袅不绝,山林间似乎也弥漫了一层轻愁。雨点开始滴落,向晚收起东西,再回头看了一眼墓碑。
  “我什么都很好,你不要担心我……我要走了,爸爸。”
  下山的时候,雨势越发大了。向晚急着下山,不想却在中途崴了脚,想黄包车在山下等,牙一咬便忍着往下走去。
  在山脚,公墓的入口,原先说好会等他的那个憨厚的黄包车夫却不见踪影。向晚站在那里,又急又气,眼见着瓢泼般的大雨从天空倾泻下来,周围却连一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雨大风又急,向晚连眼睛都睁不开,跌跌撞撞地在路上行了半个多小时,依旧是一个人影都没见着。眼看着天就要黑下去了,再不赶快回城,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
  就在这时,远处驶来三辆汽车,亮着指示灯,慢慢地向她开过来。向晚再也顾不得什么,心一横,就站在路中间,张开双手,势必要他们停下车来。
  “二公子。”司机小王看见不远处的白色身影,转过身来。
  “怎么回事?”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霍清宁终于从文案谍报中抬起头来,语气不快地问。今天他们是去码头查看新到的一批烟草,结果发现不但重量严重不足,连烟草品级都降了一级,甚至还有不少是受潮变质的。使得他们的这笔生意严重亏损,更过分的是英国人坚持在发货前他们已经通过Lloyd’s Surveyor①的质量检验,声称这笔烟草不存在质量问题,拒绝赔偿。
  坐在前排的李庆也皱起眉头,这算怎么回事?那个女人不要命了不成?
  霍清宁看了一眼,语气淡漠地说,“给她把伞打发走。”
  司机小王拿伞出去,霍清宁重新埋首报纸中,过得半晌,还不见小王回来,抬头一看,只见那个女子拉住小王的衣角,似乎在恳求着什么。
  向晚身上那身白色的洋装早被水浸透了,滴滴答答地不断往下滴水,脸上化的淡妆也已氲开了去,红红黑黑的,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只是手里还紧紧抓着一根竹箫,这场景,让他莫名地有一丝眼熟。
  一时心软,开口道,“让她上来吧。”
  李庆听后连忙下车去,可是临上车又为难起来,总共三两车,前后两辆保镖都坐满了,只有这辆车还能坐一个人,可是这个女人浑身湿透,谁敢把她往霍清宁旁边塞过去?
  霍清宁在车上等了一会不见几人上车,不由微恼,摇下车窗,对着李庆说,“赶快上车!”
  向晚一上车,车里铺着的昂贵地毯立即被沾湿了一大片,向晚小心翼翼地往外挪,试图减少损失。一边的霍清宁看到这情况,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亚麻色的手帕,有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向晚道一声谢,开始擦干脸上的水。草草打理完后,看着这方已经被弄脏的手帕,终没有还给霍清宁。只对他感激地笑笑。
  直到这时,霍清宁才发现这个让他有点眼熟的女子果然是自己见过的。大半年前的锦海棠门口吹箫卖艺的那个女子,后来在他家舞会伴奏的女子。
  那日在锦海棠,他设宴宴请法国领事夫妇,为的是夺取法租借跑马场的经营权。法国领事夫妇迟迟未到,他站在二楼包厢窗前,看着锦海棠门口一个穿白色大衣的年轻女子在那里吹箫。这是什么状况?霍清宁不由有点错愕,在国外,他也见过不少在街边卖艺乞讨的人,但好歹人家会扛把梵阿铃。可如今,看那女子,一管萧,呜呜咽咽地吹着,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女子头发衣服上都沾满了雪珠子,身前的皮箱上放着一块白手绢,想来是和乞丐手中的破碗一样的功用了。
  霍清宁不由有点好笑,这是哪家天真的女子?还想得这等主意?但不可否认,那女子的确吹得一手好箫,低沉幽远,心里的烦乱竟在那一刻被抚平了。但一曲还没吹完,锦海棠里出来人让她离开,许是太过柔弱,竟一下被推倒在地,许久没见她爬起来。霍清宁有一点心软,开口唤来李庆,让他下去处理下,把那女子送去看看大夫。
  也许是盯着她看了太久,以至于后来在晚宴上一眼就认出她来。他看到她嘴角的嘲笑,对富家小姐们的。但仍是觉得心安,很好,她终于站起来了。
  这次,离得那么近,他发现,原来她竟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瓜子脸,尖尖的下颌,挺直的鼻梁,杏仁色的眼睛,还有嘴角那隐约的笑靥。笑起来,眩若流泉,有着沁人心脾的暖意。
  霍清宁也不由笑了起来。“小姐的琴弹得很好。”仍旧只是这一句,听在向晚耳里,却如同惊雷炸开,嚯地抬起头来,他还记得她?!
  看着向晚的这一反映,霍清宁笑得更加开心,“我是霍清宁,什么时候家里再办宴席,一定请小姐再来弹奏。”
  “我知道,你是霍二公子。”平时的伶俐如今连影都没见着,过了好久向晚才说,“我是苏向晚,二公子记性真好。”
  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脸色急剧变白,甚至比她刚上车时还要白,只听见她用虽然低却清晰的声音说道,“恐怕是再也无福去二公子府上了,我如今已经不是琴师了。”顿一顿,坚定地说,“我做了百乐门的舞女。”覆水就要难收。
  “这样啊。”霍清宁却没多说什么,依旧低下头去看那报纸:中东又是武装冲突,石油价格预计要上浮2%;俄罗斯一船在印度洋沉没,上亿美元的军火全部泡汤;南方今夏连续降雨,农产品损失不可估量……满篇的消息,竟没有一条是好的。
  再看看身侧的苏向晚,不是不可惜的,那瑶台上的莲花终于还是入了凡尘。
  ①英国劳合氏公证行

第6章

  从公墓回来,向晚就病了。整整三天三夜的高烧不断,也只有在白天的时候娜娜过来给她喂药,喂水。怪不得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只是这世道本就是命比纸薄。
  每次娜娜过来看的时候,向晚的眼睛都是闭着的,睫毛长而翘,像柄小扇子,在脸上投出淡淡的阴影。不时的有眼泪从她紧闭的睫毛下渗出来,沿着苍白的脸颊慢慢滚落到枕头上。
  是什么使得她这样的伤心?娜娜知道向晚的父亲过世,也听说了中秋那天她去墓地祭拜过他的父亲了。她到底是梦到什么了?去世的父亲,抛弃她的母亲,孤苦无依的身世,还是——在百乐门受到的委屈?
  最初的最初,这个女孩吸引她的是那清澈的眼神,温暖的笑容。然后,慢慢地发现她的善良,她的才气,以及,她心里不为人知的苦楚。
  三天后,向晚的病终于好转,病愈的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就好像是一夜之间又女孩蜕变成了女人,少了那种迷糊,少了那种天真。还多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放纵。就像是从开始的对生活失望,最终变成了绝望。
  “娜娜,我要成为百乐门的头牌,你要帮我。”这是向晚在醒后说的第一句话。
  这时娜娜正在看她枕边的《Camille》,她看不懂,但明显的向晚看得很仔细,也很投入。有圈圈划划的注解,也有点点氲开的泪渍。“什么?你说你要打败薇薇安?”
  “是啊。”向晚理所当然地答道,说完又偏头一笑,这一笑,又有了几分平日里娇俏可爱的模样。
  这薇薇安成为百乐门的头牌以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她一曲唱红绥州城后,随即开始转入了跳舞行业。这是一个人物,她能抓准绥州富绅们既要凸显品位又无法真正喜欢高雅艺术的特点,最先穿着西装在圆桌跳艳舞。如今也已成了百乐门的一绝。现下,薇薇安是每个星期表演一场,这一日百乐门的客人起码要比平时多一倍。
  绥州城里有名的夜总会大抵就三家,百乐门,九重天以及富丽景。百乐门靠着薇薇安的艳舞,生意一直居上不下;九重天有白玫瑰,那是另一姝奇葩,也美,也艳,却娇,男人的心思琢磨地一点不漏,听闻,霍二公子就非常喜欢白玫瑰的懂事。再者,九重天主要经营赌场,舞厅不过是放着应应景,生意也不错;至于富丽景,不知哪里的后台支撑,所有的著名晚宴统统被它包揽了去,自然也是那些自诩为上流社会的公子小姐常去的地方,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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